蘇辛夷神色淡漠地看着武安侯夫人,那雙眼睛毫不遮掩的顯露出自己的鄙夷。
武安侯夫人對上蘇辛夷這樣的眼神,不由得也是心頭一顫,随即又有些懊惱,她怕什麼,自家怎麼也是太子的外家。
“夫人,這是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不成?
”蘇辛夷不打算給她留臉了,臉長在她身上真的是白瞎了。
“什麼?
”武安侯夫人驚愕地看着蘇辛夷,這是什麼意思?
“尤姑娘當初從潞州而來,在城外就遇上了陛下,這可真是巧。
後來還特意帶着她進宮,請皇後娘娘同意她出席夏日宴,結果在宴會上摔了杯盞引得陛下關注。
昨日之事,這位尤姑娘又出意外,再一再二不再三,一個人接二連三不是巧合便是意外,真以為你們的打算别人不知嗎?
”
武安侯夫人的臉像是燒了起來,随即又蒙上一層黑色,看着蘇辛夷說道:“太子妃這話是何意,臣婦當真是聽不懂,我不過是請太子妃看在兩家的情分上代為傳句話罷了,若是太子妃不願意直言便是,又何必如此羞辱臣婦與香薷。
”
蘇辛夷聽着武安侯夫人如此大義凜然的話,不由得嗤笑出聲,“夫人此言,就不知道你自己信不信。
”說完眼睛掃了一下四周,便是有人也在遠處,并沒有人不識趣地靠過來,她微微低頭看着武安侯夫人,壓低聲音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知道武安侯将來有何顔面見得下的皇後娘娘,為了前程利益,居然想要把尤香薷送到龍榻上,真是好生不要臉!
”
武安侯夫人:……
蘇辛夷罵完人立刻擡起頭,面上的笑容依舊和煦溫柔,不等對方反擊擡腳就走,憋死她。
武安侯夫人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随即又回想蘇辛夷的話隻覺得從頭到尾都涼透了,她敢這樣說,必然是太子也知道了。
武安侯夫人隻覺得手腳冰涼,雖然他們與太子的關系一向不算親近,但是畢竟是太子外家,他們多少還是有些有恃無恐,但是現在蘇辛夷敢說出這麼不留情面的話,這就代表着太子對武安侯府已經十分不滿。
此時此刻,武安侯夫人隻覺得後背上一片寒涼,竟是冷冷的吓出一身汗來。
周圍往來人不絕,武安侯夫人不願意被人發現他們與太子的關系跌入谷底,強撐出一個笑容慢慢地往回走。
越想心裡越害怕,之前他們覺得便是香薷進了宮又能如何,古往今來多少人家姐妹同進宮,姑侄進宮的也不在少數,姨甥又能如何?
若不是先皇後是個短命的,太子又生性涼薄,他們何至于如此費心周旋?
武安侯夫人越想越火,之前的懼意倒是慢慢的消散了。
蘇辛夷吓了武安侯夫人一場,心情很是暢快,昨晚的憋悶都減輕了很多,一路上遇到幾家夫人,她還特意與人和和氣氣地打過招呼。
昨晚的事情早就傳遍了整個營地,今日大家的神色都帶着幾分八卦的氣息,即便是遇到太子妃,也有人話裡話外的打探一二。
蘇辛夷自然不會輕易吐露什麼,一概都說不知道,别人誰還敢抓着她追問。
很快,陛下下旨拔營回京。
蘇辛夷趁着連翹她們收拾東西的時間,自己去見了大伯母與母親,正好遇到幾位哥哥也在。
蘇北看着蘇辛夷笑,“六妹妹來得正好,你讓做的事情已經安排下去了,現在要拔營回京,後續的事情等回了京城有了消息,我再讓人通知展橋。
”
蘇辛夷點頭,“三哥做事我自然放心的。
”
大夫人在一旁便道:“沒想到昨晚的事情會有這麼多牽扯,回去後我還得與你祖父還有大伯父知會一聲。
”
“辛苦大伯母,昨晚襄王都能被暗算,可見必然有一隻幕後黑手,咱們現在完全摸不清楚敵人到底是誰,還要請家裡人多多小心。
”蘇辛夷忙說道。
四夫人憂心忡忡,看着女兒輕聲說道:“你大哥還在南邊,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容王很快要回京,怎麼現在還沒消息?
”、
若是容王回了京,蘇翼那邊自然就快了。
蘇辛夷搖搖頭,“我現在也不太清楚,等回頭我問過殿下再與家裡說。
”
大夫人聞言看着蘇辛夷,“你大哥這麼大人了,知道自己照看自己,若是不方便便不用問了,豈能事事勞煩太子殿下。
”
大夫人擔心娘家事情太多,累得辛夷在太子面前失了臉面。
很快,翠雀就來催,蘇辛夷隻得與家裡人辭别離開。
四夫人看着女兒的背影輕輕歎口氣,大夫人便笑道:“四弟妹不用擔心,我看着辛夷心裡有主張,肯定不會有事的。
”
四夫人便道:“大嫂,你說昨晚的事情到底是誰下的黑手?
”
大夫人搖搖頭,“如今卻不好說,這情形讓人有點看不透。
”
原以為是李貴妃母子與武安侯府聯起手來,但是現在倒黴的卻是襄王與尤香薷,總不能是他們自己害自己,這背後肯定還有一隻手,但是到底是誰卻不知道。
大夫人憂心忡忡,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見的敵人,猶如刀懸于頂。
回京的路上蘇辛夷這次沒有騎馬,而是安安穩穩地坐在馬車裡,太子随行在陛下車駕旁,兩夫妻遙遙相望。
進城之後,太子先護送陛下回宮,蘇辛夷的車架拐去了東宮的方向,其他各府的夫人們自然是也各回各府,隻有幾位重臣被陛下宣召進宮。
似乎空氣中都多了一絲緊張的氣息,回了東宮,緊繃的神經也慢慢的緩和下來,蘇辛夷換了一身常服,簡單的熟悉過後就進了書房。
隻是剛坐下,張鑒就托着一封信來了。
蘇辛夷沒想到信是給她的,信封上的署名讓她眼前一亮,立刻打開信,信寫得很簡單,簡直是不像容王的風格,若是以往必然會唠唠叨叨數頁才肯罷休,如今卻隻有一頁,隻寫了兩件事情,第一便是即将抵達京城,信比他出發早兩天送出,估計着路上的時間兩日差不多抵達京城,第二件事情便是講了漳平府現在的情況。
善後事宜既多且雜,而且十分的瑣碎,容王這次沒有邀功,隻說朝廷新派去的知府很是能幹,蘇辛夷看到最後容王才提了一句,出發之前他帶着人去關外走了一圈,沒能等到蘇登等人的商隊回城。
蘇辛夷輕歎口氣,與鞑靼這一戰打得全都亂了套,不知道堂兄他們的商隊有沒有受波及。
草原上的形勢肯定有很大的變化,但願他們一路平安。
好在當初他們一直往西走,隻要不在鞑靼境内,安全應該沒有很大的問題,這也是蘇辛夷唯一能安慰自己的。
現在容王說他們的商隊還未回城,在蘇辛夷看來反倒是好消息,沒回城說明當初他們走得很遠,走得越遠,距離戰事就越遠,等他們回城時,鞑靼那邊也不會像是剛打完仗後那麼緊繃。
而且還有龐瀾與穆邢在,為了避免風險,他們也許會繞路。
如果繞路的話,時間必然會延長。
蘇辛夷将信收起來,又換了身衣裳,前往元徽宮跟皇後知會一聲。
帶着翠雀一路步行過去,蘇辛夷還未抵達元徽宮,倒是半路上看到齊賢妃神色不虞從禦花園那邊過來。
既是見了面,便要上前見禮。
齊賢妃見到蘇辛夷先是一愣,随即收拾了自己的表情,笑着說道:“太子妃這是要去哪裡?
”
蘇辛夷與齊賢妃一向沒什麼往來,平素多是在元徽宮見面,隻不過齊賢妃是給皇後娘娘請安,蘇辛夷與她也沒說過幾句話。
“正要去元徽宮。
”蘇辛夷笑着說道。
齊賢妃打量了蘇辛夷一眼,笑了笑,這才說道:“怕是不巧,皇後娘娘這會兒怕是不在元徽宮。
”
蘇辛夷聞言一笑,“既是這樣,倒是我來得不巧了,多謝賢妃娘娘告知。
”
齊賢妃便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這能有什麼。
倒是這次狩獵太子妃一鳴驚人,你這身本事确實不俗。
”
蘇辛夷一下子摸不清楚齊賢妃說這話的意思,便随着自謙幾句,“不過是巧合罷了,賢妃娘娘若是沒有别的事情,我便先走一步。
”
齊賢妃便讓開了路,“太子妃自便。
”
蘇辛夷笑着與齊賢妃辭别,但是也沒有回東宮,而是繼續前行,皇後不在元徽宮,她把話留給趙嬷嬷也一樣的。
何況,方才齊賢妃從禦花園那邊過來時,明顯神色不太好,不知道這短短時間又發生了什麼。
隻是運氣不太好不止是皇後不在,趙嬷嬷也不在,蘇辛夷一見,便也沒留話,打算明日再來。
另一邊齊賢妃沉着臉回自己的昭陽宮,走到半路氣不順,想了想轉頭往春澤宮而去。
阮明妃沒想到這個時候齊賢妃會過來,把人迎進去,瞧着齊賢妃神色不太好,她立刻提起了幾分小心,笑着說道:“賢妃姐姐這是怎麼了?
”
齊賢妃坐下後,看着阮明妃說道:“人跟人真是不能比,你說襄王出了事兒,與咱們有什麼關系,我這不是坐車回來覺得有些憋悶,便去禦花園轉了一圈,不想遇上李貴妃,倒是被她劈頭蓋臉訓了一頓。
”
阮明妃還真被這話給驚了一下,便道:“貴妃娘娘現在不忙着襄王的事情,還有心情逛園子?
”
這不太可能吧?
襄王就是李貴妃的命根子,怎麼可能不管不問的。
聽了阮明妃的話,齊賢妃歎口氣,“要不說我運氣不好,李貴妃求見陛下結果被陛下拒了,轉頭把皇後娘娘叫了去,你說李貴妃可不是憋了一肚子火。
”
偏她今兒個倒黴,逛個園子還能遇上這種事情,哪裡說理去。
阮明妃聽了後也直歎氣,“這也沒法子,誰叫咱們比不過。
”
比不過什麼?
倆人心知肚明。
要說剛進宮那會兒,倆人也是嬌俏的少女,也曾有過風光的日子,但是架不住人家李貴妃手段高,會邀寵還會做人,把她們倆比得跟豆腐渣似的,好在倆人運氣好,承寵的日子不長,但是好孕來得早,先後生下了兒子,這才能封了妃在後宮立住腳。
隻是,雖然是妃位,比起盛寵的李貴妃到底是差了很多,底氣不足。
“哼。
”齊賢妃臉色不太好,“咱們比不過就罷了,但是孩子們不好說。
”說到這裡眼睛一轉,壓低聲音道:“你說這次襄王跟尤香薷被堵到帳子裡,聽說衣衫不整的,這得把人娶回家吧?
”
阮明妃唬了一跳,“娶回家?
不可能吧,那尤香薷不過是個茶馬司大使的女兒,怎麼能做襄王妃,襄王府裡有一個伏姨娘就夠李貴妃憋火,再來一個尤香薷還不得翻天?
”
齊賢妃聽了阮明妃的話,臉上的笑容帶着那麼點冷,“尤香薷背後還有個武安侯府呢,你說武安侯府這次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把人弄來,咱們這地界她是擠不進來了,總不能雞飛蛋打,我看着她們肯定得死盯着襄王妃的位置。
”
阮明妃沉吟不語,腦子轉的飛快,停了一會兒,這才慢慢開口說道:“正妃怕是不可能,側妃還是有希望的。
”
齊賢妃指了指東宮的方向,嗤笑一聲,“側妃?
怕是她也沒這個福氣。
”
阮明妃默了一下,然後軟聲說道:“賢妃姐姐說的是,就憑着尤姑娘那張臉怕是也沒可能,要麼是正妃要麼不進門。
”
那張臉與先皇後足有五六分相似,這樣一張臉給襄王做側妃,怎麼想都覺得令人不太舒服。
她們二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東宮那邊,還有陛下是什麼心思了。
“貴妃娘娘這回怕是為難了。
”齊賢妃嗤笑一聲。
阮明妃怅然道:“争來争去的又有什麼意思,到不如咱們這般輕松自在。
”
齊賢妃:……
她不是不想争,而是沒那個本事,若她能有李貴妃那樣的手段與家世,自然也會為自己的兒子争一争。
不隻是齊賢妃與阮明妃關注尤香薷的去向,朝裡朝外很多人同樣在關注。
此時,晏君初正在面聖。
他手裡拿到了幾分口供,再加上之前安定侯夫人提供的證詞,現在事情的走向連他自己都有些狐疑。
越是這種時候,晏君初越不會遮掩什麼,他與父皇是父子同樣也是君臣。
“兒臣将幾份證據綜合在一起看了看,發現事情很是有些微妙,還請父皇過目。
”晏君初将口供奉上。
胡思易忙快步走過來彎腰伸手接過去,然後轉身走到陛下面前,将口供放在禦案上,又彎腰退到一旁。
皇帝沒有去拿口供,而是看着太子,“你是怎麼想的?
”
晏君初對上父皇的目光毫不遲疑的說道:“太醫診脈,九弟體内确實留有藥劑的痕迹,說明他的說法是對的,他确實誤服了令人短時間内興奮以及略微失去神智的藥物。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對尤姑娘做的事情确實身不由己,情有可原。
”
皇帝微垂着頭不知在思量什麼沒有開口。
晏君初一見,頓了頓便接着往下說,“至于九弟誤服的藥物來源,據安定侯夫人提供的線索來看,此事與許玉容有關,但是許玉容如今在玉靈庵帶發修行,平素輕易不得出門,這藥物是不是出自她手還需要傳喚審問,另外就算是此物是許玉容所有,那她經誰的手給襄王下藥,還有給尤姑娘指路的那侍衛到底有何目的,背後主子是誰都需繼續追查。
”
皇帝終于擡眼看向太子,“那侍衛被抓之後就自殺了?
”
“是,還沒把人抓到,隻看到有人去傳喚他,他便服毒自盡。
”晏君初輕歎口氣,“父皇,這人如此藐視自己的生命,可見應該是被培養的死士。
”
“線索到此就斷了?
”
晏君初點點頭,“是,如果還能找到突破口,就隻能審問許玉容。
”
皇帝忽然開口說道:“這個許氏朕記得她好似曾與皇後有些關系?
”
“是,許氏曾是皇後娘娘侄媳。
”晏君初說道。
看着皇帝還在皺眉,晏君初又補了一句,“上回因為梁矩一案,束家在其中也受了些牽連,許氏與束學博和離,歸娘家後又被厭棄逐出家門,後來許氏便去了玉靈庵帶發修行。
”
想起這樁舊案,皇帝臉色微沉,“如此看來,這個許氏确實不是個安分的,抓人審問吧。
”
指路的侍衛一死,線索全都斷掉,想要差幕後之人,就隻能去抓提供藥物的人,許玉容這次跑不掉。
“是,兒臣這就讓人去玉靈庵走一趟。
”晏君初果斷的應道,稍微遲疑一下,太有看着陛下猶豫着開口,“父皇,九弟與尤姑娘的事情……現在外面傳言紛紛,若是不能盡快處置,隻怕九弟的聲譽也會受影響。
”
皇帝對上太子坦蕩的目光,提起尤香薷的時候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般,皇帝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道:“你去忙你的,朕自有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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