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窈卻是沒反應。

　　董曠蹲下身，探她鼻息，發覺還有，當即甩袖離去。

　　柳綠見狀，連忙去扶傅南窈：“小姐，小姐，你醒醒！
”

　　花紅卻是拉住柳綠：“姑爺還沒走遠，你這般喊，等會姑爺又是一頓打，咱們又該如何？
”

　　柳綠将傅南窈摟在懷裡，伸手掐她人中，輕喚：“小姐，你快醒醒！
”

　　眼淚水啪地落在傅南窈的臉上。

　　傅南窈眼眸動了動，好半晌，終于醒來。

　　柳綠見狀，連忙抹淚：“小姐終于醒了，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咱們回傅家，将小姐在此受苦的消息告訴兩位公子，他們定能為小姐做主。
”

　　因被掐過脖子，傅南窈尚未緩過氣來，此刻仍然一句話都說不出。

　　“小姐好命苦啊。
”花紅瞬時落淚，話鋒一轉，“倘若如柳綠說的那般，姑爺決計要毒打小姐。
小姐，奴婢覺得你還是忍一忍為好。
”

　　傅南窈望向身旁的兩個丫鬟。

　　柳綠木讷些，花紅機靈些。

　　這段時日，幫她忙裡忙外的都是花紅。

　　花紅所言沒錯，除了回門那日，她還偷偷回過一趟娘家。
不知怎麼的，竟被董曠知曉，她回婆家就被打了一頓。

　　倘若她提出要回去，決計又免不了挨打。

　　這樁婚事，是個錯。

　　在這董家，不光有婆婆刁難，姑子與妯娌使壞……

　　最主要的是，曾經她覺着自己得了個好夫婿，沒想到竟是個表裡不一的渾球。

　　表面文質彬彬，溫文爾雅，說的話更能出口成章，實際卻是個愛打妻子的混蛋。

　　回想自己在傅家，有娘與哥哥的疼愛，有嫂嫂的呵護與包容，有北墨與她拌嘴，還有阿力的陪伴。

　　她在董家又得到了什麼？

　　遍體鱗傷！

　　好想哥哥與弟弟能來救她。

　　可董曠告訴她，她的兄長因被砍了兩刀，有了嚴重的後遺症。

　　董曠還說他認識不少殺手。

　　她不想哥哥再遭遇不測。

　　在董家，她無法知曉外面的消息，她甚至不知道方才來的男子是何人，更不知兄長的後遺症如何了。

　　可是，她好想回家啊！

　　誰能來救救她？

　　“花紅柳綠，你們兩個能不能偷偷出去一趟？
”她終于開口說話。

　　“不能，上回小姐回了娘家一趟，如今是再也不許我們出門了。
”柳綠老實道。

　　花紅也道：“瞧小姐要的衣裳都是董家人去外頭定制的，我們出不去。
”

　　傅南窈咬緊牙關，在柳綠的攙扶下，艱難起身。

　　一瘸一拐地往裡間行去。

　　——

　　翌日上午，向暖與湯娘子被董家人接到府中。

　　兩人剛進府門，就被一個老媽子警告：“不許多看！
我們可是尚書府，門第高着，不是你們裁縫能時常能進的府邸。
”

　　兩人應聲稱是。

　　心裡暗想，東家交代的任務，得暗地裡完成了。

　　卻不想兩人到了一個院子時，裡頭的氣氛沉得可怕。

　　老媽子對着董曠見禮：“少爺，給少奶奶量體裁衣的裁縫來了。
”

　　董曠“嗯”了一聲，指了指屋中：“就這裡量罷。
”

　　向暖與湯娘子上前，瞧董家少爺身旁不遠坐着位女子，猜想她大抵便是少奶奶了。

　　“董少爺，董少奶奶安好。
”兩人見禮，而後拿出布尺與紙筆。

　　一人負責量，一人負責記。

　　傅南窈起身，走了兩步。

　　向暖與湯娘子見她是個腿瘸的，對視一眼。

　　便是這番對視，惹董曠嗤笑出聲：“傅南窈，你看連最下等的人都瞧不起你這個瘸腿女。
”

　　向暖道：“董少爺的話不對！
我們不是誰家奴仆，你怎麼能說我們是最下等的人？
更何況，我們也沒瞧不起董少奶奶。
”

　　湯娘子也道：“我們是憑手藝吃飯的人，方才我們是有些吃驚，吃驚隻是看董少奶奶腿腳不便，完全沒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

　　董曠拍了桌子：“我董家府邸豈容你們喧嘩？
”冷眸看向老媽子，“轟她們出去。
”

　　傅南窈連忙道：“可是我還沒量尺寸。
”

　　“你的衣裳還不夠？
”董曠原本溫雅的面龐立時沉了下來。

　　向暖與湯娘子心頭一凜。

　　若是被轟出去，她們不光生意做不成，連帶着東家交代的任務也沒法完成。

　　兩人急忙點頭哈腰上前：“是我們的不是，請董少爺消消氣！
”

　　董曠拿了本書看，算是允許她們幫傅南窈量體裁衣。

　　向暖重新拿出紙筆，湯娘子則用布尺在傅南窈身上測量。

　　見老媽子兇神惡煞地盯着她們，再加董少爺适才的話語，她們壓根不敢問問題。

　　用布尺量領口圍度時，湯娘子長了個心眼，悄悄翻開傅南窈領子一角看了。

　　果不其然，裡頭有紅痕。

　　原來高領子是為了遮攔紅痕的。

　　不多時，董曠再次下了逐客令。

　　傅南窈暗忖自己今日未能做好準備，等她們給她送成衣過來時，她得想個法子，讓她們幫忙給她帶個信出去。

　　遂問：“兩位娘子，幾日可重新制好？
”

　　湯娘子道：“至少得三日，三日後我們會送上門來。
”

　　“那就有勞了。
”傅南窈颔首緻意。

　　他的筆墨，她不能動。
全因上回寫了紙條回傅家，被他發現。

　　好在她有眉筆可以用，就是自己得尋個時間好好寫一封信。

　　向暖與湯娘子亦點頭，須臾就被老媽子帶了出去。

　　路上，老媽子斥罵：“已經交代不許多看，少奶奶腿瘸難道也是你們能看的？
”

　　兩人垂首不語。

　　老媽子又道：“三日後，你們再來，可得懂分寸。
”

　　兩人稱是，離開董家。

　　——

　　一個多時辰後，向暖與湯娘子回到成衣鋪。

　　顔芙凝正在櫃台畫新的圖稿。

　　聽到腳步聲，擡眸見她們回來，忙問：“事情如何？
”

　　湯娘子坦誠：“小姐，董家少奶奶脖子上有紅痕，高領子就是用來遮蓋紅痕的。
”

　　向暖補充：“董少爺不喜我們盯着他妻子的腿腳看，把我們罵了一通。
”

　　顔芙凝聞言，黛眉微蹙：“照你們來看，當丈夫的對妻子如何？
”

　　“我們也瞧不明白，瞧着不怎麼好吧，可是妻子要量衣裳，他還陪着。
”

　　“說他說話不好聽吧，可他是在斥責我們兩個多看了他妻子的腿腳一眼。
”

　　湯娘子搖搖首：“小姐，我們迷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