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 第289章險中求勝
南陳副官狐疑道:“瞧她衣甲整潔無污,行動自如的模樣,不像是被沈堂中給殘虐傷害了……”
沐金隻覺頭腦發炸,萬不敢相信的他連連搖頭:“不可能,沈堂中曆來憎恨宇文晟,若這鄭曲尺乖乖待在内宅,他或許暫時還不會拿她怎麼樣,可現在她都敢妻承夫業,礙眼到沈堂中眼前了,以他狂妄記仇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的,除非——”
除非後面兩字,太過沖擊他的認知跟估算,叫他一時滞于喉間,難以順利吐出。
除非……沈堂中敗了,敗給了一個連戰場都不曾上過一次的鄉下丫頭。
他眯起鸷冷的眼睛:“這邺國營地定有古怪之處!
”
南陳副官抱着一絲僥幸心理道:“将軍,隻有鄭曲尺一個人走出來,說不定邺軍其它人真的被滅了……”
沐金狠狠地掃過他一眼:“别想了,老子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見識過多少奇事,沒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這世上不是隻有一個聰明人,别人也都不是蠢蛋,如今想來,這鄭曲尺能拿下七國聞名的霁春匠工會翹楚,必然是有些門路的,本将軍倒不怕她來真刀真槍,隻擔心她會耍些不入流的小把戲。
”
“那咱們怎麼辦,派人先進去查探一番?
”南陳副官憂心道。
沐金思索片刻,下令道:“派幾個手腳靈敏的,潛入白鹭湖中,繞到邺軍後方去查探下情況。
”
南陳副官連忙應下:“好,屬下立刻去辦。
”
沐金扭了扭脖子,擡起下巴冷盯着邺軍營地,看對方僅有一日,卻沒去清除周圍雜亂的遮掩物,清除可能存在的探子,沒組織兵力巡邏,更沒有栅門高梯平台,明哨暗哨皆無,反倒修了一座實際沒有什麼防禦性的壁壘,歪歪斜斜的哨塔,它們唯一的用處,想必隻是為了拿來掩人耳目吧。
沐金哧笑了一聲,目露不屑:“隻有沒真本事的人,才會選擇在背後搞這種陰祟的手段,然而要絕對的實力面前,紙老虎隻會被撕破。
”
不多時,南陳副官小跑了回來:“将軍,已經派了五名斥候分别從西境湖畔秘密潛入邺營查探情況。
”
“嗯,順便盯住邺營門口那兩匹白狼,一旦有情況,立即來報。
”
啊?
南陳副官一臉懵然,不明白沐統帥此言何意。
一夜都睡不安眠,沐金打算趁此機會去草地上小寐一會兒。
但剛陷入黑暗不久,忽疑有人,猛一睜眼,卻見是南陳副官來了。
他輕籲一口氣,眉頭皺起:“什麼時候了?
”
“半個時辰了。
”
沐金揉了揉腫脹的眉心,從草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屑:“怎麼樣?
”
南陳副官搖了搖頭,沉重道:“他們始終未歸。
”
“可有緊急訊箭發出?
”
“未有。
”
沐金一時緘默不語,目露沉思。
南陳副官又道:“鄭曲尺喂完那兩頭白狼,人便進去了,隻放兩頭白狼守門,我觀哨塔與巡邏守衛皆不在,仿若邺軍營地隻是一座空殼。
”
沐金擡步朝前道:“再等半個時辰,倘若他們還沒有回來,或者邺軍營地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那我們便進攻。
”
“進攻?
”南陳副官一臉詫異:“可、可是還沒有摸清楚對方……”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罷了,她鄭曲尺頂多就是弄些什麼詭計陷阱,根本做不出什麼真正的戰術,隻要咱們将他們的詭計拆穿,将那些僞裝掩目法,徹底粉碎,她便無計可施。
”
南陳副官聞言,深以為然:“那一切聽從将軍之令。
”
半個時辰之後,沐金他們派出的斥候依舊沒有歸來,他們這一去仿佛掉入了一個漆黑深淵之口,被吞得悄無聲息,連泡都沒有冒一個。
“看來,沈堂中還真是陰溝裡翻船了啊,若真是他抓了咱們的人,肯定會出營寨來與本将軍對峙與炫耀,唯有鄭曲尺在等着請君入甕呢。
”
沐金與沈堂中相識數年,似敵似友,對彼此之間最為了解,如今沐金已經笃定了沈堂中這一去,是被陰了,至今人是生是死還不清楚。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
“她不是不敢與咱們正面交鋒嗎?
那咱們偏要叫他們不得不應戰。
”沐金嘴角勾起一抹心有成算的陰狠笑意。
南陳副官跟了沐金這麼久,頓時悟音知其意。
“将軍是打算召集兵力進攻先毀其外圍,逼得他們曝露于視野内,沒有了那一層遮掩,不得不出面應戰?
”
“何止啊,這一次,咱們六千兵力,除了留二千守着營地與辎重補給,剩餘的四千兵力,六百斧兵,二百器械兵,一千重步兵,一千二短刃兵,還有一千戟兵,除了本帥帶着的兩千五百兵力,其它暫時安排在其它位置,不過我早前已傳訊給器械兵與重步兵,他們已推着兩架投石器械趕來。
”
“遠近相攻,妙啊,且看他們邺軍要如何應對。
”南陳副官欣喜道。
——
邺軍營地
躲在壘壁後的鄭曲尺與一衆士兵,從小洞朝外偵測情況,這個洞是特地用蘆葦杆提前插入,等牆體稍幹時拔出,便可留下一個個不起眼的小洞。
說實話,那個哨塔查探的作用,一開始便是為了迷惑敵人所建築,建築粗糙,省時省力省材。
他們挖溝壕,也是為了替他們挖巨坑埋人打掩護,要不然這多出來的泥倒哪都惹人懷疑。
至于沒有派兵巡邏、沒有組織人員掃蕩四周圍的環境跟清理障眼物,全都是因為需不着,沒錯,她早就知道有人在偵查他們的情況,更知道邺國這頭絕對是第一撥被割韭菜的地方。
所以明知道她無論做什麼,敵方都會來或偷襲或強攻,她何必防呢?
反正被“賊”惦記着,防也防不住。
她幹脆化被動為主動,無論對方來哪一套路,她都事先做好計劃應對。
元星洲跟她分析過,五國雖然對邺國都有侵略之意,但做法不盡相同,統帥亦有性格與行事風格劃分。
有奸詐小人,意圖搶占與偷襲,有卑鄙兇狠之人,不會給敵對方有任何喘氣之地,行事兇狠,步步緊逼,當然亦有講求勢均力敵,正面進攻之人。
總之他的意思就是,五國聯手共同來偷襲她的營地,沒這可能性,她頂多守好一波或者二波攻勢,接下來就是緩沖的時間了。
所以,她拼了命,日夜趕時,甚至元星洲為了保證她可以安然無虞,留下絕大部分兵力供她驅使,誰能想得到啊,平日裡在戰場上殺敵威風的将士,到她手上卻一個個變成灰頭土臉的工匠了。
“鄭副官,這南陳國到底會不會進攻啊?
”
鄭曲尺一臉嚴肅:“……不好說。
”
問她?
她哪知道,她又不是沈金腹中蛔蟲。
但現在都當副官了,不能一問三不知,太丢份兒了,她得裝深沉,讓他們猜。
“或許他們被宏勝國失蹤的事吓唬住了,選擇暫退?
”
鄭曲尺搖了搖頭:“可能性不大。
”
“那他們還是會進攻?
”
車轱辘話有必要來回問嗎?
鄭曲尺根據她的第六感給出的建議提醒:“最好做好他們随時會進攻的準備。
”
她話一出,卻見邺國一掃方才愁容與擰巴,一下精神抖擻起來。
“我們燒好石頭了!
”
“器械兵與盾兵都準備好了。
”
“其它人也都安排就位了。
”
見他們一個個興緻勃勃,恨不得立馬上前沖鋒的樣子,鄭曲尺覺得古怪,她問:“你們這下不怕了?
”
明明在這之前,一個個對戰事麻木不仁,就好像遇上反抗不了的事就原地躺平任嘲似的,可現在再看看他們,臉上都跟眼睛都有了亮光,就好像活着黑暗的人正努力朝着有光的地方爬去。
“怕,可是又好像覺得咱們能赢。
”
“對對對。
”
當然,更重要的是一點,他們雖然平時并沒有标榜自己當士兵有多驕傲,可他們甯可沖鋒殺敵,英勇陷陣,也不願意再當木匠、泥匠,雜七雜八的手工活了。
鄭曲尺聽完,也深受他們感染,瞌睡與困倦一下都掃空了,雄心壯志爆棚:“不錯,保持着這種心态吧,因為我也覺得我們能赢。
”
——
這頭邺軍剛抒發完一頓激昂情緒,轉頭,便有人緊急來報:“來了!
鄭副官,他們真的放下了疑慮選擇正面進攻了。
”
鄭曲尺一聽,發揪的心情還沒來得及産生,便看上了一張張緊繃着,等待着她開腔的一衆士兵。
她将心,一下就定沉入腹中,一臉冷靜道:“他們這些人,根本就從來沒将邺國放在眼底過,當然不會被随随便便吓跑,這種結果我也早有預料。
”
她的态度與神色,影響着絕大多數士兵的心态與精神,她不能亂,因為底下的人都是由她來安排的,她也不能慌,因為她一慌,便會讓士兵們喪失了鬥志與信心。
她更不能怕。
她都怕了,那還有誰來撐起守護營地的重擔,來保障元星洲後方的安危。
前世今生,加起來也不過就活了二十來歲的小年青,鄭曲尺從一個普通小女人,進化到現在這副鋼鐵一般堅韌意志的女強人,靠的不是别的,僅僅是被這鬼畜一般的生活給逼的。
“總之,一切按照原先計劃行事,聽懂了嗎?
”
“是。
”
——
“投——”
南陳國的投石機不斷推進,這種大型器械的威力不容小觑,鄭曲尺一看就知道他們打着什麼主意。
在距離一兩百米的距離時,他們正準備發射投石器,那百來斤的大石塊,一放就是五六塊。
“射距大概是二百八到三百之間……看來是想打破咱們的壁壘。
”
“豈能叫他們得逞,咱們也上。
”
“我們的投石機可沒有這麼遠的射程跟威力,不過……隻要重量削減,距離便不是問題了。
”
“擺上來。
”
“是。
”
他們在後方,鄭曲尺在牆體後面,透過洞口,衡量着距離與射程。
“倒石頭。
”
“是。
”
“動作要快。
”
“是。
”
——
外邊,沐金的人都叫齊了,他當即讓投石器這種笨重的大型器械“飛石”在前,擺開架勢。
“準備。
”
十幾座投石器擺置好,方位、距離做好調試後,沐金便滿懷得意,等待着将邺營砸個稀巴爛。
然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南陳國士兵正搬來一車的沉重石頭,準備擺上,卻沒想到,一直安靜如雞的邺國營地卻忽然發出一聲嘡嘡嘡的持續長響聲。
緊接着,天下好像飛落石頭雨一般朝着這頭砸來。
“邺軍偷襲了,快掩護!
”
一潑接一潑的石頭雨從空中掉落,他們餘光掃過,發現掉落的都是些拳頭大小的石頭,雖然重量輕,但數量卻多。
他們驚大眼睛,避免被砸得滿頭的包,立即躲在投石機旁邊,然而他們卻沒有想到,這些石頭遠沒有看起來那般“弱小無害”。
它們砸落在身上,痛歸痛,但并不緻命,它更要命的砸來時,一碰到皮膚便是一股叫人撕心裂肺的灼燙。
若不及時将其拂開,不僅衣服會被燙出一個洞,皮膚也會被燙出一個個大水泡來。
這些石頭淩亂散集掉落,很快便形成了足量的熱度落在了投石器上,砸得它“呯呯呯——”作響。
當南陳軍意識到這并不是單純的石頭,而是那種被燒得能将人燙掉一層皮的火石之後,在嗅到投石器上飄出來的糊焦臭味時,當即站起來,下意識用手拂落那些掉在投石機上的石頭,以免造成重大的損失。
哪曾想,這裡面甚至還雜夾着火紅的炭塊,若耽擱的時間長了,天幹物燥,木頭做的器械肯定能被火燒燃起來。
沐金避退至一旁,吼道:“快上去幫忙!
”
最終一陣手慌腳亂後,南陳兵手上都燙起一個又一個的大水泡,痛不欲生,根本沒辦法再使用投石器了。
運作器械的兵種是需要長久的訓練,對于瞄準、設定的方位、間距,與手杆的拉轉,其雙臂的力量尤為發達,才能在極短時間内完成這一系列操作,而不失誤。
然而現在器械兵都傷了手,顯然是不能夠再如常操作投石機了,這令一開始打定注意砸碎邺營的沐金被氣得咬牙切齒。
他這邊剛準備好投石器,對面就已經做好的相應的對策,現在如果他還認為鄭曲尺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膿包,他自己都得抽自己兩下。
但這種程度的反擊,對沐金而言還是造不成什麼大影響,他一腳踩碎了腳邊掉落的炭塊:“他們以為咱們用不了投石器,就沒辦法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