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 第32章終章(十八)
鄭曲尺其實早一刻鐘便到了,隻是她正忙着改裝機械,并沒有第一時間趕赴戰場,在一切準備妥當時,她驟然間聽到來報——
「統帥遭遇敵方包圍,速速前往營救!
」
鄭曲尺背後吹來一陣涼飕飕的風,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而付榮則刹那間變了臉色,無措道:「快、快帶上一批玄武騎兵,與我殺入敵軍中去。
」
「你瘋了,你又不是将領又不懂武藝,你帶領什麼隊伍?
」鄭曲尺一把拉住了他。
付榮兩眼瞪大,血脈筋絡充血,似馬上要炸開了一樣:「我算個人,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為将軍殺出一條血路來!
」
鄭曲尺手上使勁,不容他掙脫,她沉聲道:「這些事情不用你管,你隻管去做我交待的事情,其餘由我來!
」
「你來?
」付榮一個激靈,一時腦子有些短路,但很快他反應過來,趕緊搖頭:「不成不成,怎麼能讓夫人你去呢,太危險了,将軍知道後會殺了我的!
不說将軍,倘若你出了什麼意外,付榮難辭其咎。
」
「不成也得成,付榮,後方就交給你了,一定要給我攔下進攻的鐵馬與北淵前鋒,絕不允許他們破防,而我……答應過他,會回來與他并肩作戰的,如今他獨自去了戰場,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
見鄭曲尺态度堅決,付榮一時無言勸說:「夫人……」
「你不必說了,這是命令!
」
她走到人前,掏出宇文晟曾給她的那一枚當家夫人憑證的金玉鳳鸾镯,高高舉起:「衆将士聽令,我鄭曲尺願率領百軍随我殺入北淵軍中,支援被困的将軍,願意跟我來的便即刻上馬!
」
當即士氣高漲激昂,紛紛振臂響應,而玄甲騎兵二話不說,齊刷刷地跨馬上陣。
若非統帥之令,後方駐守将領不聽任何人命令貿然出兵,然則鄭曲尺卻不同,不僅将軍曾說過,她可代表自己,更因為他們對她的信服與尊敬如同将軍。
其它的兵馬或許對鄭曲尺還沒有這樣沉甸的感情,但玄甲軍随她一路走來,她陪他們風雨共濟,曾經的性命相托,責任肩負,他們早就将她的話當作方向與指令。
将軍不在,她的命令便是一切。
鄭曲尺放眼望過去,看見他們衆軍一緻的動作,那全然坦誠信任的目光,令她心頭發燙,像有一團火正在熊熊燃燒起來。
「好,那我們走——」
——
當鄭曲尺趕至邊緣時,隻見北淵軍團組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聲勢浩大,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将宇文晟困在其中,令他無處可逃。
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沖動,仿佛有什麼要沖破胸膛,帶着無盡的力量與決心,當即振呼一聲:「宇文晟,我回來了——」
一支浩蕩的救援隊伍疾風般席卷而來,周邊無濟于事的邺國士兵震驚回頭,卻見戰火紛飛中,遠方出現了一片閃爍的光芒,仿佛帶着力量與希望,如破曉的曙光降臨。
它劈開的黑暗,帶來了光明,也給戰士們打了一針強心劑。
「是夫人,是夫人帶着人馬闖過來了——」
一陣振奮人心的呐喊聲響起,玄甲騎兵穿上鄭曲尺所打造的裝甲兵器,沖鋒陷陣,所向披靡,如同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天而降,投入了戰鬥。
鄭曲尺在馬背上伏低身軀,緩沖飛速帶來的壓力,手中弩箭接二連三發射,招招緻命,她背後的箭囊以飛快的速度扁平下去,與之相反則是攔路的北淵軍則一路倒下。
「這女人是不是傻了,竟将後方抵擋的兵力撤離,前來救援,倘若後方失守,她現在所做的不就是殺雞取卵嗎?
」蒲甲狄看到鄭曲尺到來時,先是詫異震驚,但很快想起此舉帶來的
後果,便又對其心生輕蔑不屑。
果然女人來戰場就是添亂的,看看她幹的蠢事。
而侯飛擎則是第一時間去看公輸即若的反應。
隻見其藍衣于風雪中飄拂,一圈溫暖華貴的絨毛圈頸而過,但卻沒有絲毫令他的冷白面色産生暖意,反倒愈發森寒怖人。
他面沉如水,冷靜地看向混亂的戰場,仿佛對于鄭曲尺的出現毫不在意,全身心投入到指揮當中,繼續掌控着戰場的節奏。
他要宇文晟死的決心,堅如磐石。
可鄭曲尺卻不會如他所料,她從馬背上翻躍而下,同時身邊跟來了幾個好手,在清除一批抵擋的北淵軍後,她對着擋在前面的「鐵馬」,一鏟滑貼近其腹部位置,掏出随身匕首便是狠狠一刀插入。
就在所有人以為她這是在螳螂擋車時,卻隻見「鐵馬」竟被撕開了一道鐵皮口子,她再用力一撕扯,内裡的人整個暴露在了他們面前。
他們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與鄭曲尺四目相對,她身後的軍士立即飛射出劍去,将其射殺當場。
别說北淵那邊的人驚呆了,連邺軍這邊的人也都傻眼了。
方才宇文晟那般大動作,也隻是在「鐵馬」身上造成傷痕,雖然最後肢解了一台「鐵馬」,可代價也不小就是了,可她呢……
一個沒有任何武功内力之人,隻有一身怪力的女子,卻輕輕松松地破壞掉一台「鐵馬」,她憑什麼?
當然是憑她對「鐵馬」的了解,她所刺入的位置正是閉環的鎖口,全身閉合處最脆弱的位置。
趁此空檔,鄭曲尺則沖向宇文晟,卻聽到後方傳來一聲驚駭的尖喊:「夫人,小心——」
她疾奔的腳尖一滞,在轉身之際,已經抓臂就緒,接連兩枚連弩短箭發出,飛身砍來的身影就此「撲通」一聲墜地。
「左邊——」
鄭曲尺再一轉頭,卻見騎兵的長刀砍來,她當即就地一滾,雖避開了被砍首,卻還是被刀鋒在手臂處劃出一條長長的新鮮血痕。
護佑她的玄甲軍當即沖身上前迎敵,而她則咬緊牙關,沒有停歇下腳步,繼續朝着宇文晟的方向奔去。
公輸即若亦被那一抹鮮紅刺眼,他雙唇抿緊成一條直線,眸中翻湧着各種情緒。
「鄭曲尺,你不要命了嗎?
」
風雪将他的聲音切得支離破碎,連他自己都沒聽見這一聲悲哀痛心的聲音。
周圍的北淵追兵仿佛也意識到鄭曲尺的身份不簡單,因此大部隊舍棄對邺軍的奮殺糾纏,開始朝鄭曲尺這邊圍攏,在空門大開之際,刀劍齊上,似要将她剁成肉泥。
而鄭曲尺看着前方在風雪之中鐵血冷酷的身影,他獵殺着周遭一切,透露出無盡的邪惡與殘忍,可她卻朝他張開雙臂,聽到她的呼喊,他稍稍停伫轉身,隻見狂風、飛雪,她頭盔被刮落,一頭青絲于空氣之中飛舞……
「宇文晟,救我——」
直到一雙冰冷的手攬過她的腰,手起刀落,所有的追兵在頃刻之間全都倒地。
劍尖的血如同溪水潺潺滑落……
鄭曲尺将頭埋在他充滿血腥味道的懷中,此番死裡逃生,心髒還因為不久之前的那一場奔逃而激烈不已,就跟要快喘不上氣一樣,張大了嘴。
當她擡起頭,對上宇文晟那一雙赤紅妖邪的眼眸時,她才抽空問了一句:「鳳凰淚發作了?
」
他沒吭聲,但收于她腰間的手臂正在一點一點勒緊,活像要将她給勒死算了。
她也不敢喊痛,隻能幹笑一聲:「呵呵,看來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啊……」
這還知道跟她生氣,這應該多少還殘留了些神智在身上。
「宇文晟,你去死吧——」
就在這時,一聲暴喝在後方響起,卻見一高大兇悍的身影自馬上飛縱而來,他手上的紅櫻長槍高高舉起,朝着宇文晟跟鄭曲尺的位置猛力刺來。
這種力道與速度,這種角度方位……公輸即若心中大駭,忍不住朝前奔走兩步:「蒲甲狄,你敢——」
「将軍——」
玄甲軍一衆也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鄭曲尺一仰頭,看到了逆光中殺意沸騰的身影,雙手一推,但卻沒有推動,她急得大喊:「宇文晟,你放開我——」
可他靜靜地凝視着她,宛如深深的湖水,眼中的專注與深情仿佛能穿透時間的屏障。
「宇文晟放手啊——」
噗嗤——
長槍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背部,胸口一瞬間便浸透了鮮血,糊了鄭曲尺一手,她愕然呆滞,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而這時宇文晟才放開了她,他目光依舊猶如一把鎖,鎖住了鄭曲尺,修長的手一把抓住穿胸而過的槍頭,劍于後背一旋,将其槍身斬斷了。
他随即一轉身,朝後一劍劈砍去,劍光如同一泓清泉,天地一并被割裂,蒲甲狄也在刺骨的寒意中一分為二。
一切皆在電光火石間發生,鄭曲尺呆怔了片刻,卻見宇文晟失血過多,已是身形不穩滑倒,她眼神一哆嗦,趕緊上前将其抱住。
「宇文晟,宇文晟……」她急促的呼吸加重,連聲音都變得不似往常那樣平穩了。
他倒在她的懷中,伸出手,用幹淨的一面輕輕擦掉她臉上沾染的血迹:「曲尺,扔下我,走吧……」
她盯着他受傷的胸口,腦子亂成一團,隻本能地反問:「去哪?
」
他微微一笑,嘴角那淺淺的弧度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寵溺:「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蒲甲狄死了,北淵軍肯定大亂,一時顧不上你,而我受了重傷,一旦失智發起瘋來,肯定也追不上你……」
所以,快逃吧。
最好,離他遠越遠好。
鄭曲尺突地鼻頭一酸:「你個瘋子,你剛才不躲是故意的對嗎?
」
意識到他自己對她也是一種禍端危害,是以他狠起來卻是連自己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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