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556 嵩山硯
破裂的車廂和死去的馬綁在一起,馬車側翻,夫子從車窗掉進了溝裡,被壓在車廂底下。
幸虧那溝寬度深度都正好能容納一個人,要不然車廂直接砸下去,隻怕夫子已經同車夫一樣涼透了。
秦瑤也沒廢話,拔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将車廂和馬兒中間的缰繩斬斷,雙臂撐起車壁,把沉重的車廂整個舉了起來。
一道人影暴露在二人眼前,大口喘着氣呢,劉琪趕緊鑽下去把夫子抱出來。
夫子一身青灰夾襖已破得不成樣子,頭發散亂,冠早已經不知飛落到何處,暴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細碎劃傷,看起來情況不是很妙。
秦瑤松開手,車廂嘭一聲砸落,四分五裂。
“夫子,您還好嗎?
”劉琪關心問道。
懷裡的人隻大口喘息,一副驚吓過度的模樣。
秦瑤微微皺眉,來到二人身前蹲下,伸手撥開夫子面前堆滿的亂發,想看看他什麼情況。
卻不料,預料中的皺巴老臉并未出現,那亂發之下,竟是一張年輕面龐,看起來頂多二十六七歲。
劉琪吓一跳,“丁夫子是個年輕後生?
”
“他不是丁夫子!
”秦瑤語氣笃定。
目光轉冷,緊盯那人虛焦的雙眸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
然而,那人眼睛一閉,頭一歪,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們,便沉沉昏了過去。
要不是劉琪在場,秦瑤當場就得把他掐醒追問到底。
劉仲劉陽等人終于趕到,秦瑤擡頭看去,好像還看到了劉季的身影。
“娘子你沒事吧?
”
熟悉的腦袋探出來,秦瑤心道果然。
看到下方沒事人一樣的秦瑤,劉季自己都要被自己氣死了,她能出什麼事,她武藝高強又有怪力,要出事也是别人出事。
可他這雙腿就是控制不了跟着村裡人一塊兒跑了過來,跑到半路上了,才猛的清醒過來,翻車的是别人又不是秦瑤。
但來都來了,就當看個熱鬧吧。
這一看,好家夥,又是死馬又是死人,今夜晚飯看來是吃不香了。
秦瑤沒管蹲在上面看熱鬧的劉季,雖不知劉琪拉出來的人到底是誰,但救人要緊,趕緊讓劉仲劉陽等人将門闆放下來,将人平穩安置在門闆上,讓衆人用繩子綁住半擡半拖拉到地面上。
“村長,這是誰啊?
”
趕過來幫忙的村民們都很驚訝,原以為是年邁的夫子,沒想到居然是個陌生的年輕人。
秦瑤搖搖頭,“不知道,得等他醒來才知道。
”
秦瑤有條不紊的安排道:“劉陽你們把人擡回學堂,劉季你跟二哥他們進鎮去把金大夫請過來,速度快點!
”
“留下來的村民跟我一塊兒把馬車和車夫弄上來。
”
衆人得命,立刻忙碌起來。
劉琪順子劉仲三人本來就是駕車要進城去采購的,人救了上來,此處又有秦瑤主持大局,自然要繼續未完成的任務。
劉仲把劉季拉上車,三人帶着他便全速朝鎮上去了。
看着馬車遠去,秦瑤這才拿起繩索帶領留下的幾名村民小心下到溝底。
先把車夫和馬弄上去,破損的車廂随後。
散落的行李等物一一撿起裝好,弄了小半個時辰才完成掃尾工作。
阿旺和劉琪父親趕了車過來,将死馬和車夫屍體暫時先運到學堂前空地上停放,隻等那為不知身份的年輕人醒來再行處置。
車廂箱體全部拖到遺留的石磨棚子裡,一切等人醒來再說。
弄完這些,秦瑤這才扛着撿來的一箱行李,同村民們返回村子。
劉季速度還算快,跟劉仲等人乘車到了鎮上,找到金大夫立馬租了一輛牛車趕回來,秦瑤抵達學堂沒多久,大夫就到了。
村民們聽說了這件事,紛紛前來關心夫子狀況,孩子們站在空地上,圍着死馬屍體滿目擔憂,隻怕新來的夫子出了什麼意外。
秦瑤在外頭勸了好一會兒,才把人全部勸回去。
很快,學堂這邊安靜下來,留下來的人隻有劉陽和秦瑤夫妻兩,以及正在看診的金大夫。
劉陽在屋裡給金大夫打下手,秦瑤坐在學堂課室門邊等候。
隔壁留着做廚房的空屋裡,擺着車夫的已經涼透的屍體。
劉季在院裡先看了看死馬,啧啧兩聲,又來到空屋,隔着兩米遠,看了眼被席子裹着的車夫屍體,同情的搖搖頭,這才回到課室裡。
“娘子,這車夫和馬都是意外落山死的,丁夫子不會怪罪到咱們村頭上吧?
”劉季看着東側留給先生居住的屋舍,見劉陽端着帶血的布條進進出出,噓唏道。
秦瑤腳邊放着一個沾滿泥水劃痕的紅木箱,裡面裝着撿回來的書籍筆墨和随身衣物,還有一封官府舉薦信。
信封就擱在箱子最上面,已經是打開的狀态。
秦瑤指了指那封信,沉聲道:“他不是丁夫子,真名甄玉白,二十七歲,甯溪縣人,是個秀才。
”
劉季一愣,“不是丁夫子?
”
秦瑤嗯了一聲,“但他是官府舉薦到咱們村的夫子。
”
“換人了怎麼也不早跟咱們說一聲!
”劉季沒好氣道。
秦瑤撇他一眼,“你小點聲。
”
“哦哦,忘了忘了,娘子勿怪。
”劉季笑容讪讪,也不打算回家,在她旁邊尋了個座位,跟着坐下來。
眼睛瞥見那甄玉白的行李箱,手癢得很,趁秦瑤不注意,伸過去翻了兩下。
“這甄夫子家底不薄啊,都是上好的提花棉料,連硯台都是頂好的嵩山硯”
他一個人嘀嘀咕咕,把箱子裡的東西全部翻了一遍,興奮告訴秦瑤:“娘子,你說這人家底這般豐厚,來咱們村裡幹什麼?
年紀輕輕不去考科舉來這窮鄉僻壤做教書夫子,他圖啥?
”
秦瑤眉頭微皺,警告他不要亂翻别人的東西。
不過
“嵩山硯很貴嗎?
”
劉季伸出一個巴掌,“這一方硯台五十兩銀子,而且有價無市,我也是跟着小師兄才能偶爾沾一沾這嵩山硯的光。
”
豔羨道:“這貴的東西果然有他貴的道理,就是比我那二兩銀子的買的硯台用起來舒服,要是我也能擁有一方嵩山硯,那真真是死而無憾了。
”
“那你去死吧。
”秦瑤無情道。
不等劉季炸毛,起身跟着劉陽進了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