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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好好養豬

辭天驕 天下歸元 10967 2024-10-28 09:53

  水竟然是滾燙的!

  甚至能看見水面沸騰的泡泡。

  鐵慈大驚,一個轉身慌忙出水,看見慕容翊從廢船上撲下來要入水,一腳将他踢開,喝道:“誰也不能下水!

  慕容翊落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看一眼她的臉,驚道:“你臉為什麼這麼紅!

  燙的!

  鐵慈臉色通紅,腿腳生痛,心知被燙着了,此時應該趕緊脫掉浸滿滾水的褲子鞋襪,用冷水沖,但四周全是男人,也實在沒法脫。

  丹霜赤雪已經趕了過來,但是還沒察覺她的情形,慕容翊卻忽然向她沖了過來。

  他一把将她扛起來,騰空而起,越過這艘斷開的船,連越幾艘船的甲闆,同時一手扒掉自己的外袍,将她罩住,在袍子底下飛快地脫掉了她灌滿滾水的靴子。

  此時已經離開了方才的水域,慕容翊看看水面,把她扛在肩膀上,自己往水裡一跳。

  鐵慈怕這裡的水萬一也是燙的,他這個跳法就得脫一層皮,但哪裡來得及喝止,下一瞬慕容翊已經到了水中,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跳的,居然連個水花都沒濺到她身上。

  她的心拎了起來,好在下一刻就聽見慕容翊長舒一口氣,道:“這裡水是冷的!
”這才把她放下來,讓她腿腳泡入冷水中。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刹那間,那邊丹霜還傻在船上,剛反應過來要來追,鐵慈泡在水裡,對她遠遠招了招手,示意她不用管這裡,趕緊救人。

  那邊丹霜也便放了心,和赤雪去指揮救人了,或許她自己也沒察覺,隻要慕容翊和太女在一起,她便是安心的,可以萬事不管的。

  她腿腳的灼熱痛感褪去,不禁長長舒一口氣,轉頭對慕容翊道:“還好這邊的水還沒熱起來,這是什麼本事,還能煮海不成……”

  她忽然住了口。

  此刻月明星稀,江水澄亮,映得對面人臉上纖毫畢現。

  慕容翊救人太急,鬥笠什麼的自然沒戴。

  她眼睜睜看見對面那張精緻絕倫的臉上,無聲無息地爆出一顆痘,再爆出一顆痘……

  且那光潔如玉的肌膚,也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一個色差。

  慕容翊還毫無所覺,隻絮絮問她:“感覺怎麼樣?
可燙傷沒有?

  鐵慈立即道:“沒事,冷水來得及時,想必不會留疤。

  但慕容翊何許人,随即反應過來,伸手一摸臉,霍然色變。

  鐵慈心裡隻覺得十分對不起他,一個猛子把頭紮進了水中。

  下一瞬便被慕容翊拎出來,喝道:“你做什麼,想悶死自己嗎!

  鐵慈轉身回遊,道:“是啊,想畏罪自盡。

  慕容翊斜眼看她:“嫌我醜,看不下去了?

  鐵慈歎氣,心想作精真難哄,隻得停下,道:“你在我心裡完美無缺,别說爆幾個痘,便是當真滿臉開花,我眼裡你也是天神下凡,舉世無雙。

  慕容翊笑道:“這話我愛聽,再說幾句。

  “既然愛聽,總說就不值錢了。
”鐵慈不肯。
心中又有歉意,道,“我不是沒有自保之能,以後不要第一時間沖過來了,你的毒要緊。

  “方才那種情形,你是斷然不會當着大家面脫衣服的,可等你應付完屬下,再找地方脫衣服,早就燙出泡了,你就不怕傷了肌膚我不要你麼?

  “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鐵慈沒好氣,“你再湊過來,越來越醜,就不怕我不要你麼。

  “那自然是不怕的。
”慕容翊笑道,“若你是因為我皮相而看上我,那你也不是鐵慈了。
我不在乎這個,我隻是怕讓你也染上。

  “算你心明眼亮,那以後不要随便吃醋了,不大氣。
”鐵慈覺得水似乎又有點熱了,生怕這邊的江也給煮開,轉身往船上爬。

  慕容翊在她身後遠遠地道:“我不,我就愛吃,有情趣。

  鐵慈爬上一艘網梭小船,一擡頭卻看見前方靠近江岸之處,一片雪白正蔓延而來。

  所經之處江水如鏡,浪頭凝固。

  随即岸邊出現了一片粉色輕雲。

  那雲還在移動。

  再仔細看,不得了,那就不是雲,那是一大片粉紅小豬。

  佩奇大軍來了!

  鐵慈汗毛都炸起來了。

  下一瞬她看見佩琪大軍之上,立着一個人影。

  長身玉立,缁衣如雲,一頭青緞般的長發垂落至腰。

  江風卷他寬袍長袖,蕭蕭舉舉。

  鐵慈看着那一片白向自己前面延伸,而腳下的水開始冒泡泡。

  江水以這小小網梭船為界,一半冰雪一半沸騰。

  蔚為奇觀。

  鐵慈眼看那人閑庭信步,趕着一大群粉紅豬沿着江岸向前走,閑散得真像半夜出來散步的。

  如果不是所經之處江水半冰半滾的話。

  鐵慈突發奇想,覺得該讓萍蹤來看看的,萍蹤要是能把自己體内的兩種真氣駕馭好,說不定也能有這般威勢呢。

  那家夥雖然沒有向她這邊來,但她的心已經拎了起來。

  如果這位就是萬美閣那位的話,顯然是對她有敵意的,但她不知道這敵意從何而來。

  可就算有敵意,有的事還是要嘗試的。

  她招手打招呼,“趕豬倌,你好啊!

  遠處看見這一幕,正不斷搭船闆要趕過來的蕭雪崖聽見這一句,險些一個趔趄從船闆上掉下來。

  對一個一看就是大能的人這麼打招呼,皇太女是要找死嗎?

  人家會理她嗎?

  但出乎他意料,那個旁若無人在江面上攜豬散步的家夥,竟然真的停了下來,遠遠對鐵慈這邊看了過來。

  蕭雪崖沉默了一會,心想是了,這種幾乎有翻江倒海之力的大能,哪裡在乎尋常言語,便是你在他面前跪斷了腿,也未必有興趣對你多看一眼,倒是不按常理出牌,才有可能理會。

  他身後,副将忽然驚呼:“大帥——”

  蕭雪崖一驚,忽覺頭上發涼,這才發覺自己的帽子因為方才身子一歪,掉水裡去了。

  雖然還有網紗在,但緊跟着的人還是能看出,網紗底下亮亮的光頭。

  副将:“……”

  發生了什麼了?

  大帥就是跟着太女去了西州城一趟,怎麼頭發就一根不剩了!

  太女剃的嗎!

  便是太女也不能如此羞辱大帥!

  副将怒從心起,上前一步,就要和大帥好好說一說這件事。

  卻見此時小船上太女若有所覺,回過頭來。

  然後他前面的大帥忽然不見了。

  副将呆滞着,慢慢低頭。

  大帥的靴子還勾着搭闆,整個人已經倒挂在了搭闆下。

  四目相對。

  大帥面無表情。

  副将卻猛地跳了起來。

  他好像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事。

  他道:“我去接應一下太女!
”匆匆跑走。

  蕭雪崖腰闆使力,再次彈起。

  他隻好轉身,準備回去找個帽子戴了再說。

  那邊鐵慈對着江面散步的人在誇他的豬。

  誇他的豬個個俊美,油光水滑,大眼小嘴,毛色可愛。

  那人就站在一群豬上,靜靜聽鐵慈誇他的豬,也不說話,也不走。

  慕容翊悄悄掩了去,埋伏在一邊準備随時給鐵慈接應,慕四也悄悄泅了過來,聽了幾句,頓時露出不忍聽的表情。

  皇太女誇豬也誇得這麼天花亂墜谀詞潮湧,臣子們誇她的詞都沒她誇豬豐富,朝臣們知道嗎?
皇帝陛下知道嗎?

  慕四一臉譏諷,轉眼看慕容翊,卻是笑意盈盈眼眸發亮,讓慕四懷疑兩人聽的不是一樣的内容。

  他忍不住道:“你聽着的表情像在聽太女給你的情書。

  慕容翊笑道:“可不就是嘛。

  慕四恍然大悟:“哦,太女誇豬,等于給你情書。

  慕容翊伸手敲他一個爆栗,道:“你懂什麼!
太女是在和人拉近關系呢,想給我解毒。
為了解我的毒,她連豬都能誇,你品,你細品。

  “你大概什麼事都能扯上太女對你的深情厚誼。
”慕四忽然覺得有點悻悻,轉身就要回去,正遇上丹霜擔心鐵慈,也跟了過來,兩人在水中相遇,大眼瞪小眼,丹霜便往旁邊遊,慕四橫過來攔住,丹霜又往右邊遊,慕四又攔住。

  如是三番,丹霜便被攔住了。

  雖然這江中區域廣大,其實便是來一支水軍也攔不住真正想走的人。

  但丹霜也就那麼停在水中,瞪慕四。

  慕四攔住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丹霜這性子比皇太女還難啃,他吭哧了半天,靈機一閃,問她:“丹霜,若有一日,我要是中了毒,你能為我誇豬嗎?

  丹霜柳眉一豎。

  下一瞬,一拳轟在了慕四頭上。

  ……

  鐵慈這便誇完了豬,看那人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便直接道:“未知先生高姓大名,先前無意得罪,不過是我有個朋友,中了别人的暗算,發現萬美閣中可能有人能解,所以冒昧上門……”

  那人道:“合歡蝶麼?

  鐵慈一喜,急忙道:“先生能解嗎?
先生若能施以援手,在下一定重金以謝,或者先生有什麼要求,盡管吩咐。

  那人轉臉看着她,忽然道:“接我三招。

  話音未落,鐵慈腳下的網梭船吱嘎一響,裂成兩半。

  鐵慈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從頭到尾就沒發現他哪裡動彈過。

  面對這種強敵,自然不能再顧忌輕易不要使用天賦之能的事,她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冰面上。

  對方道:“瞬移。

  冰面很薄,但對她來說安全無虞,隻是還沒站穩,便聽見一陣極其細微密集的聲音。

  她轉目四顧,江面空寂,毫無發現。

  她用了透視,她的透視還帶着遠視的能力,在這風清氣朗之處,可及十裡之遠。

  此時她看見對方一襲青色薄綢道袍,沒有系腰帶,極高極瘦,長發散披如緞,一張眉目深豔的臉,若不是腳下并非祥雲而是一群粉紅豬的話,打一道光就可以直接冒充仙人了。

  對方看她一眼,道:“見骨,見萬裡。

  鐵慈覺得仿佛被他這一眼看進了骨頭似的。

  她心中若有所悟,心想接下來不能再施展天賦之能了。

  然而這由不得她。

  那種嘈雜的聲音又來了,她耳朵下意識微微動着,捕捉那聲音來處。

  然後她看向冰層之底,隔着薄冰,可以看見底下汩汩流動的江水,在冰層映襯下江水近乎黑色,黑色裡忽然出現一大簇宛如蒲公英一般的白色光點——

  鐵慈猛然蹿起,炮仗般一蹿丈高。

  一聲脆響,冰面破裂,水花四濺,四濺開的雪色水花之中無數道雪光如同巨大的煙花爆射來來,追綴着鐵慈的身影盤旋呼嘯向半空去,仔細看來卻是無數柄冰劍破水而出,遠遠看去仿佛鐵慈腳底生出巨型熒惑星尾,呼嘯掃過藏藍天幕。

  無數人奔上船頭,驚呼指點,目眩神迷。

  很多是南粵水軍将士,聽說過皇太女武功不凡,平日裡卻沒有機會見識,心裡也多半不以為然,心想不過是人們畏于太女身份誇大之辭,此刻親眼見鐵慈身形或時隐時現如鬼魅,或夭矯長空如遊龍,都不禁大聲驚歎。

  隻有鐵慈知道此刻自己的窘狀——這些劍如跗骨之蛆,追蹑不休,寒氣透骨,而她沒有穿鞋,氣力将竭。

  對方真力之雄渾遠超于她!

  遙遙聽得那青衣人道:“聽天。

  忽然底下一聲清喝,聲音并不響亮,随之而來的聲勢卻極驚人——一艘船猛地飛起,擦着江面斜斜向上,帶起透明水柱如龍,再轟然撞上那巨大星尾一般的冰劍群,所經之處冰劍碎裂,化為漫天飛霰。

  比較近的船隻之上,避讓不及的人們都被灑了一頭的冰屑。

  人們驚呼不絕,這回是為了擲船人無與倫比的膂力。

  遠處剛剛被救上另一艘船的池卿博夫妻,遙遙望着這邊,目泛異彩。

  蕭雪崖站在最近一艘船上,近到一擡頭就能看見那飛上半空的船底,四面的人在走避,他沒有動,任那冰屑潑了他一帽子。

  他眼底神情複雜。

  蕭雪崖武功不低,但是也就是相對普通人而言,他輕視武林和江湖,覺得俠以武犯禁,江湖人就是惹事招禍的秧子,而他這樣的人,學武藝不過是為了在戰場上足夠保護自己,不至于成為拖累就行,戰陣、軍法、治兵、用兵這樣的學問才是關乎天下,關乎大乾,并真正能夠護佑一方且揚威天下的手段。

  所以對于超強的武藝,他不過淡淡一瞥,不以為然。

  然而此刻,他看着半空中的鐵慈,看着水波之上生生擲出一艘小船的慕容翊,冰雪和江水自半天下,強大的敵人就在眼前,他是守護皇儲的将軍,卻無法拔劍參戰。

  像一場無言的羞辱。

  他擡頭,眼尖地發現鐵慈竟然沒穿靴子,是赤着腳的。

  而那些尖銳的冰棱就在她腳底。

  蕭雪崖第一反應就是脫了靴子扔給她,然而他這一生端整謹嚴,從未做過任何失禮舉動,他下意識猶豫一瞬。

  随即他就看見一雙靴子穿過冰雨,落向鐵慈腳下。

  此時鐵慈已經下落,落在船上,靴子飛過來,被她利落地踩上,腳底一蹬,那船載着她斜斜下飛,滑過江面落向冰面,船尖在薄薄冰面犁出一道碎冰紛飛的溝,氣勢洶洶地闖入粉紅豬群,粉紅豬受驚四散,鐵慈順手一抄就抄走一隻。

  她将嗷嗷叫的豬揣在懷中,大喊:“三招已到!

  那青衣人倒也守信,沒有再繼續攻擊。
伸手一攤,瑩白如玉的掌心平平朝上,等着她還豬。

  鐵慈不理,道:“三招已過,解藥給我。

  青衣人道:“沒有解藥。

  “你言而無信……”

  “我答應過給你解藥?
”青衣人詫然道。

  鐵慈窒住。

  這才想起這家夥确實沒有答應過她任何事。

  青衣人淡淡道:“接我三招,且饒你一命罷了。
豬還我。

  鐵慈呵呵一笑,“不還。

  青衣人眉頭一挑。

  他面相生得柔美,語聲也柔和,但氣質總有種淡淡清冷,叫人不敢直視。

  “明明是前輩,打一個小輩,三招都沒打赢,還占人家便宜,撈了好幾種天賦之能去。
當人都是傻子麼?
拿人東西不給錢麼?
”鐵慈道,“既然你不給錢,就拿這豬押着,也好夜裡餓了,烤個乳豬當夜宵。

  青衣人眼底終于泛起了詫異之色,上下打量了鐵慈一眼。

  算個聰明的,看出了他真正的來意。

  不過也就是聰明的蝼蟻而已。

  半晌他道:“我對人有承諾,解藥是不會給的。
有本事你自己拿。

  水面上沸騰的泡泡往前推進,緩緩吞噬冰面,天光一線漸白。

  青衣人最後說了聲:“好好養豬。
”和他那群粉紅豬不急不忙地走回了江岸。

  鐵慈抱着那頭豬,抛給慕容翊,道:“這幾日你便和你二師弟同吃同睡吧。

  《石猴傳奇》家喻戶曉,慕容翊自然知道這個梗,拎着二師弟軟哒哒的後頸皮上下打量,道:“二師弟,高老莊的炕頭熱嗎?
媳婦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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