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立刻,孩子的哭聲便尖銳地響起。
孫娘子一怔,掌風下意識一慢,但終究是來不及收回了,掌風貼着鐵慈肩頭掃過,幾乎立刻,鐵慈的肩頭便腫了起來。
孫娘子撲到孩子身邊,眼看孩子雖然哭得凄慘,但青紫的臉色瞬間轉紅,聲音嘹亮,顯然已經得救。
此時她也明白那青紫并不是中毒,而是噎着了,可是……
她張了張嘴,慢慢回身看鐵慈,鐵慈卻留給她一個背影——她肩頭火辣,去尋藥包紮了。
衆人一時也有些尴尬,各自散開,東德子家門悄悄又開了,東德子媳婦抱着孩子匆匆出門去尋鐵慈,見她抱起孩子要走,便道她家裡有藥酒,如今天色已晚,且先回去敷了藥酒再說。
鐵慈倒覺得這點小傷無妨,此刻不走,倒顯得她邀功賣好一般。
她對這小村雖然有合作的想法,但如人家無意,卻也不想癡纏。
卻架不住東德子媳婦拖拽,隻得随她再回去。
晚飯頗是豐盛,聽東德子媳婦說,都是左鄰右舍送來的,鐵慈問了問,其中卻沒有孫娘子家送的。
鐵慈卻沒太多胃口,因為飛羽一直沒回來。
但她之前也曾出去半日打獵,隻是鐵慈總有些不安。
吃完飯後她又出村到四周找了找,依舊沒有找到。
鐵慈找到半夜才回來,皺眉躺在地鋪上,想着頭牌當真是神出鬼沒,這是再一次不打招呼地離開了?
雖然對方有前科,但她總是不夠放心,想着天亮把孩子托付給東德子,自己翻山再找一回。
柴門忽然悄無聲息地開了,鐵慈驚喜地坐起來,卻看見孫娘子拎着一盞油燈,靜靜站在月光下。
鐵慈壓下内心的失望,正要問她怎麼來了,就見孫娘子一擺頭,示意她跟自己走。
鐵慈以為她發現了飛羽下落,而飛羽有什麼不好,心中一跳,急忙起身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村,走上山路,今夜月色不錯,月光透過樹影斑駁雪亮,如滿地滾明珠。
孫二娘幹脆吹熄了油燈,在前方帶路。
她腳步輕捷,翻山如履平地,有時候身影在月下幾乎連成一條黑線,根本不管後面的鐵慈。
但是她偶一回頭,總能看見鐵慈跟在她身後,不急不慢,面帶微笑。
孫娘子漸漸不再賣弄輕功,正常施展。
但鐵慈卻漸漸疑惑了,看這路遠的,這是在翻山啊,飛羽跑這麼遠做什麼?
這山一翻,便翻了整整一夜,鐵慈幾次詢問,孫娘子都不理不睬,鐵慈隻得跟着,一直走到晨曦微露,轉入一個山坳,孫娘子才停了下來。
鐵慈立在高處,看着底下,眼前一條涓涓清流,滿載着落花流向山谷,那些落花底下,還藏着一些通體透明的奇異小魚,那魚便如水晶一般可見魚骨,隻隐約頭頂位置一點鮮紅如胭脂,而溪水盡頭,壁立千仞,如巨劍插落,山谷裡岚氣隐隐,露幾間青翠竹屋,朝陽自群山縫隙中射來,飛鳥翅尖染金飛過。
而更遠一點,比較平坦的矮山上,是一層一層碧綠的梯田,隐約可以看見很多人在田裡勞作。
鐵慈為這眼前人間煙火美景震懾得緊閉了呼吸。
身後孫娘子冷冷道:“地方我給你帶到了,能不能成事,就看你自己了。
”
鐵慈愕然回身想問,她已經飚出好幾裡外,遠遠有聲音傳來:“你那娃子帶着也不方便,放村子裡先寄養着!
”
鐵慈急喊:“我那朋友若回來,勞煩讓她來這裡找我!
”
孫娘子舉手揮了揮,轉入山道不見。
鐵慈再轉頭,此時已經明白,孫娘子應該是帶她來見小村真正的主事人了。
昨晚一陣山路周折,現在她對怎麼回去已經有點懵,這要再回身去找飛羽,很可能迷失在大山深處,也隻能在這裡暫停一下,等一等了。
聽孫娘子那口氣,後頭的事還是要靠自己。
鐵慈順着溪流往前走,地方漸漸開闊,看見臨風品茗九曲流觞的亭子,也看見曬麥子的草場,看見風雅的手作燈籠,也看見屋檐下挂的成串的辣椒。
看見刀槍劍戟齊全的練武場,也看見滿滿一大圈的豬……
總之此地風格雜糅,諸物齊全,時而讓人感受此地雅緻風流如書生學究隐居之地,時而讓人懷疑此地養了一群武夫,時而讓人覺得這裡的老農很善雜活……
小溪到了谷内并沒有斷絕,變成了一條小河,那些屋子草場沿河而建,河邊一個少年撅着屁股在看螞蟻,小小的碼頭邊,還有一艘小船,此刻飛花亂蝶,柳絲輕飄,岸草如蔭,水映長天,船上四人圍桌而坐,對着這初夏麗景,正在……打麻将。
麻将可謂大乾國戲之一,據傳最早是前朝那幾位傑出女子所創,原本隻流傳于幾國宮廷上層之間,漸漸便在民間流傳開來,此技舒筋活血,老少鹹宜,大乾盛都每年還有打麻将大賽。
桌邊四人,一個少女,嬌小柔弱,生着甜美的小圓臉,眉目秀麗,隻可惜黑眼圈有點重,看見鐵慈過來,笑着擡眼對她點點頭。
另一個也是女子,這個個子卻高,膚色微褐,穿着彩襟束袖的長袍,一隻手上五隻手指都戴戒指,戒指大多色彩明麗,寶石碩大,有種粗犷的華麗感。
那女子盯着手裡的牌,神情專注,看也沒看鐵慈一眼。
和她坐對面是一個年輕男子,鐵慈卻瞧着眼熟,這不是當初街上遇見的,沈谧的那個衆星捧月,看似溫文,其實鼻孔看天的戚同學嗎?
那戚同學卻好像沒認出她,淡淡看了她一眼,和身邊坐在主位的老者道:“惡客又至,需要我幫您打發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