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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後半輩子的幸福(一更)

辭天驕 天下歸元 6734 2024-10-28 09:53

  再一看,那不是梅花嗎?

  梅花越飄越近,眼裡好像有他也沒他,轉眼就到了他身邊。

  她飄就飄,還伸着手,那雙雪白的爪子直挺挺向前,眼看就要抓到他……阿四猛然驚覺自己正在撒尿,吓得渾身一抽,尿硬生生憋回去了。

  他瞪着梅花,不明白這是有意還是碰巧,另外,一個女人半夜在外,看見男人撒尿不避嫌還走近?

  梅花眸子僵硬地掠過他,依舊是那種似乎看見又似乎沒看見的狀态,擦過他身邊,又直挺挺地走回去了。

  留下阿四一身冷汗飕飕的,此時前頭院子的人似乎聽見動靜,打了燈過來,阿四怕被發現,隻得收拾了褲子回去。

  回去之後便覺得小肚子那裡不大舒服,這回真跑去解手,但是解了半天居然沒解出來,隻得把藥包拿了回去了。

  那邊梅花回去,和杏花道:“阿三阿四似乎有問題,我過去的時候,阿四沒來得及掩飾,牆上有一塊磚微微翹起,想必裡面藏了東西用來傳遞。

  杏花道:“且瞧着。
隻要他們不給咱們下絆子,咱們就先不要多事,完成主子交代要緊。

  梅花應了,兩人安安心心睡下。

  那邊阿四後半夜跑了三次茅廁,總覺得那一半的尿還在肚子裡,卻總解不出來,到了早上,面如金紙。

  杏花遇見,吓了一跳,和他打招呼,又溫柔地問他怎麼了,可是哪裡不好需要看大夫。

  阿四斜睨着她,越過她看後頭梅花,陰森森道:“也沒什麼的,就是半夜出來解手,遇見個女鬼……”

  杏花恍然,歉意地道:“想必遇見了梅花?
哎呀,她有個夢行症的毛病。
會睡下後自行跑出去,但是其實看不見什麼,醒來也不記得。
吓着你了?
對不住啊。

  那邊阿三連忙接話,大度地表示無妨無妨,也熱情地關心梅花的夢行症,兩人湊在一起,一驚一乍地說着夢行症的詭異和可怕之處。

  阿四望着面無表情的梅花,一口氣堵在胸口,梅花看也不看他,直挺挺走過去。

  擦肩而過時,阿四悄聲道:“我知道你不是夢行症……”他惡上心頭,龇牙一笑,“你就是想看我。

  原以為那僵屍般的女人不會回答的,結果梅花在擦肩而過的那一霎,也輕聲道:“對,好小。

  阿四:“……”

  等到阿三和杏花交流完夢行症的一二三四五已經滿意地揮手告别後,再回頭看阿四的表情,不禁吓了一跳,“阿四,阿四你怎麼了!

  阿四僵硬站立,捂着肚子,悲憤地道:“我!
想!
解!
手!

  ……

  當夜鐵慈接到二婢密報,稱已經順利混入育嬰堂,雖然還沒發現什麼證據,但顯然這堂裡貓膩多。
有兩個小厮尤其古怪,半夜假稱解手和人聯絡,丹霜便吓了他一吓。
目前對方身份不明,但兩人都會注意着,隻要敢阻礙她倆的事兒,殺無赦。

  當夜飛羽也接到密報,阿三在密報中憂心忡忡地道,主子交代的事還算順利,查出育嬰堂的問題應該不難,隻是這育嬰堂裡莫名其妙來了一對婢子,其中一個竟然将阿四吓出了病,好端端地忽然撒不出尿來了,阿四如今正在抓藥吃,還不許他把這事說給主子,還請主子安排給些好藥,他怕慕四撒尿還是小事,出現心障影響某些大事就不好了,日後總是還要娶妻的,至于那兩個婢女,請主子的示下,該當如何處理……

  當晚鐵慈給兩個婢女回信:便宜行事,非必要不可枉殺無辜。

  當晚飛羽給兩個護衛回信:蠢貨,這點子事都要問我,憐香惜玉過頭了吧?
忘記自己出身哪裡了?

  另傳令屬下,速速送去十全鹿茸大補丸,挽救阿四的後半輩子幸福。

  ……

  潛伏的潛伏,幹活的幹活。
鐵慈和飛羽可不知道冤家聚頭了,在他們看來,天要下雨,人要撒尿,事情總會解決的。

  過了不幾日,果然一車車的石頭送了來,在堤壩下方堆得高高,鐵慈親自去瞧過,也很是滿意。

  不管蕭家打什麼幺蛾子,民生總是最重的。

  鐵慈這幾日悄悄走訪了好些漁戶,大多人破船陋棚,漂泊水上,衣不蔽體,全家隻有一套可以見人的衣服。

  每戶繳納的漁稅一石半,有人逃亡,有人抗稅。
抗稅的多半從此消失,逃亡的多半走不出這東明縣又要被逼回來。

  顧小小雖然不愛和人接近,但他愛工作,鐵慈總覺得他和三師姐能成為知己,兩人每日的愛好都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算算算。
顧小小的勤勉獲得了河泊所上下的好評,尤其那許多河工的吃喝,工具的使用調撥采買,人員的合理安排,他都能拿出最省錢又最得用的章程,越來越得河泊所上下信任,很快就要被遷入至賬房内辦事了。

  那個外地行商送石料過來時,鐵慈特地囑咐顧小小安排人一路大鳴大放,披花戴紅,引得全城百姓看熱鬧,贊譽不絕,固然給足了那捐助的富商面子,還讓蕭家頗有些騎虎難下,畢竟多年的好名聲也算把他們自己給架住了,哪有本地治水造堤讓外地人來出錢的道理,便站出來,号召本地富戶捐錢捐物,自己帶頭派人采石,本地富戶向來唯蕭家命是從,十分踴躍。
縣衙又向朝廷報請修堤,朝廷也表示稍後會撥銀下來,并安排戶部堂官趕赴東明實地查看。

  雨之前停了幾日,之後依舊綿綿不絕,水位并沒有下去,始終處于高位,這些日子鐵慈也在水裡泥裡摸爬滾打,和百姓們一起清淤,築橋基,她這般苦幹,原本隻是時不時來幫個忙的李植和童如石都不好意思,也下了河幹活,結果李植在泥裡站不穩,一下水便傷了腳,被扶到岸上休息了,倒是童如石,一開始打了個趔趄,被鐵慈扶住,後頭倒也幹得穩穩當當。

  鐵慈看他動作利索,不禁問:“你好像種過田?

  童如石不看她,半晌答:“在山村長大。

  鐵慈哦了一聲道:“瞧你周身氣質,不像鄉野出生的孩子。

  童如石唇角一勾,道:“哪能誰都有閣下的好命呢?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還有幾分憤懑,有點不像童如石平日的風格,鐵慈轉頭看他,童如石垂着臉,隻能看見抿得緊緊的嘴角肌肉。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各自調開身子幹活,忽然鐵慈仿佛腳滑了一下,整個身子往童如石方向栽了過來,童如石下意識接住,一低頭正看見鐵慈眼睛緊閉,氣息微弱,竟然像是昏過去了。

  童如石一怔,有點茫然地四面看了看,周圍忙得熱火朝天,沒人注意這裡,他們這一角,本就被一堆淤泥擋着,有點隐蔽。

  童如石試探地晃了晃鐵慈,又低低喚了她一聲,鐵慈沒有動靜,臉色很白,看着奄奄一息模樣。

  她倒下的時候,童如石接住的是她的肩頸位置,此刻一隻手正扶在鐵慈後頸位置,她的頸項修長,在他的手掌中顯得很細,仿佛手指那般一合攏,便能将這優美又脆弱的脖頸生生扼斷似的。

  童如石的手指,痙攣般的顫了顫,然後慢慢合攏。

  手下的鐵慈毫無生氣地閉着眼睛。

  忽然一個老漢沙啞的聲音響在頭頂:“郎君,接着!

  一樣東西扔過來,童如石慌忙接着,東西觸手還是滾熱,上頭包着的蘆葦葉子落進泥水裡。

  老漢的聲音在人群裡響着:“你上次說咱婆娘烙的蔥花鍋盔好吃,今兒叫我那婆娘送來了,快,趁熱吃!

  旁邊有人笑道:“葉郎君什麼樣的人物,要吃你的山野粗食!

  老漢道:“嗐,什麼樣的人物?
人是金貴公子,可也和咱一起雨裡水裡泡着,那就是自己人!

  衆人便都笑,不說話了。

  童如石低頭看看鐵慈,那般精緻的人兒,此刻鬓角還沾着泥水。

  那隻一直微微痙攣的手指,慢慢松開了。

  忽然又有少年的哭聲響起,夾雜着打罵聲,衆人啧啧歎息,都道那孩子可憐,早早父母都遭了強盜打劫死了,在外頭流浪了許久,狗追人攆的,回來之後親族也沒什麼了,饑一頓飽一頓長大,才十二三歲年紀,為了一口吃的就不得不來幹這種苦活,石闆都扛不動,能做什麼。

  童如石聽着,攥在手裡的鍋盔慢慢又涼了,粗硬地硌在掌心。

  眼前光影一閃,血火的紅糜爛地開在視野,刀劍的寒光白亮地閃過,黑甲上銅質的甲葉沾了細碎血肉摩擦生響,滿地錦繡绫羅碎成漫天的火中蝶,有人凄涼慘叫,有人大聲哀哭,有人慌不擇路地奔逃,呼吸聲劇烈如拉風箱。

  那呼吸聲如噩夢一般越來越響,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在喘息。

  他眼底閃過一絲恸和冷。

  另一隻扶着鐵慈的五指慢慢又顫抖起來,向内收緊。

  收緊又松開,松開又收緊。

  忽然有人道:“哎,我等得脖子都酸了。

  鐵慈睜開眼,笑意盈盈。

  童如石手一顫,向後一讓,他本就是用一隻手和膝蓋撐着鐵慈,此刻放手,鐵慈眼看就要落入泥水。

  鐵慈手一撐,輕巧地翻了個身起來,另一隻手将已經快要逃開的童如石拉回,砰地一聲把他拉坐在泥水裡,笑道:“跑什麼,來談談。

  童如石無法抵抗,也就往那地上一坐,冷着一張蒼白的臉,看着她。

  鐵慈卻在看那鍋盔,剛才一番折騰,落入了淤泥中,她可惜地啧啧一聲。

  童如石轉開臉不看她,生硬地道:“要殺便殺。

  鐵慈呵呵一笑,道:“我殺了得您麼?

  童如石不做聲。

  鐵慈手肘撐在膝蓋上,靠近童如石,好奇地打量他的眉眼,童如石不自在地轉過頭去。

  鐵慈問:“我倒要問問你,明明想殺我,那麼糾結做什麼呢?

  童如石平闆着臉沒表情。

  “還是下令别人搞我沒心障,自己下手有點難?

  童如石臉上就像戴了泥漿做的面具,一片空白模糊。

  皇太女的能耐,他早就看出來了,既然今日孤身落入她的手中,一切就看命吧。

  遠處,在岸上休息的李植,忽然站了起來。

  童如石遠遠一個眼神過去,李植便不動了。

  鐵慈早将這番動作看在眼底,笑道:“果然。

  她感喟地道:“我就說你那狗脾氣,在原先戊舍那個大醬缸裡,是如何能安安穩穩獨享空間,還頗受照顧的。

  “這不是李植當了舍長,護着你嘛。
李植是你的人吧?
總看見他在你身邊,像個護衛似的。

  “嗯……猜猜我什麼時候懷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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