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萬壽宴開始。

　　華燈初上，歌舞升平，整個皇宮都彌漫着歡聲笑語，往來的侍衛宮女太監也俱是滿臉歡喜一身新衣。

　　宴會分了好幾個地方，福澤宮是正殿，楚皇和一衆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就坐于福澤宮，外邊偏殿是官銜略低一些的，整個禦花園能聽到人們的歡聲笑語。

　　盛暖和家人自然在正殿，她坐在母親孫蘭衣身後，周溪若在她旁邊。

　　孫蘭衣另一邊是丈夫盛亭淵，盛亭淵身後是盛驚霜。

　　大楚民風比較開放，并無男女分席的慣例，所有官員都和家眷落座在一處，隻是座位有限，家眷衆多的不可能所有人都有一席之地。

　　盛家隻有正妻，連小妾都沒有，也是因此，周溪若才得以能有一個席位。

　　落座後沒多久，盛暖就看到燕江玹坐在輪椅上被貼身太監小竹推進來。

　　燕江玹一身墨藍銀紋錦袍，長發用玉冠束起，少了幾分往日盛暖看到的長發披散時讓人心驚的絕美，多了些許冷峻。

　　他神情如常，完全沒有剛經曆過滅頂之災如今尚不良于行的怯懦。

　　不少人也看到了燕江玹。

　　要是往年，早就有人已經上前與太子寒暄，可現在，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好像不認識燕江玹了，即便看到他，也立刻移開視線，狀若無意忙自己的。

　　燕江玹神情如常，被小太監推到皇子席位那邊，卻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被占了。

　　皇子是按照年齡排位，燕江玹本該在第二個，如今第二個位置卻坐的是素來跋扈張揚的五皇子。

　　其餘皇子不約而同往前移動，留給他的就剩下最遠的那個位置。

　　燕江玹神情不變，停在最後那個位置上。

　　五皇子見狀得意的收回視線，然後又十分不屑的瞥了眼旁邊的三皇子。

　　盛暖知道，五皇子生母如妃正得盛寵，母子兩人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啧……

　　等到楚皇攜皇後落座後，歌舞開始。

　　宮中的歌舞自然不同凡俗，舞姬眼角眉梢具是風情，舞姿翩翩宛若仙子，盛暖一邊看一邊吃葡萄，看得津津有味。

　　燕江容原本是習慣性去尋周溪若的身影，可視線落到盛暖身上就下意識沒移開。

　　盛暖身上是利落的束腰長裙，不再是以往不倫不類的繁複裝扮，支起一條腿在吃葡萄，無端就讓人覺得恣意舒坦。

　　就在這時，察覺到什麼，他視線微動，就對上周溪若隐含哀怨的眼神。

　　燕江容不動聲色擡了擡酒杯，這是他與周溪若約定好的小動作，然後就見周溪若端起酒杯抿了口，這才露出些笑容來。

　　節目結束後沒多久，别國使臣來祝壽。

　　前邊的使臣都還老老實實的，可就在遼國來使的九皇子完顔朔出場後，氛圍就變了。

　　大楚與遼國剛結束一場戰事，正是燕江玹帶兵去打的那場，遼國戰敗，但大楚也損失慘重。

　　完顔朔端起酒杯給楚皇祝壽完沒有下場，而是忽然出聲：“早就聽聞大楚太子，哦不對，已經是廢太子了……早就聽聞二皇子燕江玹智勇雙絕，小王一直未能得見，今日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二皇子指點一二？
”

　　完顔朔話音落下，場中氛圍瞬間變得詭異。

　　二皇子？
智勇雙絕？

　　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可這話當然沒人敢說，能替燕江玹解圍的那些皇子們也沒有一個人有出頭的趨勢，最上首，楚皇的面色有些難看。

　　畢竟，無論家醜如何，沒人想要一個外族看熱鬧。

　　沒人知道完顔朔到底知不知道其中原委，隻見他站在那裡不肯走：“怎麼，莫非楚皇陛下壽宴，二皇子都沒來參加？
”

　　頓了頓，他又洋洋得意：“還是說，傳聞中能文擅武出類拔萃的二殿下，不敢露頭？
”

　　就在所有大楚官員都坐立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聲呵斥響起。

　　“放屁！
”

　　孫蘭衣蓦然睜大眼，轉身想去捂嘴卻已經晚了一步，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女兒站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盛暖身上。

　　盛暖擡了擡下巴：“我們大楚能文能武出類拔萃的明明是三皇子，你這個小蠻子到底懂不懂事，在這裡胡言亂語！
”

　　三皇子頓時有些發懵……他知道盛暖素來捧他，卻沒想到居然會捧到如此地步。

　　這風頭誰特麼想要？

　　可盛暖明顯還不罷休，一揮手十分理所當然：“我們三殿下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你從哪兒聽得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嗯？
”

　　席間，不少人憋紅了臉，就連楚皇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走向。

　　有人暗中偷笑。

　　早就聽說臨安郡主心儀三皇子，果然是真的……可她沒腦子野蠻任性也是實打實的，這是替三皇子掙名聲的時候嗎？

　　盛亭淵面色發黑：“暖暖，還不坐下！
”

　　盛暖梗着脖子：“我說的不對嗎？
”

　　完顔朔好不容易回神，有些措手不及的辯解：“小王說的是武術。
”

　　“哦。
”盛暖上下打量他：“莫非你不識字？
”

　　又有人偷笑，完顔朔漲紅臉：“胡說八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

　　盛暖擡了擡下巴：“想你向三殿下道歉，承認他才是天縱奇才。
”

　　燕江容：……

　　大可不必！

　　完顔朔：……

　　這特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一瞬，完顔朔不滿：“你呢，你又是哪位？
”

　　九公主燕懷玉生怕這小蠻子又把注意打到她二哥身上，毫不遲疑揚聲開口：“你面前的正是我二皇兄未過門的王妃，臨安郡主，想向我二皇兄挑戰，你先勝過他的未來王妃再說。
”

　　盛暖：……

　　好你個眉清目秀的九公主，平時看着缺根筋，關鍵時候是真會整活兒！

　　不過這也正好是她的目的，燕江玹如今是盟友，她說了與人做好集美，便不能眼睜睜看他被當衆羞辱。

　　對面，完顔朔也懵了：“臨安郡主？
你是二皇子妃，為何替三皇子出頭？
”

　　衆人視線怪異。

　　角落，燕江玹緩緩擡眼看過去。

　　少女站在那裡，神态恣意坦蕩……她并非不知道這會讓她自己遭人非議，甚至嘲笑，隻是，她還是選擇替他解圍，甚至不惜拉三皇子下場。

　　不是說她心儀三皇子嗎？

　　莫非又變了……

　　被所有視線注視着，盛暖渾不在意：“為何出頭？
當然是因為看你太蠢了，自不量力。
”

　　完顔朔氣結：“好好好，早就聽聞臨安郡主勇武不凡，還請郡主指點一二。
”

　　完顔朔口中的“勇武不凡”說出來，周圍又有人在暗笑，畢竟誰都能聽出來這是在暗指臨安郡主平日跋扈野蠻的壞名聲。

　　可盛暖就像聽不懂一樣，勾唇笑了笑：“好說，本郡主現在就指點指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