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内繃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松了少許,隻是少許,沒有全都松懈。
甯嵩将信紙收回,看向巫風:“白兒現在如何了?
傷勢......能治否?
”
巫風道:“回相父,甯白兄弟暫時性命無虞,隻是傷勢頗重,暫時移動不得,學生已命人将他安置在一處安全所在,還請相父放心。
”
甯嵩深深看着眼前的青年,眼神深邃,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這是他的學生,是他在十年前收的學生,那時候的他為了自己的宏圖偉業,派人前去草原深處,千挑萬選之後選到了這個天選之子。
巫風出身于一個寂寂無名的小部落,後來部落被滅,他逃亡到了可延部,最後成了可延部公主的乘龍快婿。
可延部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部落,隻是世代居住的地方極為偏僻隐秘,最終被甯嵩的目光鎖定,成了他暗中扶持的對象。
甯嵩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的探子告訴他,巫風的眼中有恨,還有野心,但是莽撞沖動,又勢單力薄,是一個可以利用并且操控的對象。
也就是那個時候,巫風成了他的學生,一開始的幾年裡他們隻是書信往來,巫風拜他為相父,聽從他的命令,接受他的指導,又有甯嵩暗中送去的諸多資源和武器,漸漸的,在近幾年内不動聲色的發展了起來。
而當甯嵩起事失敗,逃出大武,他才第一次與無風正式相見。
如他所料,這是個有野心的孩子,并且很莽撞,很沖動,現在所見的這副沉穩模樣也不過是自己這将近十年的諄諄教誨所緻,實際上他還是經常會因為沖動而做錯事。
就像他在可延部寄人籬下的這些年裡,他和别人爆發過數次矛盾,都是因為他的莽撞,而最終因為自己的教導和出謀劃策,最終慢慢掌控住了可延部大權。
這是甯嵩至今還算比較欣慰的地方,兒子不濟,但這個學生還是被他教得不錯的。
現在他在看着巫風,想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麼來。
因為他這次的行為和說話讓自己總有些不安,似乎哪裡有什麼自己沒看透的地方。
甯白真的是救出來了麼?
真的身受重傷被他藏起來了?
不能移動,不能帶回鎮海城,真是如此?
但是他看了許久,巫風的眼神依然還是那麼誠懇,那麼清澈,就像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完全奉自己為相父,忠心耿耿。
良久,甯嵩悄無聲息的吐出口氣,眼皮垂落,淡淡開口:“一切就緒了?
”
巫風微微躬身:“是,隻待相父出山。
”
草原已入冬,遍地枯黃,本不是适合打仗的時候,因為一個不慎就會導緻糧草不濟,後軍吃緊。
但甯嵩早有準備,打的就是這種難堪的狀況。
可延部行軍困難,但大月氏守城更難,這片蒼茫大地上,冰雪交加,嚴寒覆蓋,攻與守其實沒什麼區别,關鍵隻在于......鬥志。
大月氏已是苟延殘喘,可延部則鬥志昂揚,若是等到過了冬,春回大地,大月氏皇庭說不定又會有什麼轉機了。
要打就趁現在,不必再拖延了。
甯嵩雙手撐在扶手上,站起身來。
“既如此,那便走吧,準備發兵。
”
巫風側身讓開,躬身道:“相父請。
”
在甯嵩越過他身前時,巫風藏在暗中的雙眸閃動了一下,隐有一抹猙獰的興奮之色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