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陌将身體往後靠了靠,大刀金馬地坐着,臉色也越來越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要發飙的前奏。
百官對他的攻讦依然未曾停歇,所說的都是同一個意思。
林止陌行事激進,不顧後果,導緻民亂!
保皇黨一派不由得看向站在前列的某個方向,那裡正是當朝太傅,皇帝的授業恩師,大儒岑溪年。
隻是讓他們詫異的是,岑溪年竟然就這麼安靜站着,面色平靜,似乎什麼都沒聽到。
他不說話,翰林院衆學士自然也就保持了沉默,還有勳貴集團,雖然也很焦急,但是為首的衛國公鄧禹同樣不出聲,他們也隻能幹看着。
終于,簾子後的甯黛兮開口了。
“衆卿肅靜。
”
七嘴八舌地吵鬧暫時停止了,但是人卻全都沒有退下,依然矗立在金台之下,仿佛今天林止陌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們就不會消停。
甯黛兮又問道:“依衆愛卿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理?
”
這話問的是衆愛卿,實則隻有内閣。
這次是蔡佑開口,卻一改往日和善的模樣,肅然道:“京城商戶多以山西三大家為主,即便非他們的産業,也都是由他們掌控着天下多處貨源,因此,若要京城恢複商業,必先安撫汪、周、蔣三家,此為一也!
”
甯黛兮點點頭:“嗯,蔡愛卿接着說。
”
蔡佑繼續說道:“安撫之事無非賠償、減稅、給予便利等,但最主要的還是需先發一份诏書,緻以歉意,表明态度,讓所有人看到大武朝堂對天下商人隻有鼓勵,沒有打壓之心,此為其二。
”
說到這裡,他看了眼林止陌,正氣凜然道:“另,陛下暴戾恣睢,有失道義,乃是導緻本次京城罷市民生混亂之根源,臣以為,陛下須發罪己诏以告天下,并赴太廟思過,方可使商戶歸心,百姓安心!
”
罪己诏!
這三個字一處,林止陌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滿眼冰寒,盯着蔡佑。
然而蔡佑卻依然挺立金台之下,與林止陌直直對視,絲毫不懼。
“一派胡言,荒謬絕倫!
”
忽然一個聲音乍然響起,衆人看去,隻見兵部尚書徐文忠滿臉憤怒地指着蔡佑道,“蔡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幾個商戶不知天高地厚亵渎王法,陛下懲治得毫無錯處,你卻膽敢讓陛下認罪?
你究竟是何居心?
”
徐文忠素來都是耿直的脾氣,從上朝開始到現在他已經忍了很久了,隻是看林止陌沒發話,并且岑夫子也保持沉默,他才暫時隐忍着,可是罪己诏三個字仿佛一顆火星,點燃了他心裡的火藥桶,終于按捺不住了。
蔡佑毫不在意,瞥了他一眼說道:“不然徐閣老去讓商戶開市?
反正我這戶部尚書是沒那本事,也不知道你這管兵部的行不行。
”
“你......!
”徐文忠大怒,卻啞口無言。
商戶開市本就是他們自己的舉動,朝廷都無權幹涉,他當然也知道,隻是看着皇帝被他們這麼責難,他恨不得直接老拳相向,把這群奸佞之臣痛打一番。
林止陌卻忽然擺擺手說道:“徐閣老,稍安勿躁。
”
徐文忠一怔,還是深吸一口氣,拱拱手退了下去。
林止陌看向蔡佑,問道:“你的意思,是隻要朕寫了罪己诏,京城商鋪就能重開?
”
“未必立即重開,但此乃唯一的解決辦法。
”蔡佑畢竟是官場老油條,說話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