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周圍的婦女們也都尖叫着在牛屎雨下四散而逃。
甯媛插着腰,胸口氣得一起一伏,指桑罵槐地喊:“欺負老實人算什麼本事,再有下次,吃屎都是輕的,打不死你!
”
村裡啥都好,就是某些王三姨一樣的老婦女,是真的太賤了!
她重生一趟,本來也是想繼續當個斯文人的,非逼着她當個潑婦!
!
等村道上的人都跑光了,甯媛這才提着鏟子,氣呼呼地走到榮昭南面前。
甯媛沒好氣地道:“你怎麼跟個木頭一樣都不會反擊,平時拿着刀子,出入山林不是很能嗎......”
話還沒說完,她就對上榮昭南的眼睛,漂亮狹長的瑞鳳眼,倒映着天空暗紅的夕陽,卻死水一般,毫無波瀾的黑沉。
甯媛沒來由的心頭一顫,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會,忽然拉起他的手:“榮昭南,我們回家。
”
他沒有說話,沉默而安靜地任由她拉着他往牛棚小屋走。
兩人的影子在田埂上被冬天冰冷的斜陽拉成孤寂的形狀,卻又因為有了陪伴,仿佛多了些溫度。
回到牛棚小屋,甯媛拉着他坐下,馬上去起爐子燒了熱水,又去打了井水,端了水盆和毛巾過來。
她拿了毛巾仔細地替他擦掉臉頰和身上脖子上沾到的一些牛糞,他安靜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甯媛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沉默的、戴着黑框舊眼鏡、垂下劉海,穿着破舊工人裝的削瘦人影,獨自一人被押着遊街的樣子。
也想起了初遇的那幾個月,他總是躲在她身後,沉默冷眼看着地面的樣子。
你,懷疑過嗎?
懷疑你守護過的這世界是否值得?
她終究沒有問出口,隻是用毛巾擦過他蒼白的臉,慢慢地道:“榮昭南,過去的都過去了,就像冬去春來,一切萬物都會是新生的模樣。
”
榮昭南好一會才喑啞地開口:“是嗎?
”
甯媛低頭看着他,明明是無比鋒利又堅韌的人,此刻卻有一種奇怪的晦暗碎裂感覺。
她忽然把雙手放在他肩膀上,無比認真地道:“是!
前進路總是曲折的,可你要一直向前走就會發現,你曾經的付出與守護是值得的。
”
她停了一下,一字一頓:"這盛世終會如先輩和我們所願。
"
她無法說出自己曾經曆過的巨大時代變革,隻能用聽起來空洞的希望給予渺小的安慰。
因為她不過是如此平凡的一個人啊。
但有些人生來就擁有碾壓其他人的領導者天賦,但在那之前,他們要長久地成為緘默者――
要比平凡人忍受更多的痛苦、要承擔巨大的責任卻不被理解與承認的孤寂,要因為自己人的背刺與謊言而鮮血淋漓。
熬不過去,就從此隕落,無人知曉......
榮昭南擡起清冷蒼白的面孔,看着面前嬌小姑娘,她站得那樣近,放在他肩膀上的雙手很用力。
她是那樣笃定,就仿佛她從未來燦爛的盛世走到這開端一樣。
烏黑大眼睛泛着充滿生機的明亮光澤,讓他心底幽暗的黑洞像也能被那些微小的光芒填滿。
他眼底的死水,也因為她笃定的語氣,慢慢地蕩漾開。
榮昭南擡起手,按在她擱在自己肩膀的手上。
修長的手指一點點地扣進她纖細的手指間,喑啞而緩慢地道:“我相信......你。
”
他願意相信她,就像相信他們這些人曾經的犧牲與緘默的守護沒有錯。
甯媛看着他幽暗晦澀的眼睛,輕歎了一聲,這話題太沉重。
甯媛忽然很想張開雙臂抱抱他,抱抱這個不該被那群無知者這樣對待的人。
他會熬過去的,會成為真正的持劍人,披荊斬棘帶領無數人走向正确的道路。
她想,上輩子的榮昭南瞎了一隻眼睛,都熬過去了。
現在的他或許隻是有一瞬間的茫然吧?
她擁抱他的念頭是不合時宜的――因為,有些擁抱與撫慰隻屬于情人之間。
而她不會是他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