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隔離隻是第一步,接下來必須盡快确認疫症的源頭!
”南宮玥嚴肅地說道,“玥兒懷疑這疫症很可能是從馬的身上傳染來的……”
“馬!
?
”皇帝怔了怔,想起不久前,他們這幾個孩子就因着獵宮可能會爆發馬瘟一事來找過他,難道這其實并不僅僅是馬瘟,而是可能先在馬中傳播,再由馬傳染給人的疫症?
!
皇帝一陣心驚,這猜測簡直太可怕了,一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
南宮玥理了理思緒,繼續道:“皇上,前幾日雖已經對獵宮所有的馬匹進行過檢查了,但當時是因着馬瘟之事,如今即然有疫症,而這疫症有可能是因馬而起,所以玥兒懇請皇上下令将所有病馬的主人,以及曾經接觸過病馬之人,包括各宮室馬房的管事和下人全部隔離。
原本的死亡的病馬按規矩是深埋處置的,但玥兒覺得需要将其挖出再行焚毀。
”
皇帝沉聲道:“玥丫頭,都照你的意思,還有什麼建議你就放大膽說吧。
”
“是,皇上。
”南宮玥凝神道,“請皇上命人輔助太醫查清楚那些病患自抵達獵宮後,曾去過哪裡,這些人的共性可能就是這次疫症的來源。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暫時玥兒還不知道這場疫症的傳染途徑是什麼,所以,暫時就請皇上下旨,将所有與病患有過接觸的人全都隔離,稍後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
”
皇帝不由想到了上午突然暈倒的司天監,雙目微微瞠大。
差一點,隻差一點,他就同那司天監就有了近距離接觸。
想到這裡,皇帝背上沁出一身的冷汗,後怕不已。
南宮玥目光平靜,條理分明地說着:“太醫們同疫症病人接觸,最好掩好口鼻手,洗手、沐浴一定要使用熱水;獵宮上上下下都必須撒生灰、熏艾草以消毒滅菌;還有……”說到這裡,南宮玥遲疑了一下,知道她接下來的話恐怕是有些驚世駭俗,可是考慮到現在的狀況,她也不能不提!
“皇上,若是出現疫症病患死亡,一定要即刻将屍體随同他的一應物品焚毀。
”南宮玥凝重而果斷地說了出來。
什麼?
火葬?
!
吳太醫掩不住驚駭地看着南宮玥,失聲道:“郡主,這……恐怕這不妥吧,馬屍可以焚燒,可是人……那些死者的家屬不會同意的,還是挖個深坑深埋了吧?
”
皇帝也皺緊了眉頭,心中驚疑不定。
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自古以來都講究人死為大,隻有犯了重罪的人才會行車裂、五馬分屍之刑,而火葬那可是讓人屍骨無存,屍骨無存之人将來又如何投個好胎呢?
雖然自古也有焚村焚鎮以絕疫症之舉,但那針對的畢竟隻是普通的平民,可是現在這整個獵宮上下可都是國之重臣及其家眷……
南宮玥看出皇帝的心思,但還是道:“玥兒知道皇上的顧慮,可若是不火葬,隻是深埋,天長日久,屍體在地下腐爛,說不定就會污染土壤、地下水,這水是流通的,也許地下水有一日就會流入江河,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可能喝下江河水,或者間接地,人可能誤食那些飲過污染水源的動物……到了那時,很可能又将會是一場大災難。
”南宮玥大膽地擡眼看着皇帝,堅定地說道,“皇上,火葬,是為了永絕後患!
”
皇帝好一會兒沒說話,面沉如水,“玥丫頭,真的隻能火葬嗎?
”
南宮玥鄭重地點了點頭,“還請皇上降旨。
”
“吳太醫,”皇帝複雜深沉的目光看向了吳太醫,眼中還是有一絲猶豫,“深埋真的會出現如郡主所說的狀況嗎?
”
吳太醫神色凝重,道:“回皇上,聽郡主這麼一說,臣倒是想起一事,五十年前,前朝北平鎮曾在一個夏天出過疫症,那時死了上千人,都是深埋了事。
誰知後來不出十年,疫症就卷土重來,事後調查懷疑是因水源被污引起,後來那北平鎮就成了一座死鎮,再無人居住了。
”
待吳太醫說完後,殿内又安靜了下來,等候着皇帝的決斷。
皇帝閉眼沉思了片刻,最終下了決斷:“那就火葬。
”皇帝一句話拍案定闆。
“皇上英明果決,是大裕百姓之福!
”南宮玥和吳太醫躬身齊聲道。
一旁的皇後見皇帝下了決斷,心中還是沉甸甸的,一方面慶幸她的五皇兒沒來,另一方面又擔憂自己這次能否平安離開這裡。
“懷仁!
”皇帝沉聲對劉公公下了一連串的旨意。
之後,南宮玥便同吳太醫去了一旁的偏殿,共同商量預防疫症的方子。
忙了近一個時辰,南宮玥才從光明殿出來,百卉正在殿外守着,可是之前陪她一起過來光明殿的蕭奕卻已經不在了。
南宮玥眸色一黯,眼中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
“三姑娘,”百卉忙上前行禮,“三姑爺說他有事先走了。
”
南宮玥淡淡地應了一聲。
她當然是知道蕭奕為什麼走了,現在疫症的狀況還不明了,而從小四帶來的話看,雷掣馬場的病馬很有可能是這場疫症的來源之一,甚至就是根源!
蕭奕不久前才剛剛去過那個雷掣馬場……他定是擔心若染上疫症的話會連累自己。
南宮玥定了定神,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自亂陣腳。
這病症的源頭來自雷掣馬場目前也隻是官語白的猜測,現在當務之急,是把能做的事先都做好,然後靜待吳太醫那邊的消息。
百卉有些擔心地看了南宮玥一眼,又道:“三姑娘……”
“我沒事。
”南宮玥勉強笑了笑,“我們先回清夏齋。
”
南宮玥回了清夏齋,與此同時,皇帝的旨意也傳遍了獵宮上下,整個獵宮都震動了起來。
禦林軍齊齊出動,以最快的速度封閉獵宮,沒有皇帝賜的腰牌,誰也不能随意出入獵宮。
獵宮中更是有禦林軍巡邏、守衛,各宮室全都閉門不出,一旦發現可疑之人,殺無赦!
與此同時,整個獵宮上下根據南宮玥和衆太醫的建議實行了一道道對策:
其一,那些患病的人被暫時隔離到了獵宮最偏僻的角落睦元堂中,而那些曾經與病人接觸過的人也被隔離到了睦元堂旁的辛夷堂;
其二,凡是病人穿過的衣物、接觸過的織物一律焚燒;
其三,所有人都沐浴更衣、清理房間;
其四,整個獵宮用艾草熏了三遍、廣撒生灰;
其五,太醫命人煎了濃濃的艾草水和預防疫症的藥湯,分發給整個獵宮上上下下服用;
……
這疫症可是要人命的玩意,一點也馬虎不得,整個獵宮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無論是主子還是奴婢,做事恐怕從來沒如此齊心過。
清夏齋的情況亦是如此……待南宮玥忙完諸事有空在書房坐下時,百合來報,說是表姑娘來了。
南宮玥揚了揚眉,似乎想到了什麼,道:“請她進來吧。
”
“玥表姐,”白慕筱一進門就是歉然道,“疫症突發,我知道玥表姐想必是很忙,我本不該來打擾,不過這疫症事關重大,我也想出一分微薄之力,所以就冒昧過來了。
”
“筱表妹何須如此客氣,請坐。
”南宮玥正色道,“若是表妹有什麼主意,還請不吝賜教。
”
白慕筱坐下後,道:“玥表姐,我雖然不懂醫術,但也閑暇也曾翻過幾本醫書,看到上面說這病從口鼻而入,就特意做了這個。
”她給了丫鬟一個眼色,丫鬟立刻遞上了一個小巧的籃子。
白慕筱把竹籃放在桌上,從中拿出一個白色的東西,道:“玥表姐,這個叫口罩,是我用六層紗布疊在一起縫制成的,戴在臉上遮住口鼻,可以疫症的病菌從口鼻而入。
”她又指着口罩兩邊上細細的袢帶說,“這個袢帶可以挂在耳朵上,很方便的。
我和丫鬟一起做了十幾個過來。
”
白慕筱的主意還是那麼多。
南宮玥眸光一閃,接下過來,道:“筱表妹,你這口罩确實不錯,我會和太醫商量推廣的。
”且不論兩人前世的種種恩怨,白慕筱的主意确實對預防疫症會有所幫助。
白慕筱見南宮玥接受了她的意見,心中稍稍放下心。
她本來還怕這個玥表姐心高氣傲,不肯接受自己的意見,既然她能聽進去就好……
就在這時,百卉進屋禀告道:“三姑娘,吳太醫來了。
”
南宮玥颔首道:“快請吳太醫進來。
”跟着又看向白慕筱,“筱表妹,吳太醫過來是為了與我商讨關于疫症之事,怠慢之處還請表妹見諒。
”
南宮玥這話其實是在逐客令,偏偏白慕筱故意當作沒聽懂,笑道:“玥表姐真是太客氣了,你我姐妹何須說什麼怠慢不怠慢。
”她擡眼與南宮玥對視,“玥表姐,我可以留下嗎?
也許也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
南宮玥見她堅持,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很快,百合便将吳太醫引進屋來,吳太醫沒想到書房裡還有别人,愣了愣後,這才向南宮玥行禮:“見過郡主。
”
“吳太醫免禮。
”南宮玥忙讓吳太醫坐下,跟着介紹白慕筱,“吳太醫,這位是我的白家表妹,她剛剛拿了一個叫口罩的東西過來,也許可以在這次的疫症中發揮些作用……”
說着南宮玥拿起一個口罩,飛快地跟吳太醫解釋了一遍,聽得吳太醫連連點頭,也拿起一個,翻來覆去看了看,贊不絕口:“這口罩确實不錯。
”連帶看向白慕筱的目光都不同了,“郡主,這口罩可以大力推廣,比起我們原來用泡過艾草水的麻布一層層地包住口鼻,真是方便多了。
隻可惜做得不夠細緻,這口鼻位置恐怕無法包裹嚴密,稍後我帶回去讓人改進一下。
”
白慕筱起初還笑吟吟的,待聽到中途時,面色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
原來用布包住口鼻預防疫症傳染這點,他們早就想到了,而且還嫌自己的口罩做得不細緻?
……她很快又鎮定下來,對自己說,無論如何,她的口罩還是方便好用不少。
細緻不細緻的,他們懂什麼?
!
吳太醫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他捋着胡須贊道:“白姑娘真不愧是郡主的表妹,果然也是聰慧過人。
”
“吳太醫過獎了。
”白慕筱得體地微微一笑,她沒有再去糾結口罩之事,而是自信地說道,“吳太醫,玥表姐,其實我還有些想法,若是說錯了,還請表姐指正。
我剛剛聽說那些病患和接觸過病患的人已經被專門隔離了,隻是不知道有沒有調查過那些病患這些天來的行為軌迹?
”
“行為軌迹?
”吳太醫疑惑地念道。
“我的意思就是這些病患在這幾天去過哪些地方,接觸過哪些人,也許可以因此找到疫症的源頭。
”白慕筱滔滔不絕地說道。
吳太醫怔了怔,含笑道:“白姑娘确實聰慧,和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
什麼意思?
白慕筱也呆了一下,這一次臉上的尴尬之色掩也掩不住。
她又多此一舉了?
吳太醫打開随身的藥箱,手隔着帕子從中拿出一疊紙放在了桌上,對南宮玥道:“郡主,這是所有病患的名單,并且按照時間順序,詳細列舉了他們到獵宮以後曾經去過哪些地方,做過哪些事。
”
還真的是……白慕筱咬了咬下唇,坐立不安,真是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裡。
南宮玥根本沒心思注意白慕筱,她沒想到太醫院這邊的效率這麼高,才不到兩個時辰就調查清楚了。
南宮玥戴上一隻手套,急切地接過那疊紙,一張又一張地翻着,第一張就讓她注意到那個讓她膽戰心驚的四個字。
她心中一涼,仿佛被倒了一桶冰水似的。
她緊張地連續翻了好幾張紙,在那些最先發病的幾個人的名單下面,都寫着同一個地點——
雷掣馬場!
一瞬間,南宮玥幾乎是無法呼吸,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住了心似的,捏着其中一張紙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果然是雷掣馬場嗎?
南宮玥的最後一絲僥幸在這一刻也蕩然無存了。
為什麼會是雷掣馬場?
!
蕭奕、傅雲鶴、原令柏、韓淮君、原玉怡和蔣逸希他們才剛剛去了雷掣馬場啊!
哪怕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得了疫症……
南宮玥幾乎不敢再想下去。
蕭奕,還有蕭奕……
南宮玥的心仿佛又被刺了一下,生生的疼痛。
南宮玥深吸一口氣,又仔仔細細地把那份名單翻看了數次,這才放了下來,向吳太醫說道:“目前來看,最先發病的幾個人,都曾與病馬有過接觸。
而那些剛剛發病,病況較輕的,都是在病人發病後曾與他有過接觸的。
在發病前與他們接觸過的人中,并無人有症狀出現。
這是不是可以判斷,病人隻有在發病以後,才具有傳染性?
”
“目前來看确是如此。
”吳太醫也同意地說道,“但疫症往往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有所變化,暫時還是不能因此就掉以輕心。
”
南宮玥點點頭,霍地站起身來,“吳太醫,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即刻去光明殿回禀皇上。
”
“是,郡主!
”
南宮玥和吳太醫再也顧不上白慕筱,匆匆地離開清夏齋,趕往光明殿求見皇帝。
内侍将兩人引入殿中,還不等兩人行禮,皇帝急急地喊了“免禮”,表現得比他們還要急切,“玥丫頭,吳太醫,你們可是有了什麼進展?
”
南宮玥按耐住内心的波濤洶湧,沉聲道:“回皇上,經過玥兒和吳太醫的分析,這疫症來源的确是馬,而且應該是從附近九宮山下的雷掣馬場傳出來的,最初得病的幾個人都去過雷掣馬場,馬房第一匹患病的馬也是來自于雷掣馬場。
”
“雷掣馬場?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急色,果斷地下令道,“朕馬上派人封了那個馬場!
”
“皇上,獵宮中其他去過雷掣馬場的人,不管有沒有染上疫症,目前全都需要隔離。
至于具體需要隔離幾日,還待玥兒稍後看過所有人的病程再定。
”南宮玥鄭重其事地道,“請皇上即刻命人去收集去過雷掣馬場的人員名單。
”
“來人!
”皇帝不敢怠慢,馬上招來了錦衣衛指揮使陸淮甯着手去查。
錦衣衛出手,果然是雷厲風行,僅半個時辰陸淮甯就回來複命。
劉公公親自從陸淮甯手中接過名單,神色恭敬地送至皇帝的禦案上。
皇帝凝目看着名單,越是往下看,眉頭就擰得越緊。
去過雷掣馬場的人還真是不少,官員、宗室、女眷,還有各家子弟……當皇帝看到中間一連串的名字時,腦袋嗡的一聲像是炸開了似的,神色驟變地站起身來,聲音顫抖道:“怎麼他們也去了!
?
”
一個個令皇帝都觸目驚心的名字赫然其中,蕭奕、傅雲鶴、原令柏、韓淮君、原玉怡,還有蔣逸希!
劉公公忙大膽地上前,瞟了一眼,也是心驚不已。
蕭奕、韓淮君他們六人都跟皇帝和皇後有着千絲萬縷的親密關系,要是他們都……劉公公簡直不敢想下去。
皇帝深吸一口氣,不敢相信地說道:“鎮南王世子、齊王大公子他們幾人也去過雷掣馬場?
”
陸淮甯自然知道這幾個人的分量,更知道他現在所做的事可說是吃力不讨好,但是此事實在是事關重大,絕對馬虎松懈不得。
“是,皇上。
”陸淮甯躬身作揖應了。
一聽到蕭奕的名字,吳太醫便不由地看向了南宮玥,見她半垂着小臉,看着面色還算平靜,可是雙手卻是緊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顯然内心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吳太醫心裡不免為她擔心,生怕她接受不了這個打擊。
鎮南王世子可是南宮玥的未婚夫,又是皇帝賜婚,若是他有個萬一……吳太醫不敢想下去了。
殿内靜悄悄的,等待着皇帝的宣判,或者說,大家都已經知道皇帝會如何選擇,這自古帝王都要以大局為重,這孰輕孰重,早已經是一目了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帝閉了閉眼,最終還是硬起了心腸,下令道:“陸淮甯,那就先把名單上的人員都單獨隔離開來。
”
“是,皇上。
”陸淮甯神色恭敬地應了,然後快步退出了光明殿。
當皇帝說出決定的那一刻,南宮玥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
“吳太醫,”眨眼間,皇帝好像是老了十歲一般,看來很是疲倦。
他揉了揉眉心,把目光投向了吳太醫,語氣艱澀難當,“無論如何,要盡快研究治療疫症的對症良方。
”
單獨點名自己,吳太醫并不意外,畢竟這搖光郡主身份高貴,雖會醫術卻不是行醫之人,自然也不需要冒險,而自己身為太醫,這是應盡之責。
吳太醫目光堅定,恭敬應道:“是!
”
皇帝跟着又下令道:“懷仁,命人即刻準備起駕回宮!
”
劉公公匆匆應了,趕緊下去準備。
“玥丫頭,你也回去準備一下,我們明日就起程。
”
“皇上。
”南宮玥上前一步,正色道,“懇請皇上讓玥兒留下。
”
此話一出,在場的數人皆驚訝地望着她,此地疫症橫行,别人想走都來不及,她竟然自動要留下?
“玥丫頭。
”皇帝不贊同地說道,“你雖會醫術卻并非醫者,無需留在這裡。
”
南宮玥語氣溫和卻铿锵有力,“南宮家從無再嫁之女。
”
皇帝有些動容,顯然他聽懂了南宮玥的意思,蕭奕已經注定會被留在獵宮,哪怕經過隔離确認他沒有染上疫症,在疫情得到控制之前恐怕也再難回到王都。
而現在疫情如此險峻,在這裡多待一日就是多一日的風險,誰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而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南宮玥與他雖有婚約,卻并沒有過門,按規矩守上個三年也能再嫁。
然而,她卻表示自己不會再嫁……
“皇上,請讓玥兒留下吧。
”南宮玥平靜地說道,“玥兒懂醫術,也能幫着吳太醫他們。
玥兒相信,疫症一定能夠控制住的。
我們能夠活着回王都。
”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後說道:“玥丫頭,你可考慮好了,一旦有什麼萬一……”
“若有萬一,玥兒也不願守那望門寡。
”南宮玥毫不猶豫說着,同時也在心裡說道:若有萬一,在最後的日子裡,她也願意與蕭奕在一起,絕不後悔。
她的眸中閃過一道柔光,這一生,她會陪着他,永遠陪着他,無論發生什麼……
“玥丫頭,你是個好孩子……”皇帝溫和地點了點頭,這小丫頭竟然如此的有情有義,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他頓了頓說道,“那你就留下吧……奕哥兒他們幾個,朕就托附給你了。
”
南宮玥跪了下來,鄭重地磕了一個頭,說道:“謝皇上恩典。
”
“這哪是什麼恩典啊。
”皇帝苦笑着說道,“朕這是在把你往死地裡推啊。
”
南宮玥擡起頭,含笑着說道:“皇上,請相信玥兒的醫術。
說不定您剛回王都不久,我們就能回來了。
”
“你起來吧,玥丫頭。
”皇帝擡了擡手,語氣沉重地說道,“若是以後奕哥兒敢負了你,朕會替你做主的。
”
南宮玥笑盈盈地說道:“多謝皇上。
”她的神色淡然,似乎并沒有為這生死之劫而有絲毫的惶恐。
“吳太醫。
”皇帝又說道,“疫症之事就交由搖光郡主與你全權負責。
此次疫症,朕于你們先斬後奏之權。
”這也就表明,若是疫情加重,他們甚至可以下令焚毀附近的村鎮以杜絕疫症蔓延。
吳太醫完全震驚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才不過金钗之年的小姑娘竟有如此的勇氣和決心,要知道,他們一旦留下,将面臨的将是九死一生啊!
吳太醫看着南宮玥的眼神更加的欽佩,與她一同躬身應命。
皇帝賜了令牌,南宮玥接過後,這才離開了光明殿。
按道理,皇帝此刻正在疫區,并不應該随意來去,以免疫症擴散,可皇帝乃是大裕的基石,又怎可能留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于是南宮玥便和吳太醫商量着,開一張方子,讓皇帝和所有的随行人員日日服用,以把危險降到最低。
之後,南宮玥便直接去了蕭奕的住處。
蕭奕此時正要遷往辛夷堂附近的永華宮,守在外面的禦林軍遠遠的見到南宮玥過來,都有些意外,本想攔着,但見她手中的令牌,還是紛紛退開了一步。
此時,竹子正在替蕭奕整理着衣服,一見到南宮玥進來,驚訝地張大了嘴,随後便退了下去。
“阿奕,你這兒真亂。
”南宮玥笑着看了一圈說道,“真是辛苦竹子了。
”
“臭丫頭,你怎麼來了?
”蕭奕愣了好一會兒,有些慌張地說道,“快點出去,那些禦林軍都在做什麼啊,居然放你進來了。
”
南宮玥拿出那塊令牌在蕭奕的面前晃了晃,那樣子就與蕭奕經常在她面前顯擺的時候如出一徹。
她抿唇笑着,故作輕松地說道:“皇上已經命我全權負責獵宮的疫症一事,從現在起就連你都要聽我的。
”
蕭奕的目光一凜,說道:“我去見皇上。
”他的樣子已經有些殺氣騰騰了。
就算臭丫頭的醫術再好,又怎能讓她負責疫症之事,萬一……他不敢去想這個萬一。
蕭奕知道,按皇帝的性子,肯定這兩日就要回王都的,他必須得讓皇帝帶上臭丫頭一起回去,絕對不能讓她留在這裡!
南宮玥拉着他的衣袖,“阿奕。
”
僅僅是這個動作,原本就能讓蕭奕愉快好久,可是現在,他避之唯恐不及,連忙把衣袖扯了出來,退後一步說道:“臭丫頭,你别靠近我……”
“阿奕。
”南宮玥收斂起笑容,認真地看着他說道,“是我讓皇上允許我留下的,所以,我不會離開。
”
“臭丫頭。
”蕭奕呆呆地望着她,連忙說道,“不行。
”
南宮玥上前一步,主動拉住他的手。
蕭奕的手有些粗糙,指上還有繭子,但卻十分的溫暖,南宮玥緊緊地握着,微笑着說道:“我可是考慮了整整九日才答應與你的親事的。
從答應的那一刻起,我便決定了,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着你。
更何況這隻是一個小小的疫症。
”
蕭奕想要掙開,又怕弄傷了她的手,站着沒有動,口中依然不贊同地說道:“不行,你不能留着。
”
“若今日是我被留下,而你能走,你會走嗎?
”
“……”
“我也一樣。
”
“這不一樣!
”
南宮玥緊緊地拉着他,目中透着一絲柔光,說道:“阿奕,你相信我嗎?
”
“臭丫頭……”
“相信嗎?
”
“……信。
”
南宮玥的笑容又深了一分,“那就讓我陪着你吧……隻是小小的疫症而已,我們都能活下去的,你别想讓我一個人離開!
”
------題外話------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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