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
”
韓淩賦的嘴角勾出一個冰冷的笑意,手上的力道加得更重了,仿佛發洩似的滔滔不絕地說道:“你以為你還有什麼籌碼?
那個野種嗎?
别忘了,那野種是在崔燕燕的名下,跟你有什麼關系?
!
就算是五和膏,也不是非你不可,自有擺衣替本王前往百越尋五和膏你覺得你還有什麼價值?
!
”
韓淩賦殘酷地捅破了白慕筱那一個又一個虛無的期望,他的聲音冷得猶如來自無底地獄。
韓淩賦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讓白慕筱渾身癱軟,幾乎動彈不得,她沒想到韓淩賦真的會殺她。
随着呼吸越來越艱難,白慕筱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濃,同時也越來越絕望,她沒想到她所仰仗的一切原來如此脆弱,原來毫無價值!
對韓淩賦而言,殺了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般輕而易舉!
白慕筱的雙眼幾乎翻白,渾身抽搐,徹底喘不上氣了
她的腦海中如走馬燈閃過許多畫面,臉頰已經泛出了青色,那是象征着死亡的顔色。
跟着,她的胳膊軟軟地垂了下去
“王爺。
”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着是一聲急切的禀報:“有西疆的緊急軍報!
”
韓淩賦仿若未聞,繼續一臉猙獰地掐着白慕筱。
反正他已經和撻海達成了協議,大裕和西夜的和談勢在必行,最多不過是多給西夜一些好處罷了,能緊急到哪裡去!
外面的小勵子一鼓作氣地繼續禀道:“王爺,來傳信的人說,西夜大軍對西疆又發起連番攻擊,一連奪下數城,西夜大軍已經逼近飛霞山,飛霞山危在旦夕,恐怕不日就會被攻破!
”
這軍報中的字字句句都驚得韓淩賦心如擂鼓,隻覺得耳邊轟轟作響,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什麼?
!
”他大驚失色地脫口而出,這西夜人明明與他達成了協議,怎麼可以如此不講信用!
蠻夷果真是蠻夷!
驚怒之下,韓淩賦的雙手下意識地松開了白慕筱的脖子,白慕筱直接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砰”的一聲倒在地上,再沒有一點聲息
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驟然間冷了下來,就像身邊的空氣都凝結了一般,幾朵潔白的雪花不知何時透過窗口飄了進來
千裡外的西疆也是寒風蕭蕭,雪花飄飄,一片肅殺之氣。
才短短一個月,西疆的戰局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天了!
自從韓淮君和姚良航離開後,威遠侯小意殷勤地屢次接觸了西夜人,一心求和,然而西夜仗着使臣被偷襲,再加上大裕沒有交出韓淮君和姚良航為借口,嚣張地頻頻提出各種割地賠款的條件
隻要威遠侯稍有遲疑之意,西夜大軍就悍然發起攻擊,短短不到半月,如狼似虎的西夜大軍就已接連拿下褚良城、荊蘭城、西冷城、牙門城再度逼近飛霞山。
臘月初五,西夜主帥撻海以議和為契機麻痹威遠侯,與此同時,卻暗中帶着西夜大軍靠近飛霞山,當晚就發動奇襲,意圖一鼓作氣地奪下飛霞山
飛霞山的西疆守兵借着地勢奮而抵抗,敵我雙方打得不可開交,然而敵強我弱,眼看飛霞山就要被攻破之際,戰局又驟然發生了變化!
西夜大軍後院失火了!
混進西夜軍中的新銳營在被西夜攻占的柳泉城和褚良城二城大開城門,迎姚良航和韓淮君率領的玄甲軍進城,在新銳營與玄甲軍裡應外合下,這兩個城池全部被南疆軍占領了!
有道是:“兵貴神速”,這一切發展得實在是太快,西夜主帥撻海根本反應不及,等他聞訊之時,這兩城早已是大局已定。
這一戰,西夜大軍損失慘重,不僅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把他們自己置于前有狼後有虎的境地。
層層疊疊的陰雲籠罩在西夜人的上方,連綿不絕,連那寒風似乎都變得愈發刺骨了。
臘月二十一,柳泉城内,同樣下着鵝毛大雪,可是熱血沸騰的南疆軍卻一個個好似感受不到寒意般,皆是精神抖擻。
夜幕已經降臨,連日的大雪紛飛将日月遮蔽,也讓西疆的夜晚看來更為晦暗,此時已經戍時過半了,但守備府的書房内還是燈火通明,不時有年輕男子的交談聲從窗口傳出
一張繁複細緻、色彩斑斓的輿圖鋪在書房裡的紅木雕花書案上,脫下了盔甲隻穿着簡便衣袍的韓淮君和姚良航分别坐在書案的兩邊,面向而坐,神情之間很是随意。
書房裡隻有他們二人,姚良航親自給韓淮君斟了茶,含笑道:“韓兄,這藥茶是大軍出征前,世子妃命人給大軍配的藥茶方子,可以祛風寒,最近天寒,你也喝幾杯暖暖身子吧。
”
茶水的藥香随着騰騰升起的白氣彌漫在書房裡,讓人聞着就覺得僵硬疲憊的身子放松了些許。
“多謝姚兄。
”韓淮君從善如流,一口豪飲而下,他本是王都長大的貴公子,自從軍後,與軍中将士相處,漸漸地也多了幾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肆意與豪邁。
随着茶水入喉,很快,韓淮君隻覺得一股暖意從心頭升起,漸漸彌漫周身,讓人精神一振。
放下茶杯的同時,韓淮君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輿圖上,燭光跳躍着,在輿圖上投下他的影子,把輿圖映得半明半暗,泾渭分明,就像是西疆現在的局勢一般。
韓淮君眸光一閃,擡眼看向姚良航,道:“姚兄,我們現在已經根據大哥的吩咐,借着西夜意圖一舉拿下飛霞山的空隙,從後方截斷了西夜大軍的後路”
這柳泉城對于西夜大軍而言非常重要,所以之前西夜大帥撻海才會一直在這裡坐鎮,柳泉城是西疆上黨郡的邊際,它的西側就是雲中郡,而在柳泉城和雲中郡是一道綿延五十裡的山谷,這山谷易守難攻,後方西夜人若想增援補給前方大軍就必須經過這條必經之道。
如今南疆軍占領了柳泉城,也等于是切斷了西夜大軍來自西夜的後方補給。
接下來,西夜軍就隻有這七萬大軍了,再沒有糧草、戰馬、甲械的補給!
那麼接下來,他們又當如何?
!
韓淮君看似平靜,但是體内已經是血脈偾張,眸中掩不住的躍躍欲試。
安逸侯的計劃一樣樣地實現了,眼看着那些西夜人敗于他們南疆軍的鐵蹄之下,實在是暢快至極!
姚良航一邊飲着溫熱的茶水,一邊笑了,目光中卻是精光四射,釋放着濃濃的殺氣,道:“現在前方西夜大軍缺了補給,他們隻有兩條路了。
”
說着,他擡起右手伸出食指比了個“一”,“要麼就是放棄飛霞山,返攻我柳泉城,再要麼”他又伸出一根中指,“就是繼續猛攻飛霞山,拿下飛霞山以避免西疆軍和南疆軍對其兩面夾擊,一旦他們占據了飛霞山,也就敲開了通往中原的大門,更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對付我們區區一萬南疆軍。
”
姚良航嘴角一勾,笑吟吟地看着韓淮君,“韓兄,你覺得西夜人會選哪一種?
”
韓淮君沉吟一下後,也笑了。
以他來西疆後,與西夜大軍的數次交戰,已經隐約對這位西夜大将撻海的為人和作戰方式有幾分了解。
“我猜那撻海會選第二條。
”韓淮君雖然謹慎地用“猜”這個字眼,但是語氣已經是十分笃定了。
“英雄所見略同。
”姚良航嘴角的笑意更濃,撫掌道,“我們南疆軍好不容易奪回來的東西豈有再讓别人搶走的道理,西夜人想要也得看我們給不給!
接下來,我們應該可以好好養精蓄銳一段時日了!
”
姚良航說得意味深長,言下之意就是接下來大軍将在兩城守株待兔。
這時,一陣寒風吹進屋子裡,燭火随風而動,躁動地跳躍着,橙紅色的燭火映在姚良航的眼瞳中,讓他的眸子變得更為明亮,泛出銳利的光芒。
韓淮君敏銳地眯了眯眼,感覺對方似乎還有後招。
姚良航毫不避諱地直視韓淮君的眸子,本來就沒有瞞着他的打算。
“韓兄,你看這裡。
”姚良航修長的手指點在了輿圖上的光影交界之處
這是韓淮君的目光也随之落下,眉頭一動。
姚良航繼續道:“這幅輿圖乃是安逸侯根據他對西疆的記憶所繪制的,比之西疆軍所用的輿圖,多了這一塊區域”
其實西疆軍如今所用的西疆輿圖也是當年官家軍留下的,官家軍在西疆多年,對西疆可說是了如指掌,所繪制的西疆輿圖極為詳盡,其中除了西疆的山河、城池、官道等等以外,也有那些行商走的商路,幾處用以補充淡水的綠洲以及地下暗河,甚至于那些馬賊流匪流竄的不為人知的羊腸小徑
西疆輿圖上的每一筆、每一劃都代表着官家軍幾十年在西疆的心血。
“這裡暗藏着一片流沙”一時間,姚良航的心中閃過許許多多,不由得有所感觸。
他點在輿圖上的手指下意識地用力,似感慨似憤懑,眸中倒映的火苗燃燒得更為激烈。
“據安逸侯告知,當年這片流沙才剛剛探知,還未來得及加到西疆的輿圖上,本來安逸侯是打算在此設伏卻沒想到官家軍頃刻覆滅,這些計劃也就再也沒有機會用上”
對于忠心大裕的将士而言,這大概是一件最悲哀的事情。
想着,無論是姚良航還是韓淮君,都難免有一種唇亡齒寒的感覺。
想着皇帝伯父,韓淮君仍是有些惆怅,而姚良航卻是慶幸,幸好,他們南疆軍隻要聽命鎮南王府,不,是世子爺就好!
姚良航定了定神,很快就冷靜了不少,對着韓淮君使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再看輿圖。
“韓兄,你看這裡,還有這裡根據安逸侯的安排,我們”
姚良航一邊說,一邊指着輿圖上畫的地形一路往東,時急時緩,不時停頓一下,細細解釋。
冷靜下來的姚良航如同一個盯住了獵物的獵人般銳氣四射,卻又沉着而耐心,有條不紊地将那個本該在九年前實行的計劃娓娓道來
兩個英氣勃勃的青年對着那張輿圖許久許久,一個說得認真,一個聽得更認真。
說者和聽者皆是歎服,如果這個計劃可行的話,那就代表着他們将以最低的折損把這數萬西夜大軍一打盡
這個計劃當然可行!
兩人的眼前浮現出一幅幅金戈鐵馬的畫面,心跳加快,血液流動加速,情緒也随之激動起來。
官語白不愧是官語白,九年前才及弱冠,就已經這般的智計百出,驚豔絕才。
他本該如曆史上的那些名将般被史官寫入名臣傳,在大裕的曆史上添上一筆濃重的色彩!
知西夜莫過于官語白,有他的協力,這一次西夜的結局已經注定了!
兩個青年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四目對視,黑亮的眸中皆如烈火灼燒,血脈沸騰,渾身透出身為戰将的熱血與殺氣。
他們要讓那些觊觎中原山河的西夜蠻夷從此埋骨異鄉,有去無回!
夜深了,天也更冷了。
城中的燈火開始一點點地熄滅,唯有鵝毛大雪紛飛不止,又下了一夜,茫茫黃沙映雪白
次日一早,大雪方停,西夜大軍就從西冷城、牙門城中傾巢而出。
如同姚良航和韓淮君所預料的一樣,西夜大軍确實沒有選擇回攻褚良城和柳泉城,而是繼續向飛霞山發動猛攻。
這一次,撻海集中了兩城優勢兵力,可見他對飛霞山勢在必得之心。
對飛霞山而言,這是最為艱難的一戰,如狼似虎的西夜人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波借着一波地攻來,若非站着飛霞山的地利之便,關口恐怕早就被攻破了。
一日一夜過去了,守關口的西疆軍已經是疲憊不堪,如同那強弩之末。
“咚!
咚!
”
西夜人的撞城柱一次又一次地撞向了城門,聲響如同那天際的轟雷般,轟然朝四周傳蕩,傳遍方圓數裡,那回聲更是連綿不絕地回蕩在敵我雙方的耳際。
對敵人而言,這聲音如戰鼓。
對于西疆軍而言,這聲音卻如喪鐘。
眼看着飛霞山危在旦夕,威遠侯慌得不知所措,他走上城牆,試圖用皇帝臨行前給的底線來打動西夜人,表達他的議和之心。
西夜的回應是送出一箭。
冷酷的一箭表明撻海拒不和談的決心。
這一箭穿破空氣,疾馳百丈卻毫無下墜之勢,一箭直刺在威遠侯的胸口從背後傳出
威遠侯在幾個親兵的驚呼聲中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飛霞山一役,威遠侯死。
整個飛霞山關隘為之震動,戰報以三千裡加急火速送往王都
無論是王都的驚變,還是西疆的戰況,此刻皆與南疆全不相幹。
南疆的冬日如往常般看不到一點雪,在日頭正盛的午時,甚至還暖和得很。
碧霄堂裡,一排排窗扇大敞,任由那溫暖的陽光照進屋子裡,一片敞亮。
南宮玥正坐在東次間的羅漢床上,百卉躬身站在一旁,不緊不慢地禀着:“世子妃,江南那邊剛剛來了飛鴿傳書,是關于關先生的。
”
鎮南王府要聘請一位先生,那自然是要細細地調查其身家,早在蕭容玉提出要請關錦雲為先生時,南宮玥就吩咐朱興派人去江南查了,剛剛江南那邊終于有飛鴿傳書回來。
南宮玥擡手做了一個手勢,示意百卉繼續往下說。
百卉就把關于關錦雲的故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說起那關錦雲本是江南一個書香門第的女兒,才學出衆,因為不想嫁人所以在十五歲那年自梳。
關家薄有些産業,多年來關錦雲都是深居簡出,隻是偶爾出門去寺廟上香吃齋,為父母家人祈願。
十年前,她之所以會在普耀寺偶然解開那夷人的棋局,也是因為那一日正好是佛誕日。
關錦雲之後的經曆也大概如同南宮玥所說,平日裡深居内宅,為人行事十分低調,不喜露鋒芒,隻偶爾與一些棋藝大師論棋
百卉有條有理地一一道來,就連關錦雲是如何接受了沅溪閣的邀請,如何來的南疆都查得一清二楚。
南宮玥沉靜地一邊聽,一邊飲茶,也沒有說什麼。
這位關先生本就在大裕成名已久,在江南一帶更是頗有盛名,并非那等來曆不名的人,她讓人去江南查證也隻是為了确實其身份,免得有人意圖冒名頂替。
說完關錦雲的事之後,百卉面色一正,停頓了一下後,又道:“世子妃,朱管家說,刺客的事還是毫無進展”
聲音落下後,東次間裡的氣氛微微一凝,畫眉、海棠幾個随侍在一旁的丫鬟都是擔憂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段時日,丫鬟們都不敢讓世子妃一個人待着,總要讓百卉或海棠亦步亦趨地跟在世子妃身旁,以防萬一。
暗殺世子妃未遂後,那個神秘人就再沒有出現過,但碧霄堂和王府都沒有放松警戒,然而,朱興帶人調查了數日依舊是毫無進展,甚至就連此人是怎麼神出鬼沒地潛進碧霄堂的都還一無所知。
朱興已經急得白發都多了不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強了碧霄堂的守衛,光是南宮玥的院子附近就至少抽調了十個暗衛過來,在誰也看不到的暗處悄無聲息地潛伏着
如此過了數日,一切依然悄無聲息,連朱興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安排,又或者此人已經離開了駱越城?
就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日子一天天過去,春節一天天臨近,王府中的事情越發煩雜,不過,南宮玥已經數次主持過王府的新年,又有蕭霏做幫手,一切都井井有條,轉眼就是臘月二十三,過小年了。
掃塵土,祭竈王,剪窗花,貼春聯從王府到碧霄堂,都好不熱鬧,把這十來日的壓抑沖散了不少。
丫鬟們都剪了自己擅長的窗花,什麼喜鵲登梅、孔雀戲牡丹、獅子滾繡球等,丫鬟們剪得開心,小蕭煜看得更開心,他興奮地“哇哇”叫着,從畫眉、鵲兒、莺兒幾個丫鬟身前搖搖晃晃地走過,為她們歡呼鼓掌,“騙”得丫鬟們都心甘情願地把剪好的窗紙“上貢”給小世孫。
就在這時,百卉忽然小跑着進來了,那驟然掀起又驟然落下的門鍊發出淩亂的碰撞聲,令得屋子裡靜了一靜。
焦急的百卉一邊行禮,一邊急切地禀道:“世子妃,韓家大少奶奶被劫走了!
”
南宮玥愣了一愣,猛得反應了過來
希姐姐被劫走了!
?
這個消息令得滿堂陷入一片死寂。
題外話
我的風格就這樣,有貓有鷹有孩子,有朋友有家人,節奏不會變,風格不會變。
大結局就在昨天那章的題外裡,嫌湊字數,需要趕緊完結的,自己去領!
寫小蕭煜罵在湊字數,寫蕭奕罵在湊字數,寫官語白罵在湊字數,寫王都罵在湊字數,寫霏姐兒罵在湊字數我伺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