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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880處置(兩更合一)

盛寵之嫡女醫妃 天泠 18851 2024-10-25 15:32

  書房裡,安靜了一瞬,似乎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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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陽侯昨晚思前想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隻是心還是不忍,這才為了‘女’兒勉力一試。

  他心裡長歎一口氣,毅然地直視蕭奕,一鼓作氣地說道:“世子爺,小‘女’既然是舊西夜王的宮妃,留在駱越城也不像話……下官明日啟程,親自把她送去紫燕行宮。
”那紫燕行宮是西夜都城東郊的那個行宮,原西夜王高彌曷的王後和妃嫔都在裡頭。

  哪怕是暫時把‘女’兒送入佛堂,也許有一天他還能把她接出來,一旦送回西夜的紫燕行宮,她的命運注定了,注定要老死其,再也沒有未來!

  平陽侯心裡泛起一絲苦澀:他能做為‘女’兒做的已經全都做了,可偏偏‘女’兒好像着了魔一般,執‘迷’不悟……他也不能為了她一人去犧牲整個曲家。

  蕭奕眉頭微揚,表情總算緩和了不少,淡淡道:“曲平睿,總算你還沒糊塗到家。

  蕭奕用一種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平陽侯,揮了揮手示意他走吧。

  聞言,平陽侯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籠罩心頭的‘陰’霾漸漸消散,心底反倒是有了一絲慶幸:幸好,還為時未晚!
曲家總算沒有被那逆‘女’給毀了!

  “那下官不打擾世子爺了。
”平陽侯識趣地抱拳退下了。

  離開碧霄堂後,平陽侯火速回了曲府,立刻有下人前來通禀說:“侯爺,姑娘她不肯吃東西,吵着要見侯爺……”

  一哭二鬧三吊。
平陽侯了然地苦笑,直接去了曲葭月的院子。

  這一次,曲葭月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平陽侯跟前,認錯道:

  “爹……我錯了!

  她也是一夜無眠,身還穿着昨天的衣裙,絕美的臉龐黯淡無光。

  她知道平陽侯過幾日應該要回西夜,打算先把父親哄下來,否則萬一父親一氣之下強硬地把她帶去西夜,她徹底完了。

  她恨西夜,她再也不要回西夜那個鬼地方!

  平陽侯面無表情地看着曲葭月,如果是以前,他還有可能被她三言兩語所‘蒙’蔽,可是此刻曲葭月的虛與委蛇在他眼一目了然。

  平陽侯心裡更為失望,緩緩道:“明月,晚了。
我已經答應世子爺明日啟程送你去紫燕行宮。

  曲葭月當然知道什麼是紫燕行宮,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臉的血‘色’瞬間褪去了。

  “爹,你這是要‘女’兒死嗎?

”曲葭月扯着嗓‘門’尖叫出聲,也把平陽侯心底的最後一絲憐惜抹去了。

  曲葭月纖細的嬌軀微顫,她是真的怕了……

  回西夜更糟糕的懲罰,是去紫燕行宮!

  當年在西夜王的後宮,她覺得高彌曷年富力壯,覺得自己隻要得了他的寵愛,誕下孩子,将來當西夜太後也不無可能!

  為了争寵,她用盡了各種手段,得罪了不少妃嫔,甚至于西夜王後還為此掉了一胎,王後的心裡不可能忘記這筆賬。
一年多前,當西夜都城被南疆軍攻陷後,因為她是大裕的和親公主,沒被送去行宮,她還暗暗地松了口氣……如今要是再被送回去,她一定會被那些‘女’人折磨死的!

  “随你。
”平陽侯抛下兩個字,轉身離去。

  ‘女’兒竟然不自量力地想要嫁給官語白,可見她的野心與*,這樣的人,會舍得死嗎?

  曲葭月更害怕了,如同拼死一搏般飛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平陽侯的大‘腿’,哭喊道:“爹,我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讓我嫁給誰,我嫁給誰!

  曲葭月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掉下來,‘混’雜着糊在臉,狼狽不堪,而她再也顧不形象。

  此時,平陽侯已經懶得跟曲葭月說一個字了,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晚了。

  如今是真的晚了!

  世子爺跟前,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平陽侯對着一旁的婆子使了一個手勢,立刻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前一左一右地鉗住了曲葭月。

  ‘女’兒本來有第二次機會的,卻被她自己生生毀了!

  人生是沒有回頭路的。

  如同他投效了蕭奕一般……

  平陽侯毫不回頭地離去了,而曲葭月的嘴巴直接被婆子捂了,“吚吚嗚嗚”地發不出一點聲音,溢滿淚水的黑眸有悔、有懼、有恨、有不甘……

  然而,她已經什麼也做不了了!

  次日一早,一輛馬車以及幾匹駿馬自曲府駛出,出了城後,一路往西邊飛馳而去……

  曲葭月的事這麼不聲不響地解決了,而蕭栾卻是一無所知,每天都是膽戰心驚地窩在自己的書房裡,一步也不敢外出,以緻王府的下人們都在暗暗地‘交’頭接耳,說什麼二爺自從最近去了兩趟青雲塢後,被官語白感化了,從此打算洗心革面,發奮讀書。

  蕭栾如同驚弓之鳥般一連等了好幾日,沒等到曲葭月再來找自己,卻從貼身小厮口聽到了另一個消息。

  “你說那曲姑娘昨日啟程随平陽侯去西夜了?
”蕭栾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啊,二爺。
”小厮忙不疊點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液,也替蕭栾松了一口氣。
這曲姑娘走了,二爺犯的那些錯也可以揭過去了吧?

  事情這麼解決了?
蕭栾重重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狼狽地痛呼出聲。
不是夢,這事真的解決了!

  蕭栾喜形于‘色’地掏出一個銀锞子随手丢給了小厮打發他:“賞你的,自己喝酒去!

  小厮千恩萬謝地退出了書房。

  雖然了結了心頭大患,但是蕭栾沒高興一會兒又愁了起來。

  哎,事情是揭過去了,可他終究是做錯了事,背着妻子在外頭與人苟合……總是他對不起周柔嘉!

  蕭栾既内疚,又心虛,更煩躁,在書房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現在大哥又不許他和離,他該怎麼辦?

  思來想去,蕭栾最終咬了咬牙,三天來第一次出了院子,朝着琺琅院去了。

  蕭栾的出現讓整個琺琅院都震動了!

  這段時日,二爺和二夫人一直在鬧别扭,甚至還有流言傳出兩位主子要和離,也有人說為此連世子爺也找二爺談了一回。
二夫人一向與世子妃、大姑娘投緣,下人們也猜到十之*這和離是不成的,但是算是不和離,世子爺也不能‘逼’着二爺去二夫人房裡啊……二夫人若是沒有子嗣傍身,這以後的日子能好嗎?

  一時間,府下議論得沸沸揚揚。

  如今一看蕭栾竟然來了琺琅院,整個院子都‘騷’動了起來,氣氛瞬間煥然一新。

  不一會兒,蕭栾被丫鬟迎進了東次間。

  “二爺。
”周柔嘉從羅漢‘床’站起身來,笑着福了福,笑容溫婉,“大嫂剛剛給我送了些茉莉‘花’茶過來,二爺可要一試?

  ‘花’茶什麼的是‘婦’道人家的玩意,又香又甜,蕭栾平日裡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可抵不住他現在心虛又尴尬,周柔嘉一說,他迫不及待地應下了。

  淡淡的茉莉茶香很快彌漫在屋子裡,清新宜人,令人‘精’神一振。

  蕭栾磨磨蹭蹭地飲了大半杯茶,發現茶都快見底了,這才清了清嗓子,先把屋子裡服‘侍’的下人們都揮退了,然後才讪讪然道:“娘子,咳咳,我……我有話同你說。
”蕭栾表情僵硬地看着周柔嘉,一副‘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

  周柔嘉也不催促他,仔細地又親自給他添茶,眸光微閃,心裡隐約知道蕭栾想要與她說什麼了。

  哎,擡手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蕭栾咬牙心道,于是結結巴巴地把他與曲葭月‘春’風一度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當然略過了曲葭月想給官語白下‘藥’的事——這是他和曲葭月的事,自不能把官語白給扯進來。

  這一次,面對周柔嘉,蕭栾說得前兩次還要艱難、羞愧。

  “事情是這樣……”蕭栾面‘露’愧‘色’地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作了個長揖,不敢看周柔嘉,“總之,都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最後,他急忙又補充道:“還有,和離的事,是我太沖動了。

  雖然把事情都‘交’代了,但是蕭栾卻無法松一口氣,有些提心吊膽地等着周柔嘉的宣判。

  周柔嘉看着蕭栾神‘色’間凝重了幾分,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

  須臾,周柔嘉方才緩緩問道:“那二爺之前說要與我和離,可是想要迎娶那曲姑娘進‘門’?

  “不,不……”蕭栾自是連連擺擺手,想了想後,斟酌着用詞道,“我怎麼會錯加錯!

  周柔嘉又問:“二爺,那我們不和離了?

  蕭栾拼命地點頭,之後又不放心地補了一句:“我跟曲姑娘也不會再有半點幹系。

  兩人四目相對,靜默片刻後,周柔嘉捏了捏帕子,似有幾分猶豫,但還是正‘色’道:“二爺,我娘家是什麼樣的情況,你也知道……我父親兼祧兩房,我娘這一輩子都直不起腰來。
”說着,她言語間透出了濃濃的苦澀來,神‘色’黯然。

  蕭栾有些手足無措,他也知道嶽父多年來都是偏心二房,以緻周柔嘉和嶽母在周府沒少受委屈。

  周柔嘉繼續說着:“自從我嫁給二爺後,二爺一直對我很好,我在王府過得很好,很快樂。
”她仰起小臉看着蕭栾,閃着水光的眼睛有些發紅,眼神堅定,卻又隐約透着一絲柔弱。

  她覺得自己對她很好嗎?
蕭栾一時有些自豪,有些感動,又有些心虛。

  他一直覺得他對周柔嘉頂多算相敬如賓,怎麼也沒到“很好”的地步。
不得不說,大哥雖然對自己這二弟還有侄兒煜哥兒都很‘混’賬,但是對大嫂那可真是好啊,那簡直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起來,自己那是差得十萬八千裡了。

  沒想到妻子的要求竟然隻是這麼一點,由此可以想象嶽父以前有多虧待妻子了!

  而他,差點變成了他所唾棄的嶽父。

  想着,蕭栾在愧疚的同時,心升起了一股豪情壯志。

  他前半步,一把握起妻子的一雙素手,柔情款款地宣誓道:“嘉兒,我以後會對你更好的!
我的妻子隻有你,我會保護你還有我們以後的孩兒的。

  他要讓煜哥兒羨慕他的孩子有他這麼一個好爹!

  蕭栾越想越是熱血沸騰,仿佛他的人生終于有了一個目标。

  蕭栾那一聲“嘉兒”讓周柔嘉的表情變得更為柔和了,她看着蕭栾的眼眸有着依賴與信賴,笑道:“我相信二爺。

  她以後一定會過得越來越好的。

  周柔嘉在心裡對自己說,心裡對大嫂南宮玥充滿了感‘激’。

  其實,前兩天她已經得了大嫂的提點,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甚至于,連蕭栾不知道的部分,她也知道了,如曲葭月恐怕是诓了蕭栾。

  哎,曲葭月的這件事,蕭栾雖然是被人設計了,但是也正是因為他渾噩度日,才給了别人可乘之機!

  如果經此一事,能讓蕭栾有所領悟,那也是因禍得福了!

  與周柔嘉的這番長談後,蕭栾心頭的巨石總算是徹底落下了。

  這一夜,他睡得極好,一夜無夢,次日醒來更是覺得渾身一輕,宛若新生。

  蕭栾神清氣爽地出了‘門’,親自去白家鋪子排隊,買了四盒點心回去,一盒玫瑰餅送去給周柔嘉,一盒桂‘花’紅豆糕送去碧霄堂給小侄子,最後兩盒桂‘花’紅豆糕則親自拎去了青雲塢。

  這求人當然要有求人的禮數。

  “官大哥。
”蕭栾涎着臉把那兩盒點心雙手恭送到官語白跟前,先吹捧了一番這兩盒剛出爐的點心,然後又熱情地招呼小四道,“小四,你也來吃一點吧。

  吃人嘴軟。
歪在樹的小四沒理會蕭栾,倒是風行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笑嘻嘻地搓着手說:“二公子,我有沒有份啊?

  “當然有。
”蕭栾大方地把其一盒點心給了風行,風行不客氣地捧着點心一邊兒玩去了。

  官語白含笑地請蕭栾坐下。

  青雲塢裡,除了院子裡負責灑掃的粗使婆子以外,沒有任何下人,官語白一向喜歡清淨,喜歡自己動手,正要給蕭栾斟茶,蕭栾眼明手快地自己接手了。

  蕭栾自小是個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公子哥,當然沒伺候過人,但是抵不住他喜歡玩啊,鬥‘雞’、鬥蛐蛐,鬥茶什麼的,他都玩過,所以這泡茶斟茶的功夫做得也還算流暢漂亮。

  “官大哥喝茶。
”蕭栾殷勤周到地把茶送到官語白跟前,這才道出來意,“官大哥,我今天來,是想找官大哥再讨個主意……”

  蕭栾完全沒注意到躺在樹的小四臉又黑了,這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蕭栾接着說道:“我想着呢,我每日這樣無所事事的,也不是法子,官大哥,你看,我這不成武不的,能做些啥呢?

  蕭栾一臉信賴地看着官語白,他不敢去找蕭奕,也不想去鎮南王那裡讨罵,思來想去,還是官大哥較靠譜!

  頓了一下後,蕭栾又想到了什麼,急切地補充道:“官大哥,是别送我去軍營啊!

  想到那血‘肉’模糊、屍橫遍野的戰場,蕭栾打了個寒顫,頸後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自小追随官語白沖鋒陷陣的小四聽得無語了,閉眼睛,直接把蕭栾的話都屏蔽了。

  官語白失笑,問道:“二公子,那麼你自己想做什麼?
又擅長什麼?

  蕭栾讪讪一笑,先是搖了搖頭,跟着又問:“那個……吃喝玩樂算不算?

  話出口後,他又‘露’出懊悔之‘色’,試圖挽回自己的形象,“官大哥,你别誤會,我也是貪玩,可不是什麼敗家子……”跟着,他言辭鑿鑿地舉例城的趙公子是如何‘花’費千金包養‘花’魁,還有那錢公子是如何在賭坊輸光了家業,孫公子又是如何被人騙了多少銀子,相下,他也是每天和朋友喝喝小酒、聽聽小曲、鬥鬥蛐蛐、投投壺什麼,雖然會輸塊‘玉’佩什麼的,那也是湊個興緻。

  說着,蕭栾忽然發現不對,他似乎連擅長吃喝玩樂都說不,平日裡玩什麼,好像都輸人。

  自己居然連個纨绔公子哥都不合格!

  想到這裡,蕭栾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二公子莫急。
”官語白微微一笑安撫蕭栾,然後又問,“那你可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産業?

  蕭栾再次搖了搖頭,一頭霧水。
這跟他的産業又有什麼關系。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
”官語白提點了一句。

  蕭栾有幾分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他霍地站起身來,‘激’動地撫掌道:“官大哥,我明白了!

  他‘激’動的聲音驚起庭院裡的一片雀鳥,振翅‘亂’飛。

  蕭栾毫無所覺,繼續道:“我得先把自己的東西理清楚了,然後再去‘開疆辟土’!
”當然,開疆辟土什麼的隻是個方,打仗什麼的,他可沒興趣!

  蕭栾的一雙眼眸如燈籠般閃閃發亮,情緒亢奮地看着官語白道:“官大哥,你真好!

  官大哥果然是他的指路明燈啊

  蕭栾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他仿佛一下子有了動力,做起事來興緻勃勃,當下命下頭的管事把名下那些産業的賬本都拿來了,堆滿了大半個書房。

  他平日裡從來不管這些,自然是看得雲裡霧裡,腦筋一轉,幹脆把蕭霏請了過來,理直氣壯地請教起來。

  蕭霏起初以為二哥是一時興起,但還是認真地教了,甚至還給他好好了幾堂算學課。

  連着幾天去給蕭栾課後,蕭霏隐約感覺到如今的蕭栾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這一日午後,蕭霏從蕭栾那裡出來後,去了碧霄堂看望南宮玥和小侄子,閑暇間,把這些事當做閑話和南宮玥說了,忍不住感慨地說道:“大嫂,二哥如今懂事了,我也放心了。

  聽她的語氣,哪裡像是蕭栾的妹妹,倒更像是他的長輩一般,一旁服‘侍’的畫眉忍俊不禁地勾‘唇’笑了。

  南宮玥也在笑,她知道周柔嘉把她的話聽進去了,以後他們夫妻倆也一定會越來越好。

  不管前世如何,這一世的蕭栾心‘性’天真,很明顯沒有受到小方氏的挑唆,沒有走不該走的歪路,南宮玥自然是希望他也能好好的。

  這時,‘乳’娘抱着吃飽喝足的小嬰兒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他的小‘床’,小蕭煜好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乳’娘身後,美名其曰,幫着照顧弟弟。

  蕭霏一看到包裹着粉紅‘色’襁褓的小侄子,不由‘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因為王府下都認為這一胎必定是個姑娘,因此準備的襁褓不是大紅是粉紅或淺紫。

  也怪自己思慮不周全,沒多準備幾個男‘女’适宜的顔‘色’!

  蕭霏走到小‘床’邊,内疚地看着小侄子。

  小蕭烨生下來時瘦巴巴的,這還未滿月,已經被養得白胖圓潤了不少,藕節似的小胳膊,‘肉’乎乎的拳頭,軟乎乎的身子,軟糯得好像一隻糯米團子。

  小侄子不愧是大嫂的孩子,果然好看,算裹着這粉紅襁褓也不違和,反而看着粉嫩可愛極了。

  蕭霏看得舍不得移開眼睛,嘴角彎起。

  小蕭烨剛睡醒,又吃飽了,無所事事地睜着眼睛,見蕭霏對他笑,他也無聲地笑了,‘露’出粉‘色’的牙‘肉’,那黑如點漆的眼眸清晰地映出蕭霏的倒影。

  蕭霏越看越喜歡,脫口道:“烨哥兒真像大嫂!
”不僅外貌像,‘性’子也像。

  畫眉默默地低頭,大姑娘的眼神一向很獨特,以前大姑娘也曾說過世孫像世子妃,明明兩位少爺長得都像世子爺,不過這次大姑娘還是說對了一半,二少爺的‘性’子倒真像世子妃。

  世子妃的這一胎懷得那麼不順利,本來以為小嬰兒恐怕是個難養的,結果二少爺乖巧極了,再加,丫鬟們都有了帶世孫的經驗,這一次也算是帶孩子的熟手了,一切有條不紊。

  丫鬟們沒說什麼,可是小蕭煜卻有異議,他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弟弟的臉頰,一本正經地對蕭霏說道:“姑姑,弟弟不像娘。

  在蕭霏愕然的眼神,小蕭煜又戳了戳弟弟的小臉,義正言辭地接着道:“娘是最漂亮的!

  弟弟雖然剛出生時好看了那麼一點點,但是哪裡有娘親漂亮!

  小蕭烨似乎覺得哥哥在跟他玩耍,身子在襁褓裡扭動着,笑得更開懷了,連眼睛都眯成了兩彎月牙。

  蕭霏聞言,嘴角笑意更濃,“我們煜哥兒嘴巴真甜。

  可不真是!
畫眉颔首心道:世孫的嘴巴簡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世子爺還會讨好世子妃!

  得了誇獎的小蕭煜從善如流地回應道:“姑姑也甜!

  看着姑侄倆處得融洽極了,坐在榻的南宮玥也是笑意盈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蕭霏雖然嫁得晚了些,卻也成熟穩重了,以後她嫁給閻習峻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手忙腳‘亂’的。

  南宮玥想到了什麼,對着畫眉招了招手,在她耳邊吩咐了一句。

  畫眉點了點頭,挑簾出去了,沒一會兒,拿着幾張絹紙又回來了。

  “霏姐兒,”南宮玥對着蕭霏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然後把那幾張絹紙‘交’到了她手,“我在面又加了些份例,你看看,還有什麼要添置的沒有?

  蕭霏看了一眼絹紙後,立刻俏臉一片飛紅,‘露’出幾分羞赧的小‘女’兒嬌态。

  南宮玥給她看的不是别的,而是為她準備的嫁妝單子。

  其實,以前蕭霏也看過自己的嫁妝單子,可是那時候對她而言,這些單子的物件與她平日裡用的沒什麼差别,可如今,她卻感覺不太一樣了……

  那種油然而生的忐忑、期待、羞澀,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南宮玥笑了,心裡有幾分唏噓:她的霏姐兒真的開竅了。

  小蕭煜卻是一臉茫然,疑‘惑’地看着娘親和姑母,實在聽不懂,幹脆和弟弟玩耍去了。

  小嬰兒一天一個樣子,長得極快,原本合身的小衣裳、小鞋子沒幾天小了。

  對小蕭煜而言,這實在有趣極了,每天都觀察着弟弟的變化,如弟弟長了多少,又重了多少……

  日子一天天過得飛快,頗有一種光‘陰’如梭的感覺。

  然而對遠在王都的韓淩賦而言,時間的一天天逝去卻彷如一道催命符,距離他行刑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他每天都叫嚣着要見新帝,但是新帝再也沒來見韓淩賦,仿佛在用沉默宣誓着他的決心,每日來牢房的也隻有那送飯食的獄卒而已。

  這一日,獄卒又來了,把酒菜放到了牢‘門’前,不冷不熱地說道:“吃飯了!
好好享用這最後一頓飯吧!

  平日裡天牢裡提供的都是寒碜的冷飯冷菜,可今日卻有酒有菜,甚至還熱騰騰的。

  ‘誘’人的酒香與菜香随着熱氣升騰而起,讓聞者饑腸辘辘,卻是一頓斷頭飯。

  身穿白‘色’衣的韓淩賦聞聲望來,在天牢關了半個多月,他消瘦了一大圈,形銷骨立,看來與曾經的如‘玉’公子判若兩人。

  聽獄卒剛才這麼一說,韓淩賦心裡咯噔一下,他也聽說過,在行刑前,會給死刑犯吃一頓好的。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韓淩賦看着放在地的酒菜,神情猙獰,額頭青筋暴起,沖到牢‘門’前抓着木栅欄嘶吼道:“我不吃,你讓人叫韓淩樊來見我,我有話要說。

  平日裡,獄卒對韓淩賦還算客氣,畢竟他怎麼說也是皇家血脈,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翻身,一旦韓淩賦翻身,那自己這種小人物,還不是貴人眼的一隻螞蟻。

  可是時至今日,明天要行刑,獄卒确信韓淩賦已經是個将死之人了。

  獄卒撇嘴冷笑了一聲,道:“你還當自己是金尊‘玉’貴的皇子嗎?

不過一個階下之囚、将死之人,還想見皇?

癡人做夢!

  聞言,韓淩賦眼殺機畢‘露’,怒道:“再如何,我身也流着韓氏天家血脈,容不得你一個蝼蟻欺辱!
”區區一個獄卒也敢這麼對他說話,真正是龍困淺灘遭蝦戲!

  獄卒被韓淩賦睚眦‘欲’裂的模樣驚得後退了一步,半晌才惱怒地說道:“呸,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他輕蔑地啐了一口,然後毫不回頭地走了。

  “小人得志!
”韓淩賦咬牙切齒地說道,可是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的美味佳肴時,卻是一陣恐懼瘋狂地湧心頭。

  難道說,韓淩樊真的要斬了他?

  不,這不可能!

  那個獄卒一定是吓他,他不可能這麼死了的!

  韓淩賦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渾渾噩噩地呆坐在原地……

  次日,也是四月初四,王都又一次沸騰了起來,前兩日,已經貼出皇榜,新帝的三皇兄韓淩賦弑父弑君,罪無可恕,今日午時三刻将在午‘門’斬首示衆。

  這個消息像是長了翅膀般一下子傳遍了王都,這兩天,王都下都在議論着這件事。

  這午‘門’行刑不似菜市口,普通百姓是不可以圍觀的,因此這些好事的百姓都趕來了刑部天牢外,想着好歹可以圍觀這堂堂天子之兄坐囚車的模樣。

  從天方亮起,已經有百姓絡繹不絕地從四面八方趕來,到了巳時過半,街已經熙熙攘攘地,到處都是人頭,京兆府特意派了一些官差過來維持秩序。

  然而,還有更多的人還在趕來。

  這畢竟是天子的兄長啊,是曾經有機會登皇位的人,如今卻要落一個斬首示衆的下場!

  午時正,烈日當頭,彷如夏日提前來臨,一輛囚車在一衆官兵的押送下自刑部天牢緩緩駛出,一下子成了百姓目光的焦點。

  “囚車來了!
囚車來了!

  不知道誰第一個喊了出來,緊跟着,人群喧嚣‘騷’動起來,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那囚車的男子。

  坐在其的韓淩賦隻覺得自己像是被剝光展示在衆人跟前,四周那些百姓看戲的目光令他覺得羞辱萬分。

  之前他一直告訴自己,韓淩樊不可能會殺了他的,可是此時此刻,當他被人拉進囚車遊街示衆的時候,他才驚恐地确定了一點——

  韓淩樊真的要将自己斬首了!

  不,不該是這樣的!

  韓淩賦倉皇地喃喃自語,一遍又一遍。

  冥冥之,他覺得他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幾日,他一直在反複地做着同一個夢。

  夢,韓淩樊在五歲時死了;他的父皇在某一年‘春’獵時被黑熊所傷,此後龍體每況愈下,對他分外看重;他的兄弟們早早地或死或被父皇所厭棄;他的妹妹二公主也活着,而他娶了南宮府的嫡‘女’南宮玥,從此得了南宮府和士林的支持,一路扶搖直!

  夢,父皇下旨立了他為太子,于是父皇駕崩後,他理所當然地登基了,身披着那一襲明黃‘色’的龍袍,意氣風發地坐在了高高的禦座,年紀輕輕成為九五至尊,得到百官的拜伏與臣服。

  從此,君臨天下!

  對,他應該是天下之主,一切為何沒有如夢一般發展呢?

  到底是哪一步錯了呢?

  白慕筱,這一切的源頭都是白慕筱!

  若非白慕筱,他會如夢一般娶了南宮玥,得到士林的助力!

  若非白慕筱,他又怎麼會生不出孩子!

  若非白慕筱,他更不會沾染了五和膏,從此堕入了無邊地獄!

  他怎麼會傻得被白慕筱那個虛僞卑劣的‘女’人所欺騙,以為她清高,以為她聰慧,以為唯有她懂他。

  他錯了,他全錯了!

  白慕筱所表現出來的一切不過都是她勾搭自己的手段,想要攀着自己往爬而已。

  這個‘女’人她人盡可夫,她蛇蠍心腸,她利‘欲’熏心!

  而他,竟然愚蠢地相信了那個‘女’人,葬送了他的一生,他本該輝煌的一生!

  韓淩賦的眼神、表情一片癫狂,雙手抓着自己的腦袋,仿若瘋了一般。

  然而,根本沒人在意他的異狀。

  “骨碌碌……”

  囚車不疾不徐地一路往前,終于來到了皇城的南‘門’,也是午‘門’。

  至此,那些普通百姓已經不能再前進了,林立的禦林軍十步一崗把那些人擋在了外頭,卻擋不住那一道道望眼‘欲’穿的視線。

  今日是由首輔程東陽親自監斬,新帝韓淩樊并沒有現身,刑場,籠罩着一片肅殺的氣氛,每個人都是表情森冷肅穆。

  韓淩賦急切地掃視了一圈後,絕望了,他本來還以為韓淩樊會親自來監斬,也許他還能再求求韓淩樊,可是,他的希望徹底落空了。

  這一瞬,韓淩賦的耳邊不由響起那日韓淩樊親自來天牢見他時說的話:“三皇兄,這是朕最後一次來看你……”

  原來韓淩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原來他在那時下定決心要自己的命了!

  刑場到了,車轱辘聲驟然停止,囚車很快被打開,緊接着,韓淩賦被人從囚車粗魯地架了下來,身的枷鎖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韓淩賦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癱得仿佛一灘爛泥。

  在四周所有人的眼裡,這個曾經高高在的皇子郡王,如今已經與一個死人無異了。

  韓淩賦眼看着行刑台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心的驚恐也越來越濃,身子如篩糠一般顫抖不已……

  他,這是要死了嗎?

  像是父皇一樣……

  韓淩賦的腦海不由浮現父皇死時的場景,瞳孔猛縮,那距離他不過咫尺之遠的行刑台仿佛是一道鬼‘門’關一般。

  ‘門’的這邊是生,而‘門’的另一邊,他的父皇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臉‘色’慘白如紙,正站在那裡等着他,瞪着他,仿佛在聲嘶力竭地質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弑父?

  韓淩賦的牙齒打起戰來,嘴裡像發瘋似的喃喃道:“父皇,不是我!
不是我!

  “父皇,都是你‘逼’我的,你明明屬意我為太子的……”

  “我沒有錯,都是你們‘逼’我的……”

  他沒有錯,他不想死啊!

  韓淩賦眼神渙散,神志恍惚,隻覺得他的父皇似乎對他的脖子伸出了如枯枝一般的雙手……

  押送他的士兵表情冷漠地看着韓淩賦,強硬地把他壓在了行刑台,等待着最後的那一刻。

  午時的太陽越升越高,日頭也越來越猛,仿佛這世間所有的醜陋在此時都無所遁形。

  坐在一張紅漆大案後的程東陽看了案頭的漏壺一眼,此時已經是午時三刻,正是開刀問斬的時辰。

  程東陽毫不遲疑地執起簽令牌,朗聲宣布道:“時辰到,斬!

  簽令牌“啪”地被丢了下來。

  與此同時,那寒光閃閃的鍘刀被劊子手高高地舉起,然後揮下……

  韓淩賦的雙眼瞪到了極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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