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臣們灼灼的目光,傅雲鶴目不斜視,開‘門’見山地對着這滿朝的君臣道出來意:“王爺令在下前來大裕傳話,鎮南王府與南疆既然脫離大裕獨立,無意‘插’手大裕朝政,輔政一事還請皇另請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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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朝百官再次嘩然,然而,禦座的韓淩樊卻是松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朕也不強人所難了。
”
韓淩樊也知道讓鎮南王來王都輔政不妥,奈何當時拗不過朝臣們的意見,隻能違心下旨,委任王禦史為使臣前往南疆。
想着,韓淩樊心底泛起一絲苦澀。
他在登基為帝之後,才深刻地意識到朝堂的關系盤根錯節,錯綜複雜,講究制衡之道,很多事情并非皇帝想如何能如何的……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是水,朝臣們也是水,順水行舟易,逆水行舟難……
他此刻雖身居高位,卻如同那暴風雨的一葉孤舟,不僅是逆水行舟,還要擔憂不知何時一個巨‘浪’襲來,會頃刻覆滅……
“皇深明大義乃是大裕之福。
”傅雲鶴冠冕堂皇地說了一句場面話,“此行王爺也特意囑咐在下祝賀皇登基大統,大裕江山太平繁華!
”
“傅将軍且替朕謝過鎮南王!
”韓淩樊定了定神,鄭重其事地又道,“大裕與南疆乃兄弟一體,願結永世之好,互不侵犯!
”
傅雲鶴自是應下。
這對表兄弟一問一答之間看來一拍即合,但是朝堂的氣氛卻沒有因此而緩和,朝臣們心思各異,多是不以為然:什麼永世之好?
!
鎮南王府狼子野心,恐怕連幾年的太平也維持不了!
沒見那西夜、長狄、百越犯境的一次次教訓還猶在眼前!
韓淩樊卻是沒有察覺,俊秀的臉龐多了一分笑意,看着傅雲鶴又道:“聽說傅将軍即将回南疆成婚,朕在此先恭賀傅将軍一番了。
”
這一句話讓朝堂的武百官再次‘騷’動了起來,紛紛地‘交’換着眼神,暗自揣測着:傅雲鶴要在南疆成親,‘女’方恐怕也是南疆貴胄,說不定還是鎮南王府的親眷,那代表傅雲鶴是決心在南疆定居了……詠陽大長公主知道這些嗎?
!
詠陽到底對大裕與南疆是什麼态度?
!
在衆臣驚疑不定的目光,韓淩樊賞賜了傅雲鶴一番,傅雲鶴坦然地受下,之後退下了。
衆臣目送傅雲鶴離去的背影,沉寂了好一會兒,他們心有許多話要說,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起頭……直到一道颀長的身形從隊列走出,百官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射’到此人身。
正是恭郡王韓淩賦。
“皇,”韓淩賦對着韓淩樊作揖,卻不躬身,腰杆‘挺’得筆直,義正言辭地朗聲道,“臣聽聞與傅雲鶴定親的乃是林淨塵的孫‘女’,鎮南王世子妃的表妹,莫非傅家早與鎮南王府暗通款曲?
也難怪鎮南王府在這朝堂不乏助力!
”他半個字不提詠陽,但是弦外之音分明是意指詠陽與鎮南王府早暗勾結。
不少朝臣此刻方知傅雲鶴結親的對象,卻也不意外,面面相觑。
他們心大多也認為恭郡王所言不無道理,卻不敢應和。
南疆軍在飛霞山一帶的兵馬好不容易才偃旗息鼓,危機解除,大裕的太平來之不易,這個時候再去招惹挑釁鎮南王府,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群臣皆是心畏懼,然而韓淩賦卻是不然,他巴不得大裕再‘亂’一‘亂’才好。
隻有大裕‘亂’了,他才能‘混’水‘摸’魚,順勢而。
他決不會讓韓淩樊這等懦弱無能之人這麼坐穩這大裕江山的!
另一邊隊列的恩國公立刻出列,冷冷地掃視了韓淩賦一眼,毫不示弱地說道:“王爺請慎言,傅、林兩家結為百年之好,又怎麼與鎮南王府扯關系了?
說來,王爺的表妹明月公主和親西夜,莫不是去年西夜再次來犯,乃是暗與王爺勾結在一起?
!
”
恩國公這麼說隻是為了攪‘亂’這一淌渾水,卻直刺了韓淩賦的要害。
當初韓淩賦遠赴飛霞山與西夜人議和,曾經‘私’下與西夜人達成了協議,此事随着西夜的覆滅煙消雲散,但是天知地知,韓淩賦自己知道!
韓淩賦氣得滿臉通紅,心一陣心虛,卻隻能做出正氣凜然的樣子,“國公爺,您這分明是胡攪蠻纏,本王的表妹明月公主和親西夜,乃是先帝下旨,為結兩國之好,與本王何幹!
”
“王爺也知道這是胡攪蠻纏啊!
”恩國公意味深長地說道。
韓淩賦暗暗咬牙,可不會此罷休,與恩國公你來我往地争論了起來,不一會兒,其他朝臣也紛紛加入,朝堂轉瞬‘亂’成了一鍋粥。
禦座的韓淩樊俯視着這喧鬧的朝堂,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龍頭扶手,心底浮現濃濃的疲倦。
韓淩樊如何不知韓淩賦是在趁機挑刺鬧事,居心不良。
可是韓淩賦是他的皇兄,如今先帝殡天,三個月國喪才剛剛過去,除非韓淩賦犯下滔天大罪且罪證确鑿,否則這個時候下旨貶兄,難免會引來各方揣測……
如今民間對先帝之死和自己登基有不少流言蜚語,這種情況下,自己行事更需慎之再慎……
早朝在‘混’‘亂’結束了,滿臉義憤的韓淩賦在出了金鸾殿後,便是怒容一收,眼掠過一絲得意。
他大步流星地朝宮‘門’的方向走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算是五皇弟借着鎮南王府之勢登基了又如何,那也要他有本事坐穩這個皇位才行?
!
自己并非是沒有機會!
自己還有百越這條人脈——之前,韓淩樊順利登基,韓淩賦也曾一度頹然,直到白慕筱把奎琅之母阿依穆介紹于她,阿依穆與韓淩賦長談了一番,字字句句都深得韓淩賦之心,阿依穆建議他想方設法挑撥大裕和鎮南王府,隻要這兩邊有了嫌棄,甚至兩方開戰,對他才更有利!
自古以來,‘亂’世方能出英雄、成大事!
韓淩樊也是個沽名釣譽之輩,他心裡明明厭惡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卻因為抓不到自己的把柄,礙于名聲拿自己沒轍。
倘若換作是自己登基,肯定編個莫須有的罪名第一時間除掉韓淩樊,算一時引來一些非議和揣測,那又如何?
!
誰又敢治罪至高無的帝王!
韓淩樊優柔寡斷、當斷不斷,這是自己的機會!
韓淩賦烏黑的眼眸依舊野心勃勃,很快來到了宮‘門’處,然後翻身馬,雙‘腿’一夾,策馬沿着寬闊的街道一路往前,打算回恭郡王府。
宮‘門’前的這條街道是通往皇宮的必經之道,來來往往之人皆是達官貴胄。
韓淩賦一揮馬鞭,策馬疾馳,在下一個路口正‘欲’右拐之時,卻看到前方不遠處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形騎着一匹棕馬迎面而來,顯然是打算前往皇宮。
韓淩賦眯了眯眼,瞳孔閃過一道銳芒,若無其事地按照原計劃右拐,然後蓦然回首,朝來人瞥了一眼,目光森然,心咬牙念着三個字:
南、宮、昕!
南宮昕卻沒看到韓淩賦,他騎馬自路口飛馳而過,徑直地向着皇宮而去。
南宮昕如今仍是白身,他皇子伴讀的身份乃是被先帝所貶,雖然現在韓淩樊已經繼位,可是古語有雲:“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大裕以忠孝治國,即便韓淩樊是皇帝,也必須講究孝道,不能在此時封賞南宮昕。
再加之,南宮昕次錯過了科舉,沒有功名,也不能早朝,隻能每日朝後去宮面見韓淩樊,與韓淩樊一起商議朝政,出謀劃策,處理泾州民‘亂’之事……
朝廷瑣事繁多,君臣倆這一商議是大半天,等南宮昕從皇宮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大半,時間已近宵禁了,他了馬匆匆地往南宮府而去。
見天‘色’越來越暗,南宮昕怕傅雲雁在家擔憂,一夾馬腹,騎得更快。
“踏踏踏……”
夜晚的王都街道,幾乎空無一人,奔馳的馬蹄聲顯得尤為響亮,回‘蕩’在夜風……
好在南宮家自前朝是重臣,南宮府的位置處于王都的央地帶,距離皇宮并不遠,南宮昕駛過三條街道後,南宮府出現在了前方幾十丈外。
“籲——”
南宮昕拉了拉馬繩放緩馬速,馬兒停在了南宮府外。
然而,在他下馬的那一瞬間,變故突來。
幽冷的月光下,兩把寒光閃閃的長刀分别從兩個方向朝南宮昕刺來,一把來自南宮府旁的一條幽暗小巷,一把随着一陣枝葉搖擺聲從樹一躍而下。
兩個‘蒙’面刀客揮着兩把長刀襲來,雙刀皆毫不遲疑,挾着夜晚的寒風與那兇狠冰冷的殺意……
那冰冷的刀鋒在暗夜亮得刺眼!
南宮昕怎麼也沒想到天子腳下,自家府邸之前,居然會埋伏着膽大包天的殺手。
他是人,雖然通君子六藝,卻也無法與這等兇徒相鬥,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兩道森冷的刀光朝自己‘逼’近……
他身旁受了驚吓的馬兒踩着蹄子,發出陣陣嘶鳴。
忽然,又是兩道寒光閃過,南宮昕眼前一‘花’,發現身前多了一個黑衣人。
這黑衣人身手如鬼魅,右手的一把長劍如靈蛇般橫出,劍勢如虹,左手的飛刀則迅如閃電,破空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巷子裡那個刀客的‘胸’口,穿心而過。
與此同時,隻聽“铮”的一聲,黑衣人手的長劍與另一把長刀撞擊在一起,火‘花’四‘射’,震得刀劍嗡嗡作響。
那從樹落下的刀客順着反沖力往後一縱,狼狽得倒退了數步,震驚得看着黑衣人。
“唔……”那了飛刀的刀客嘔出一口鮮血,踉跄着摔倒在了地。
黑衣人沒有再理會他,右手再次一甩,卷出一道銀‘色’的劍‘花’,朝另一個刀客襲去,劍光如電。
兩人之間的差距可謂一個天一個地下,那刀客怨恨地瞪了黑衣人一眼,也不戀戰,朝身旁的矮牆縱身一躍,身形消失了……
黑衣人冷冷地朝那刀客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沒有追過去,收回目光落在了那個倒地的刀客身,以劍尖挑開了對方的面巾,隻見此人口嘔出如墨的黑血,已經氣絕身亡。
“這是死士!
”黑衣人淡淡道。
很顯然,這刺客怕臨死前被拷問,幹脆服毒自盡,死得幹脆些,也省得受苦。
短短不到一盞茶功夫,自己在生死間遊走了一回,南宮昕雖然勉強鎮定下來,但臉還有幾分驚魂未定,向着黑衣人拱手道謝:“多謝這位義士相救……”說話間,他心念動得極快,對方顯然不是路見不平……更像是早暗跟随在自己身邊護衛。
南宮昕此刻與黑衣人四目相對,才發現對方的年齡并不大,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五官幾位普通,若非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衣以如此悍然之姿出現在自己眼前,平日裡,自己恐怕不會在意這麼一個随處可見的少年。
黑衣少年原本神态冷然,聞言微微笑了。
他收起長劍,拱了拱手正‘色’道:“南宮公子不必客氣,蕭墨是奉了世子爺之命守在公子身邊,護公子周全。
”
原來是阿奕!
南宮昕怔了怔,心湧過一股暖流,不由想起數月前在城郊的驿站,蕭奕怕王都局勢不穩,特意把鎮南王府留在王都的幾處暗樁也告訴了自己,沒想到他還派人護在自己身旁……
這時,南宮府的下人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一側角‘門’“吱啞”一聲打開,‘門’房一眼看到南宮昕和那倒在地的死屍,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驚呼:“二少爺!
……有刺客!
”
而那黑衣少年早在角‘門’打開的那一瞬,已經如鬼魅般消失不見。
緊接着,整個南宮府沸騰了起來,衆人聞聲而來,緊張地将南宮昕簇擁進宅子裡。
“阿昕!
阿昕……”
傅雲雁得了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過來。
她拉着南宮昕的手,小心翼翼地下打量着他,俏麗的臉龐寫滿了後怕。
南宮昕忙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六娘,我沒事,我們進去說。
”
見南宮昕身确實沒受一點傷,傅雲雁總算松了一口氣,冷靜了些許,與此同時,心頭也浮現了許許多多的疑問……
小夫妻倆緊緊地握着對方的手,攜手往他們的院子去了。
兩人遣退下人,攜手在内室坐下,之後,南宮昕方才把剛才在府外發生的那一幕,娓娓道來,聽得傅雲雁的心緒随着他的講述變了好幾變,緊緊地握着南宮昕的手。
隻差一點,自己失去了阿昕……
幸好阿奕早防備!
想着,傅雲雁的眼睛通紅一片,南宮昕将她攬在懷,正‘欲’安慰幾句,卻聽“咚”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撞在了窗戶,緊接着,一個略顯尴尬的聲音自窗外傳來:
“南宮公子,蕭墨有事禀告。
”
傅雲雁的一隻手已經警覺地‘摸’在腰間的皮鞭,一聽來者是鎮南王府的暗衛,詢問地看向了南宮昕。
見南宮昕颔首,她稍稍放下心來,拉開了窗戶。
冬日的王都甚為清冷,一陣寒風随着窗戶打開刮了進來。
窗外三四丈外,兩個身形相仿的黑衣少年并排站在院子裡,其一個正是剛才救了南宮昕的蕭墨。
兩個少年對着屋子裡的夫妻倆抱了抱拳,蕭墨開口介紹道:“南宮公子,這是蕭暮,剛才他悄悄跟在那個逃走的刺客後面……”
南宮昕微微一怔,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所以剛才蕭墨才沒有追去。
蕭墨繼續說着:“蕭暮一直追蹤到了恭郡王府!
”
話落之後,空氣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