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也就到了年三十。
因為永徽帝不喜太過浮誇浪費,自他即位以後,除夕夜裡,宮中便不舉行大宴。
所以,京城裡的文武大臣和勳貴之家,全都在各家吃年夜飯了。
隻等着初一大朝會,衆臣子和外命婦進宮叩見陛下即可。
這樣,年三十的晚上,國公府裡便擺了宴席,衆人全都聚在上院的正廳裡。
沈鴻骢被老國公責罰,閉門不出,再加上他還在養傷呢,自然是來不了。
他的妻子,自然也不在,要伺候丈夫麼。
剩下的人,全都到了,隻等着酒席開始。
今日算是大宴,故而酒席并不像小年夜裡一樣衆人圍坐桌邊。
而是大廳裡擺下了無數的桌案,幾個人同案而坐,一般也都是夫妻倆,有的中間夾個小娃娃。
中間的大空地,是留着讓府裡養的歌舞姬人表演的。
雲雪同沈鴻駿坐在一起,看着對面的沈鴻骊夫妻,還有他們中間,那一對粉妝玉琢的雙胞胎男孩。
兩個小男孩長得幾乎相同,打扮的也一樣,至少雲雪是分辨不清的。
沈琮跟沈玮就是雙胞胎,但是他們的兒子并沒有雙生的,反而是孫子輩兒的,都有雙胞胎。
沈玮的兒子沈鴻骐,也有一對雙生子。
此刻也是坐在父母的中間,十分歡喜的看着場中。
雲雪扭頭看了看沈鴻駿,不曉得他們兩個将來,會不會也生出一對雙胞胎來?
多好玩兒啊,兩個一樣的小娃娃,看起來就可愛的不得了。
沈家有這樣的遺傳,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麼幸運了。
酒席開始,婢女陸陸續續的往上上菜了。
如蘭就站在雲雪的身後,在菜品上來之後,幫着雲雪和沈鴻駿布菜。
冬日裡的酒席,湯品略多一些,下面都放着小炭爐,可以長時間保溫。
婢女端着一大盅的山參烏雞湯放到了雲雪的面前,那濃郁的人參味道,顯示出那山參的年份不短。
“那年你還說要找什麼兩百年的人參呢,國公府裡什麼沒有?
隻怕今日這盅裡的,最低也得将近百年了。
”雲雪含笑的看着沈鴻駿,故意取笑他。
沈鴻駿瞪了雲雪一眼,然後就笑了,“那時候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就想着東北盛産山參,随口便說出來了。
”沈鴻駿說着,便拿起湯勺,盛了一碗湯放在雲雪的面前。
雲雪笑笑,拿起小勺剛要低頭喝那湯,卻發現胸前原本光華燦爛的珠子,此刻竟然變得烏黑。
“緻遠,你看。
”雲雪指了指胸前。
沈鴻駿也看到了那珠子的變化,不由得臉色一變,用力在桌子上一拍。
“來人,将廚房封了,一幹人等全都關起來。
”
沈鴻駿的這一聲,使原本有些嘈雜的大廳之内,頓時鴉雀無聲。
“駿兒,你這是怎麼了?
”老國公有些不解的問道。
“你這是抽哪門子的瘋呢?
今日是除夕大宴,有什麼事情,不能過了這時候再說麼?
”沈瑄朝着沈鴻駿大聲道。
沈鴻駿挑眉,“祖父,這酒宴上的菜裡有毒。
”
沈鴻駿的一句話,一下子就在大廳裡掀起了千層浪。
“駿兒,你說什麼?
菜裡有毒?
”老夫人聞言,便扭頭沖着身邊的梁嬷嬷道,“去,取了銀針來,挨樣的試一試。
”
衆人全都驚異不已,他們可是都吃了這些菜呢,若是有毒,那可就完了。
梁嬷嬷很快便取來了銀針,然後在桌上的菜品裡挨樣的試着,但是并沒有發現銀針有什麼變化。
“再去試試别的桌上的,尤其是駿兒那一桌的。
”老夫人吩咐道。
婢女們拿着銀針,挨個桌的試着。
到最後,隻在試驗沈鴻駿他們面前的這一盅山參烏雞湯時,銀針變黑了。
“回老夫人,隻在這一盅湯品裡,有毒。
”梁嬷嬷趕忙高聲道。
廳中的衆人全都松了一口氣,但是接下來,卻又全都把目光投向了沈鴻駿和雲雪。
隻有他們那一桌上有毒,也就是說,下毒的人是沖着沈鴻駿或是雲雪去的了。
衆人心中都有些些計較,畢竟這小夫妻兩個,在國公府裡也算是得罪了不少人了。
“查,給我把廚房裡所有的人,剛剛給駿兒這一桌上菜的婢女,全都抓起來,仔細的盤問。
”老國公當時就怒了,除夕宴上下毒害他最喜歡的孫子和孫子媳婦,這讓他如何能忍?
“祖父,還請派人去忠勇伯府,将雲霓請來吧。
我想讓她來辨認一下這毒到底是什麼?
”沈鴻駿此刻心中已經是怒火滔天了。
倘若沒有雲霖送來的這顆珠子,今天晚上,怕是他和雲雪都會中毒的。
在沈家,竟然有人敢下毒害自己和雲雪,這樣的事情,沈鴻駿覺得簡直無法忍受了。
他目光冰寒的看着雲氏,在沈家,隻有她才會對自己和雲雪有如此深的恨意,隻有她會如此的不擇手段。
“還是先查出來下毒的人吧,這大年夜的,跑去伯府請人,你難道是嫌咱們家最近丢人還丢的不夠麼?
”沈瑄瞪着兒子,如果眼下去尋人來驗毒,怕是明天整個京城都知道,鎮國公沈家,年夜飯裡竟然被人下毒了。
沈家可是丢不起這個臉的。
沈鴻駿挑眉,“父親是什麼意思?
丢人?
是我丢人,還是别人丢人?
别人給我下毒,我丢的什麼人?
”沈鴻駿揚聲高喊,“福伯,去忠勇伯府,請雲霓和董老過來。
”
他現在可是不想管别人的想法,他就是要馬上将事情弄清楚。
“梁伯,麻煩你把廚房的一應人等,全都帶到旁邊的花廳,我要親自審問。
”
福伯是沈鴻駿的人,自然是聽沈鴻駿的話了,梁管事對于沈鴻駿的話,也是言聽計從的。
這兩個人立時就行動了起來。
“我說了,不許去請人,這國公府我難道還說的不算了麼?
來人,給我攔下那個奴才。
”沈瑄站起來,喝令下人攔住福伯。
沈鴻駿也站了起來,“今日你們哪個敢攔,我就要了他的命。
”
沈鴻駿此刻,神情冷肅,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濃濃的殺氣。
讓那些想要去攔擋福伯的下人們,全都身上哆嗦了一下,就像是被凍住了一般,不敢亂動了。
沈鴻駿環顧一下整個廳中,“叔叔嬸子,各位兄弟,既然你們面前的飯菜沒有毒,那就在這繼續吃年夜飯吧。
我要去審問那些人了。
”說着,他就邁步去了西邊的花廳。
雲雪這時卻并沒有動彈,她要在這看着這一盅湯。
萬一她離開了,有人做手腳毀掉了東西怎麼辦?
她也非常想知道湯裡到底是什麼毒呢。
按理來說,這裡面的毒定然不是急性的。
要是那樣,他們夫妻在這酒宴上就毒發了,後果太明顯。
所以,這裡面大概是一種慢性的毒藥,她就是想知道,這種毒藥的效果是什麼?
沈鴻駿坐在花廳裡,冷冰冰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一大片人,“今日酒宴上,查出有道湯裡有毒。
我就是想知道,那湯是哪個做的?
期間有誰動過?
是誰負責盛到每一個湯盅裡的?
還有,是誰送到我的桌子上的?
都說說吧,把你們知道的說出來就行了。
”
下面那些人原本還莫名其妙呢,這酒宴連一半都沒到,好多菜品都沒能上去呢。
怎麼就讓他們全都停下來,都倒這裡做什麼?
沒想到,竟然是有人給三少爺下毒了。
我滴個娘啊,這是哪個缺德玩意兒,竟然敢去招惹活閻王啊?
下面這些人,一個個身子抖的跟篩糠似的。
大家都仔細的回憶着剛剛在廚房裡的事情,然後,有人就開始撇清自己。
說是并不負責那道山參烏雞湯,而且整晚上他們都在竈上,沒工夫去别的地方。
負責做那道湯的,也在那喊冤。
因為他做了好多份,卻隻有一盅裡面有問題,很顯然也不是他做的手腳。
負責盛湯的同樣喊冤,都是一樣的湯盅,他隻負責盛到每一個裡面,他怎麼知道那是送給誰的?
沈鴻駿看向了那個負責給自己這一桌上菜的三個婢女,“這麼說來,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們三個了。
是誰送的那湯?
”
一個婢女哆哆嗦嗦的往前爬了兩下,“是,是,奴婢。
可,可是,奴婢并沒有下毒啊。
三少爺,奴婢跟您和少夫人無冤無仇的,為何要下毒害您啊。
”
“哼,你說的輕巧,誰知道你是不是受了哪個的指使?
來人,去她的住處瞧一瞧,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
”這婢女是最後接觸那湯的人,也是最有嫌疑的人了,當然是要仔細的去查。
婢女跪在那裡,一個勁兒的磕頭說冤枉,眼淚也是噼裡啪啦的往下掉。
下毒謀害主子呢,這要是坐實了罪名,那她就是有幾條命也不夠死的。
不多時,去婢女屋子裡查看的人回來,說是并沒有什麼異常。
那婢女的住處,隻有幾件衣裳,連銀錢首飾什麼的都不多。
沈鴻駿細細思索,有人要下毒害他們,大概也就是這幾日才起的念頭。
但是臨近年關,這些婢女們都沒有機會回家的。
若是有人指使她做事,總得給她大筆的好處,但是沒有搜出來,或許,這丫頭真的是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