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翠紅萬分不情願地接受了江芝蓮給她安排的工作和住處。
因為她現在确實沒有别的其他選擇了。
前一天碰見蓮娃之後,她回招待所的房間休息了一會兒。
躺在床上,她越想越覺得不甘。
江家她回不去也就算了,閨女不讓她去出租房一塊兒住她也認了,難道自個妹妹家還不能去了?
這不是沒有道理嘛!
聽幼婷描述出來的樣子,那個新蓋的房子應該相當的不賴。
住着肯定舒服極了。
陳翠紅這樣想着,當即起身套上衣服出了門。
跟蹤她的人依舊如影随形,也不知道到底是圖她什麼。
陳翠紅出門時的那點勇氣,走到半道就瓦解得差不多了。
她氣得一時昏了頭,扭頭就朝跟蹤自己的人走過去,停在對方面前,故作鎮定地問道:“你是誰啊?
你幹嘛老跟着我?
!
”
“……”蒙面跟蹤者,裝聾作啞,毫無反應。
陳翠紅氣急敗壞地說道:“我跟你講,老娘今年四十歲了!
生過四個閨女,跟過好幾個男人。
現在人老色衰,正在走背運,喪氣得很。
你要是不想跟着倒黴,就離我遠遠的!
聽到了沒有?
!
”
跟蹤者露出來的雙眼,緩慢地眨了兩下,依舊穩如泰山,猶如一座雪雕。
“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能就點點頭!
”陳翠紅煩躁得給她點把火,就能跟着火箭肩并肩直沖雲霄了。
跟蹤者這下連眼珠子都不眨了。
陳翠紅胸口憋着一團悶氣,咽不下吐不出,她捶了兩下胸口,念叨道:“行,你厲害!
你耳朵聾是吧?
!
你個變态,王八蛋,狗東西……”
陳翠紅把髒話罵到自己都快反胃得說不下去了,這才停了下來。
從始至終,對方一個字兒都沒說。
不僅沒說話,連個反應都沒有。
被罵成這樣了,還不還口?
能忍啊?
難道耳朵真的聽不見?
即使戴着帽子,也不至于聽不見吧!
她喊得挺大聲呢!
路過的人都往她這邊瞅了好幾眼。
除非是真的聾子,否則不會這麼淡定。
陳翠紅這下沒招了。
原本還想威脅他報警呢!
可是人家都聽不到她的話,這說什麼都白扯啊!
陳翠紅轉身繼續往前走,走了百十來米,恰好看到了一個派出所。
她眼珠子一亮,頓時心生一計。
派出所旁邊有一家小賣部,她進去買了一個田字格本,和一隻鉛筆。
付錢買好東西,她直接趴在人家的櫃台上,在本子上寫了一行字:為什麼跟蹤我?
不說就跟我一塊去派出所!
!
!
後面三個感歎号一個比一個重。
最後一個直接劃破了紙張。
搞定!
陳翠紅拿着這張紙走出小賣部,跟蹤她的人果然還沒走。
她走過去,把寫了字的那張紙舉到了對方的眼前。
“看看,仔細看看!
不說實話我就要報警啦!
”陳翠紅自顧自地說道。
她認定了這個男的是聾子,所以也沒打算再跟他用語言去交流。
本以為看到她的威脅,對方會有所懼怕。
或者,至少得有點反應吧?
可是,結果恰恰相反。
屁反應沒有!
唯一會動的眼珠子都跟假的似的,連眨都很少眨一下了。
陳翠紅把本子和鉛筆拍到跟蹤者的身上,示意他寫點什麼。
然而她的這一舉動,再次宣告失效。
陳翠紅郁悶得一口氣差點倒騰不上來。
她悲催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貨難道是個文盲?
不識字兒?
心裡這樣猜測着,嘴上還是習慣性地嘟囔了一句,“搞半天,你還是文盲啊?
害老娘又是買紙又是買筆,又是寫字地折騰半天!
”
正吐槽着呢,她突然看到面前這人搖了一下頭。
什麼意思?
搖頭是幾個意思?
不去派出所?
還是——
不是文盲?
“你不是文盲?
”陳翠紅看着他問道。
跟蹤者再次搖了搖頭。
“你能聽到我講話?
”陳翠紅一臉不可思議。
跟蹤者這次點了頭。
“你能聽到我講話,那你剛才怎麼沒有反應呢?
我不是說了嘛,能聽見的話,就讓你點點頭。
你剛才為什麼不點頭?
!
”陳翠紅站在刮大風的街頭,氣得冒了一身的汗。
大刀心想,不想點頭就不點喽!
哪兒那麼多為什麼!
人家江老闆本來是讓他什麼反應都不給呢!
剛才要不是陳翠紅說他是個文盲,他實在沒忍住下意識地搖頭否認了。
否則,這點反應他都不會給。
後面再點頭證明自己不聾,隻是突然有點想捉弄一下這個女人。
剛才罵人罵得那麼難聽,還帶人身攻擊的。
他這麼小小地反抗一下,并不過分吧!
想來江老闆知道了,也是不會怪他的。
大刀慢吞吞地說道:“我不聾,我不啞,我不是文盲,我識字兒!
”
“……”陳翠紅噎了半晌,才指着他的鼻子,質問道:“說!
你跟着我到底要幹嘛?
有什麼企圖?
”
不聾不啞、識文斷字的跟蹤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在這兒跟我裝死人是不是?
!
”陳翠紅雙目噴火,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抓着男人的胳膊,就朝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大刀看出她的意圖,也不驚慌。
江老闆說了,如果陳翠紅報了警,他打電話通知她就可以了。
所以大刀無比坦然地邁開了步子。
陳翠紅是虛張聲勢,并不打算真的去派出所。
而大刀是無所顧忌,箭步流星。
這導緻,走了沒一會兒,兩人之間便形成了古怪的局面。
大刀眼瞅着都要走到派出所門口了,陳翠紅在他身後三米的距離處突然停了下來。
她不理解啊!
現在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這人是不是精神病院裡放出來的神經病啊!
他到底清不清楚前面是什麼地方啊!
罷了,估計就是個腦子不好使的人。
真想把她怎麼着,早就該動手了。
跟了好幾天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行動,可能就是個跟蹤狂。
目的就是跟蹤本身?
陳翠紅不喜歡跟大蓋帽打交道,眼下這事兒,進去了也說不明白,搞不好大蓋帽還以為她沒事找事呢!
哎……
真是見鬼了。
陳翠紅決定對這個神經病視而不見。
她叫了一輛三蹦子,準備去妹妹陳淑芬家轉轉。
妹妹一向心軟,她哭訴幾句,肯定就會收留她了。
到時候她即使想走,都未必走得成。
蓮娃再能耐,還管着得她小姨的事情嗎?
那是人家的家,又不是你蓮娃的家,你還能替你小姨和小姨夫做決定不成?
陳翠紅坐在三蹦子上,把這個道理和現狀想明白了,頓時一掃之前的不快,心情明朗了起來。
可是還沒高興兩分鐘,她就發現三蹦子後面跟着一輛自行車。
自行車是騎得虎虎生風,帶起了路上的積雪,陣仗跟千軍萬馬踏過了差不多。
而坐在自行車上面的人,陳翠紅眼熟得很。
這幾天不僅白天在她身後跟着,半夜睡着了還在她夢裡陰魂不散呢!
她能不認識嗎?
化成灰兒了,她也認得啊!
這個不聾不啞還識字兒的神經病!
小道積雪多,路還不平,三蹦子咣啷啷的,陳翠紅這心也跟着咣啷啷地敲大鼓。
小心髒七上八下的,越來越不踏實。
蓮娃的話,不斷地在她耳邊回響着。
這孩子警告過她,不讓她去找小姨。
萬一她過去之後,淑芬再出點什麼意外……
即使跟她沒有任何關系,她也容易扯不清啊!
這事兒鬧的!
可着她現在哪兒也不能去了呗!
陳翠紅郁悶得直撓頭。
“師傅,我不去七星村了,你把我送回剛才那個地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