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貨的時候他們沒仔細看啊?
”江芝蓮覺得納悶,“王芳和江燕都不像是這麼糊塗的人啊,私房錢都拿出來了,不得慎重再慎重,挑挑揀揀地隻拿好貨嗎?
”
郭曉燕:“被人忽悠了呗!
”
江芝蓮眉心跳了跳,“感覺他們很快又要新一輪的作妖了,他們過好了我倒不怕,他們倒黴了我會更擔心。
”
郭曉燕:“這是什麼邏輯?
”
“哎……”江芝蓮歎氣,“其實也沒什麼邏輯,這種人過好了,或者過不好,都不是省油的燈。
”
碰到這樣的奇葩親戚,倒黴就是了。
說多了,都是淚!
郭曉燕:“江燕一看到衣服,就不幹了,說要退貨,可人家拿了錢早就跑沒影了!
王芳怕丢人,死活逼着閨女出去賣衣裳,說隻要撈回成本就行。
江燕也是怕她奶知道了生氣,沒辦法,才硬着頭皮去擺攤的。
”
江芝蓮認真聽着,聽半天都沒聽出笑點擱哪兒呢。
“郭同學,你是不是要欠我三頓紅薯葉餅子了?
”
“别急呀!
我還沒說完呢!
”郭曉燕不急不慌地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才緩緩道:“他們進衣服花了不少錢吧,衣服又這麼糟心,擺了兩天的攤兒才賣出去一件,還是件喪服。
剛開始躊躇滿志的,轉眼就蔫了。
”
江芝蓮越聽越困,因為實在沒啥新鮮的。
都是王芳和江燕之前玩熟悉的自作孽不可活的套路。
郭曉燕自說自話,勁頭始終高昂。
江芝蓮托着下巴望着她,覺得比起什麼王芳什麼江燕,還是這姐們本身更有趣更有梗。
“他們一家三口就沒有一個勤快人,根本不可能像你似的每天拉着貨進城,晚上再拉回家。
那些衣服也賣不出去,每天拉來拉去的,都要累死人的。
不過在城裡租倉庫還得花錢,他們又不樂意。
結果你猜怎麼着?
”
郭曉燕拎着筷子往餐桌上一敲,像個說書先生似的,眉頭一挑,擺足了腔調,“江燕倒是能耐,勾搭了旁邊玻璃廠的門衛,把那一堆衣裳藏到了人家廠子的倉庫裡。
”
這幾天起得太早,午飯吃飽了之後就犯困,江芝蓮的眼皮子直打架,“哦……”
“當時她進那個倉庫的時候是晚上,倉庫裡黑洞洞的,她估計也沒看清楚,就把衣服放下了。
第二天她犯懶在家歇了一天,隔一天再去看,徹底傻眼了!
那個倉庫是玻璃廠後廚放肉放菜的地方,招老鼠。
她把衣服剛好擱在一筐玉米和一筐臘肉上面了。
老鼠為了吃下面的東西,把她那些衣服給咬得不成個樣子!
哈哈哈哈哈哈……”
江芝蓮聽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陣大笑驚醒。
“……”
“你說好笑不好笑?
!
”郭曉燕拍着大腿,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
江芝蓮擡了擡眼皮,剛好看到她四個閃閃發亮的鐵片牙。
一抹斜陽照過來,頓時猶如佛光普照。
“哈哈哈哈哈哈……”江芝蓮腦門一抽,笑得比郭曉燕還大聲。
郭曉燕很是得意,“你看看,我說很好笑吧,江燕那就是……”
說到一半,隻見江芝蓮指着她的嘴巴,笑到打鳴。
郭曉燕當即想到了自己鑲的牙,立馬閉上了嘴。
“哎呦,不行了不行了,笑死人了!
”江芝蓮捂着肚子,抹了把笑出來的淚花,“你年紀輕輕的咋鑲了這麼多牙啊?
”
郭曉燕欲哭無淚,“你不準告訴别人!
你得保證!
”
“好好好,我保證。
”江芝蓮笑到嗓子發幹,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郭曉燕一臉委屈巴巴,“小時候我爸給我刷牙,隻給我刷前面的,結果後面的大牙全都爛掉了。
換牙也沒換好,就隻能鑲牙了……”
“哈哈哈哈哈……”江芝蓮努力忍了兩秒,到底還是沒忍住,一口水直接噴到了地上。
郭曉燕:“……朋友,給點面子呗!
”
江芝蓮收住表情,“好,這面子必須給!
”
一直在院子裡睡覺的小山楂這時候跑了過來,直接蹭到江芝蓮腳邊趴下,小腦袋乖巧地擱在她的腳背上。
郭曉燕:“你還養狗啦?
”
在村子裡養狗很常見,因為需要狗狗看家護院。
在城裡還養狗的,着實少見。
“她是附近的流浪狗,我看她太可憐了就帶回來養了。
”江芝蓮起身收拾碗筷。
郭曉燕俯下身逗狗玩。
小山楂親近人,很快就跟郭曉燕玩得不亦樂乎了。
江芝蓮洗着碗随口問道:“江燕那邊的事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該不會天天跟蹤她吧?
”
郭曉燕抿嘴乖笑,“你怎麼知道的?
”
江芝蓮停住手,關了水龍頭,“不會吧?
你真的跟蹤人家啊?
”
“是啊,要不然你以為我天天到處溜達幹什麼呢?
當然是在搜集寫作的素材了!
”郭曉燕得意地晃着腦袋,“我跟你說,咱們大隊,甚至整個公社,都沒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
“真可怕。
”江芝蓮笑盈盈地問,“說說,你都曉得我什麼秘密呀?
”
郭曉燕豎起食指放到嘴巴前,“噓,天機不可洩露。
我看你身上的秘密啊,太大了,說出來别人都不會信。
”
“你就故弄玄虛吧你!
”江芝蓮不由地看了郭曉燕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莫名地覺得這姐們好像真的知道點什麼一樣。
應該不會的。
穿越重生這種事情,除非親身經曆,否則怎麼可能相信呢?
無非是家的幻想,和科學家的暢想罷了。
**
江芝蓮每天都會買報紙來看,雖然這是她經曆過的年代,但那時候她天天窩在廚房裡,并不關心時事。
而且當時她生活的城市距離這裡也比較遠,地方政策不同,形勢上也有不少地域差異。
大灣縣新來的領導格外注重教育,上頭也有号召教育農民的指示,所以掃盲夜校就這樣辦了起來。
為此,江芝蓮特意回了趟雙勝村大隊。
她讓郭曉燕幫忙把大姐江婉叫到後山一處廢棄的涼亭。
江婉來的時候,懷裡還抱着小嬰兒阿哲,就是江大柱領養來的那個小兒子。
“大姐,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呀?
”江芝蓮蹙眉問道:“他們是不是又欺負你和爹了?
”
“沒有。
”江婉熟練地搖晃着睡在她懷裡的嬰兒,語氣很輕,“是這小不點最近鬧騰得厲害,尤其是在晚上,搞得我睡不成個整覺。
沒事,等他再大一些就好了。
”
江芝蓮氣咻咻地說:“他又不是你兒子,幹嘛要你一個人帶啊?
!
沒道理嘛!
”
江婉眉眼彎彎地,目光很是柔和,“你沒聽說過長兄如父長姐如母嗎?
娘走了,我就跟你們的娘一樣。
照顧好你們,是我的責任呀。
”
江芝蓮說不出反駁的話,但心裡很難受。
“姐,七星村開了掃盲夜校,你不是一直想認字學習嗎?
你去聽聽看吧。
”
江婉的身子微微一僵,繞着涼亭走了兩圈,一邊哼着搖籃曲哄孩子,一邊考慮着妹妹的話。
江芝蓮看着心裡着急,但也清楚這件事必須本人想清楚了,才可以。
她說得再多,勸得再急切,也沒有用。
“算了吧。
”這是江婉最後給出的答案。
江芝蓮有點失望,她走到江婉面前站定,直直地盯住姐姐的雙眼,沉聲問道:“為什麼啊?
”
江婉沒有膽量跟妹妹對視,低頭撫摸着阿哲的額頭,輕聲道:“我都是個二十歲的老姑娘了,還學什麼習啊。
你知道咱們隊裡的阿秀吧?
她跟我同歲,都生倆孩子了,大娃已經三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