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搖了搖頭,反問道:“他幹了什麼?
”
喬冬:“他從竈膛裡抽出一根燒着的柴火就往胳膊上燙。
”
江芝蓮:“……”
喬冬遠遠地看到了清香食堂的牌匾,便加快了語速,“以後每一次他忍不住想動手了,就找東西往自己身上招呼。
不是燙胳膊、掐大腿,就是往牆上砸拳頭。
我沒親眼見過,但是聽我姐說,他身上有很多傷痕,夏天特别容易感染。
這些年他不常回來,也不知道情況有沒有好一些了。
”
喬冬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孟青不敢留他媽一個人在家裡,這些年都沒怎麼出過遠門。
三天之内回不來的地方,他都不會去,他怕他爸随時會回家。
雖然這幾年我姐夫沒再動過手了,好像也把酒給戒了,但是孟青應該還是不太放心。
所以他要守在家裡,保護他媽。
他為什麼不去考大學,我猜可能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
江芝蓮嗓子堵得說不出話,難受得有如一萬隻螞蟻在啃噬她的心髒。
車子停穩之後,她走下來,站在路邊,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喬冬付了車錢,随後也下了車。
他走到江芝蓮身邊,陪着她站了一會兒,沒再開口說什麼。
兩人靜默半晌,喬冬見時候不早了,便擡腳朝清香食堂走去,“我先進去給你小舅媽點餐了,你在這裡透透氣吧。
”
江芝蓮點點頭,蔫蔫地說了聲“好”。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之後,喬冬拎着四個保溫飯盒走了出來。
跟着他一起出來的,還有林香,“來都來了,怎麼不進去坐坐?
”
江芝蓮吸了吸鼻子,扯出一抹笑,“有點暈車,在外面吹吹風。
”
林香聽到她的聲音有點悶悶的,帶着點鼻音,就拉起她的手往店裡走去,“我給你煮點姜茶喝喝。
”
喬冬重新攔了一輛出租車,把保溫飯盒放到後座上,扭頭說道:“你倆聊吧,我得抓緊給嬌嬌送飯去了。
外甥媳婦,回頭跟孟青好好說啊,别吵起來了。
”
江芝蓮笑着點點頭,“放心吧,我會拿捏好分寸的。
”
喬冬坐上車,關上車門,離開了。
江芝蓮到清香食堂喝了一碗紅棗姜湯,出了一層薄汗。
身上暖了,心裡也好受了一些。
她看向林香,笑着說道:“菇房不是你的大本營嗎?
怎麼最近經常在店裡看到你啊?
”
林香苦澀一笑,“菇房那邊太冷清了,這邊人多熱鬧點。
”
“哦……”江芝蓮點點頭,沒再多問。
林香撥弄了兩下短發,随後從圍裙的衣兜裡掏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
江芝蓮讷讷的,有點沒精打采的樣子,“這是啥呀?
”
“算是給你的抽成吧!
”林香解釋道:“你小舅最近見天的來,在大廳裡等菜的時候,跟人家唠嗑,說自個媳婦妊娠反應大,吐得厲害,就隻能吃下這裡賣的孕婦餐。
結果,最近很多人過來點孕婦餐打包帶走。
店裡用的是你上次的菜單,理所當然得給你抽成啦。
我哥可是千叮咛萬囑咐過的,讓我一定要親手把抽成的錢拿給你。
你要是不收,他該埋怨我不會辦事了。
”
話講到這個份上,江芝蓮也不好再推三阻四。
用了她的菜單,給她抽成,也算是行業規矩,這錢的确是她應得的。
看厚度,給的抽成還不少呢。
江芝蓮接過林香手中的信封,輕輕一揚,“謝啦!
”
“客氣啥。
”林香說:“我哥還擔心沒跟你商量,就擅自用了你的菜單,怕你不高興呢。
”
江芝蓮:“我哪有那麼小氣。
”
林香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要不每個月你過來幫我們改良一下孕婦套餐吧。
我們按照銷量,給你抽成。
”
江芝蓮略思片刻,點頭道:“行啊!
”
林香抿嘴一笑,“合作愉快!
”
江芝蓮:“嗯,一起發财!
”
——
此時的陳家,氣氛有些凝固。
陳建軍坐在沙發上,用手抵着額頭,蹙眉沉思着什麼。
茶幾上的煙灰缸裡,早已摞滿了煙頭。
“廠長……”陳管家小心翼翼地打破了甯靜,“剩下的十畝地,咱們還是承包下來吧。
我覺得徐隊長說得蠻有道理的,咱們以後還可以跟那個丫頭門對門地打擂台,還有機會扳回一局,找回臉面。
”
陳建軍蓦然擡起頭,“打什麼擂台?
她賣醬,我賣拖鞋,八竿子打不着,各賺各的錢,有什麼擂台可打的?
我有那麼幼稚嗎?
!
”
“……”陳管家啞然。
這時陳夫人叫保姆換了個煙灰缸。
她則親自削了蘋果,剝了葡萄,端着果盤走到自家男人身邊坐下來,柔聲勸了勸。
“少抽幾根吧,對身體不好。
”
陳建軍放下手中的煙,聽話地張開嘴巴,吃了一口夫人遞過來的葡萄。
經過幾個小時冷凍的葡萄,已經剝掉了外皮,吃起來酸甜爽口,沁人心脾。
“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
雙勝村大隊是那個丫頭的地盤,你會在那裡栽跟頭,也很正常。
”陳夫人走到丈夫身後,手法娴熟地捏了捏他緊繃的肩頭,“她賣醬,對你沒有什麼影響。
但是,你做鞋子,搞不好會給她帶來一些麻煩……”
陳建軍眸光一閃,目露精光,眉頭漸漸舒展開了。
陳管家低着頭,眼睛轉了兩圈,一開始他沒太聽懂這句點到為止的話裡有什麼深意。
仔細琢磨了一下,才漸漸有點明白了。
陳夫人沒有在客廳裡久留,早早地回了卧房。
有了夫人的提點,陳建軍很快便想通了這件事,“明天咱們就去雙勝村大隊!
”
陳管家颔首,應聲:“好的。
”
陳建軍回到卧房,看到床頭攤着一張報紙,順手拿起來看了一眼,沒看出什麼名堂。
他問夫人:“報紙你放這兒幹什麼?
”
陳夫人眯了眯眼,“讓你看看。
”
“不就是一個連載嘛,名字起的這麼低俗。
現在報社越來越不靠譜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刊登。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看這種情情愛愛的東西,以後不要拿到我面前礙眼了。
”陳建軍說着,就要把報紙丢到床頭櫃上。
陳夫人戴着眼鏡,對着床頭燈,正在看一本藝術史相關的書。
她擡眸看向陳建軍,表情相當嚴肅,“你最好看一看。
”
陳建軍上了床,蓋好被子,疑惑地展開報紙,看了個究竟。
傾城無緣,焚香無情——
光這名字,就看的人腦殼疼。
什麼三俗的東西!
陳建軍忍着不适看了下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的面色沉下來,找到了作者的名字。
“郭曉燕?
”
陳夫人點點頭,“下午我去打聽了一下,這個郭曉燕是雙勝村大隊郭裁縫的女兒,跟小江廚師是很好的朋友。
”
陳建軍愕然,“她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這明明寫的就是咱家的故事啊!
”
陳夫人把手中的書輕輕合上,将漆黑如墨的秀發别到一側,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微微歎道:“我猜,是小江廚師來咱家那天,聽什麼人嚼了舌根,知道了這些事。
然後她把這個故事當做素材,告訴了她的朋友,也就是這個郭曉燕。
”
陳建軍看完了連載的第一章節。
字數不多,内容有限。
雖然能看出來主人公的原型是他,但是還不能确定她們到底知道了多少内情。
如果這個故事繼續連載下去,他的聲譽可能會受到影響。
不行,得盡早制止這件事!
“明天我去雙勝村大隊簽承包合同,順便去見一下這個郭曉燕,讓她把連載撤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