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長想了想，又道：“讓六子和小陳也跟着吧，我看這人不老實。
”

　　列車員果斷拒絕了，“不用，我一個人就行。
我在隊裡的散打水平，您還不清楚嘛！
”

　　“暗箭難防，多兩個人，安全一點。
”列車長說道：“人在你手上跑丢了，你能踏實嗎？
還是穩妥點好！
”

　　列車員沒再說什麼。

　　“你們是報案人，也跟着去一趟吧。
”列車員看向孟青和江芝蓮，“去派出所也就是簡單地做個筆錄，能把事情講得更清楚一點。
”

　　孟青用目光詢問江芝蓮的意見。

　　江芝蓮沒有多想，就點了頭，“去呗！
如果能找到小男孩的家裡人，心裡也能更踏實一點。
”

　　幫人幫到底，好人做徹底。
一向是她的為人準則。

　　“那就這麼定了。
”列車長說道：“這人我們看着，孩子我們也會照顧。
你們回卧鋪睡會兒，到河東縣了再叫你們。
”

　　江芝蓮和孟青離開的時候，聽到對鋪男人激動地控訴道：“無憑無據的，你憑什麼押着我啊？
”

　　“你們這麼做是不合法的，知不知道？
！
我要告你們！
”

　　“列車長同志，你瞧瞧我這臉！
受傷的人明明是我啊，你們怎麼能颠倒是非呢！
”

　　“真幾把操蛋！
把我兒子還給我！
”

　　……

　　走出餐車，背後的聲音漸漸變弱，不一會兒就聽不見了。

　　江芝蓮在兩節車廂交接的地方停下來，拉住孟青，小聲問道：“你是怎麼确定那小孩是他拐來的啊？
去了派出所，能說清楚嗎？
咱們現在好像沒有什麼真憑實據，萬一他耍賴，拒不承認。
短時間内又找不到小孩的家人，那這事兒可能就有點麻煩了。
”

　　“我一上車，就發現那個小男孩不大對勁，目光經常性不對焦。
”孟青緩緩說道：“反應也比較遲鈍。
開始我以為是發育遲緩，或者有其他先天的疾病。
不過，後來我在小孩身上聞到了一種草藥的氣味。
”

　　“草藥？
什麼草藥？
”江芝蓮追問了一句。

　　“一種在大灣縣附近幾個地區比較流行的土藥方，用幾種常見的草藥按比例可以很容易地配出來，以前是拌在餌料裡抓獵物用的。
”

　　孟青微微蹙眉，繼續道：“近幾年聽說有人把這種草藥融到糖塊裡給小孩吃，然後把小孩拐走。
比例配得好，小孩會失去對外界的反應。
也就是，像剛才那個小孩那樣，不會鬧騰，看起來很聽話很乖巧。
這樣，帶在路上好控制。
如果水平不行，或者經驗不足，比例沒有配好的話……”

　　“會怎樣？
”江芝蓮其實猜到了會有什麼後果，但還是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會有生命危險。
”孟青沉聲一歎，“這種情況拐賣小孩的人不會救，孩子多半很快就死掉了。
”

　　江芝蓮捏了捏拳頭，氣憤不已。

　　但她又感到無能為力。

　　今天碰到了這個小男孩，頂多也就能救這一個。

　　那還有其他許許多多被拐走的小孩呢？

　　他們怎麼辦？

　　他們的家人又該怎麼辦？

　　多少個家庭因此再無幸福和歡笑了啊！

　　拐賣小孩這事兒未來幾十年始終都有，根本沒有辦法阻止和控制。

　　江芝蓮頓時覺得渾身無力，有點喪氣。

　　“能救一個是一個，先幫這個男孩找到家人。
”孟青攬了攬江芝蓮的肩膀，寬慰道：“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

　　江芝蓮悶聲點了點頭。

　　道理她都懂，就是事兒戳到眼前了，難免有些感觸。

　　兩人回到他們的車廂。

　　車廂内已經恢複了甯靜，鼾聲遠遠近近，此起彼伏。

　　江芝蓮還是回到了上鋪，孟青也躺到了自己的下鋪上。

　　火車哐哐哐地有節奏地行進着，聲聲催人入眠，但他們誰都沒有睡着。

　　火車準點到達河東縣。

　　江芝蓮和孟青提前十五分鐘穿好衣裳，收拾好挎包，面對面坐到了走廊上的凳子上。

　　列車長親自過來了一趟，告訴他們在哪裡跟列車員碰頭，又叮囑他們留意那個男人的小動作。

　　“他一看就是慣犯，賊得很。
”列車長沉聲說道：“我已經給他搜過身了，他身上應該是不會有危險性的武器了。
不過，現在外面天黑，河東縣又是他的地盤兒，你們還是小心為上。
”

　　“知道了。
”孟青點點頭。

　　火車進站，江芝蓮和孟青率先到了碰頭的指定地點。

　　等了兩三分鐘，一行人就朝他倆走了過來。

　　對鋪男人被兩個列車員抓着胳膊，除此之外，并沒有束縛他行為的其餘東西。

　　也是，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是人販子。

　　不能用對待犯人的方式對待他。

　　嚴格來說，他現在連嫌疑犯都算不上。

　　抓着對鋪男人胳膊的兩個列車員，江芝蓮沒有見過，大概是列車長口中所說的六子和小陳。

　　走在最前面領路的，是負責他們那節車廂的列車員。

　　如果沒聽岔，列車長喊他的時候，叫的應該是宋鵬。

　　站台上隻有兩個路燈，都不是很亮。

　　一行人走過來的時候，隻能看出來個大概的輪廓。

　　微小的動作，基本上看不清楚。

　　孟青拉了拉江芝蓮，“咱們過去迎一迎。
”

　　江芝蓮想起列車長的叮囑，便邁開腿，跟着孟青快步走了過去。

　　走了不過三米，對面就出事了。

　　對鋪男人劃傷一個，用拳頭砸倒一個，随後朝反方向奮力狂奔了起來，并吹了幾聲響亮的口哨。

　　宋鵬聽到身後的動靜，趕忙追了上去。

　　孟青沖過去一把捂住列車員正在流血的脖子，随後快速用手指摁住血管主幹，控制大血管出血。

　　江芝蓮過去查看另一個人的傷勢，“你怎麼樣了？
要不要緊？
”

　　“我沒事！
”列車員捂着歪掉的鼻子，看向同伴，慌張地問道：“六子，你有事沒事啊？
沒劃到頸動脈吧？
”

　　江芝蓮快速思考了一下，随後沉下眉頭，看向身邊的人，“你是小陳嗎？
”

　　小陳點了點頭，“我是。
”

　　“你的腿是不是沒有受傷，還能跑吧？
”江芝蓮問道。

　　小陳之前點頭的時候發現鼻子痛得不行，這次就沒有動腦袋，隻張開嘴巴，回了一個字，“能！
”

　　“那行，你趕緊跑到出站口找派出所的人，讓他們叫一輛救護車，再派人進來抓人！
”話落，江芝蓮催促道：“快點的！
再晚，你的鼻子就正不回來了。
”

　　小陳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飛也似的跑走了。

　　江芝蓮走到孟青身邊蹲下來，語速極快地說道：“他的傷口我來按，你趕緊去幫宋鵬吧！
”

　　不遠處的打鬥異常激烈。

　　對鋪男人剛才吹口哨是在呼喚同夥，現在宋鵬正在跟五六個人撕打，急需幫手。

　　“按這裡，用點勁兒，一定要止住血，要不然就危險了。
”孟青說完，立馬朝宋鵬跑了過去。

　　“你注意安全啊！
”江芝蓮朝孟青快速離去的背影喊道。

　　喊聲落下，孟青已經跟其中兩個人交上了手。

　　時間流逝地異常緩慢，江芝蓮焦急地朝出站的方向看去，希望派出所的人快點來救場。

　　淩晨三四點，站台上幾乎沒有什麼人了。

　　即使火車站有值班的工作人員，估計也隻當這裡在群毆械鬥，不敢貿然上前摻和。

　　江芝蓮努力睜大眼睛，仔細辨别敵我情況。

　　加上對鋪的那個男人，應該是八對二。

　　我方人數稀少，太弱勢了。

　　好在孟青跟柳師父學了幾招，練過一陣子，還能抵擋一陣子，否則這一架根本沒法跟人打。

　　不過即使這樣，他畢竟還是個新手，也沒有實戰經驗。
面對一幫常年在街頭巷尾打架的混混，實在有些吃虧。

　　江芝蓮看到他臉上、腰上、腹部，都挨了好幾下。

　　真讓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