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考慮到對方是長輩,她沒有罵出太難聽的話。
雖然當時這些話就在嘴邊,比如畜生、狗男人,可是她好歹忍住了,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真是萬幸啊!
江芝蓮長舒一口氣。
果然任何時候都不能太沖動,一沖動就容易犯錯誤,以後切記一定要謹言慎行呀!
人剛放松下來,便覺得胃裡一陣翻湧。
她奔到牆角下,吐得頭昏眼花,差點暈厥。
柳妹趕忙跑過去幫她拍背,急切地詢問,“你是不是中暑了呀?
怎麼吐成這樣!
”
“才六月,中的哪門子的暑啊!
嘔……”江芝蓮扶着牆根,才堪堪站穩。
喬瑞玲端了碗水過來,柳妹接到手中,遞給江芝蓮。
江芝蓮把中午吃的悉數吐幹淨之後,用微涼的水漱了漱口,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柳妹還是不解,“不是中暑了,那會不會是胃腸感冒啊?
保險起見,還是趕緊去衛生所看一下醫生吧?
”
“不用了,沒啥大事。
”江芝蓮扯唇笑了笑,“用腦子吃飯,容易吐,很正常。
”
“……”柳妹一聽,更懵了,“用腦子還能吃飯呢?
怎麼吃?
”
“開個玩笑,就是中午飯吃噎着了。
”江芝蓮說着朝廚房走去。
喬瑞玲拗不過她,隻好随她去了。
柳妹還有事,也沒有久留,先行離開。
為了追求速度,江芝蓮沒有做太花費功夫的菜。
就着廚房裡的幾樣食材,簡單地做了四菜一湯。
都是比較容易熟的素食,所以用了半個小時就做好了。
涼拌苦瓜、酸辣土豆絲、清炒山藥、榨菜絲炒蘆筍,還有菠菜湯。
主食是喬瑞玲早上吃剩的紅薯葉餅,江芝蓮拿大鍋熱了一下,便端上了桌。
三個人圍桌而坐,氣氛微微尴尬。
不過有江芝蓮在,再尴尬的場面,她都有信心攪和得熱火朝天,其樂融融。
“叔,你還沒吃過我做的菜吧?
趕緊嘗嘗,看看味道怎麼樣,合不合你的口味?
時間倉促,我就隻做了點最簡單的家常菜。
改天得空了,我給你多做幾道更好吃的菜,保準讓你吃一次就天天惦記。
”
孟國輝旅途奔波,饑腸辘辘,顧不上吃菜,先咬了一大口紅薯葉餅。
不等江芝蓮說完,他兩三口就吃完了一個大餅子。
江芝蓮:“……”
她的菜不香嗎?
為什麼隻啃餅子呢?
眼睜睜地看着孟國輝狼吞虎咽下三個碩大的紅薯葉餅子之後,她默默地給他舀了一碗湯,“叔,慢點吃,别噎着,喝點湯順順。
”
孟國輝端起湯碗,一口灌下,直接見了底。
見狀,江芝蓮乖巧地又給孟國輝添了一碗。
胃裡有了點東西,沒那麼餓了,孟國輝放緩了進食的速度。
他看向喬瑞玲,嗓音充滿粗粝感,但透着溫柔,“餅子還是以前的味道,真好吃啊!
出門在外,就念想這個。
”
江芝蓮抿抿唇,瞧見這對久别勝新婚的老夫老妻,滿目含情的樣子,頓時覺得被狗糧塞飽了。
她盯着手中的筷子看了幾秒,不知道該不該吃這頓飯。
搞不好,吃完之後又要消化不良了……
喬瑞玲微微一笑,眉眼比平時更加溫柔了。
她把幾個菜盤子往孟國輝面前推了推,勸了一句:“多吃點菜,蓮娃的手藝特别好。
”
孟國輝點點頭,吃了一口苦瓜,随後評價道:“切得太薄,蒜放少了,醋多有點酸。
”
江芝蓮:“……”
喬瑞玲抿唇笑了一下,向江芝蓮解釋,“我不大會切菜,切不了你這麼細,每次都是厚厚的一片。
他呀,是吃慣了我做的菜,口味被我弄壞了。
”
江芝蓮不太在意,畢竟每個人的口味不同,她自信地笑道:“那再嘗嘗其他幾道菜。
”
孟國輝夾了一大筷子酸辣土豆絲放入口中,咀嚼了半晌才咽下,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江芝蓮:“怎麼?
不好吃?
”
又是哪兒不對路了?
孟國輝一臉認真地開了口,“土豆還是炖面了好吃,這樣吃着像生的一樣,都咽不下去。
”
江芝蓮漸漸石化。
這個糙漢子吃菜還真是挑剔。
口味和飲食習慣,簡直可以用刁鑽來形容!
江芝蓮原本想為剛剛的口無遮攔做一下形象補救,沒想到,竟然會搞砸!
這次不用喬瑞玲解釋,她就能猜到緣由了。
肯定是喬瑞玲不太擅長刀工,不會切絲,平時隻把土豆剁成塊用大鍋炖爛了吃。
而且孟國輝大概不喜歡吃酸口的菜,連涼拌苦瓜都嫌酸呢!
酸辣土豆絲能合口味才怪。
清炒山藥太清淡,菠菜湯有點鹹,隻有榨菜絲炒蘆筍勉強合格。
孟國輝吃着榨菜絲炒蘆筍,看向喬瑞玲,淡淡道:“這次的榨菜你腌得蠻好,今年的蘆筍長得真鮮嫩啊!
”
江芝蓮的眼皮子跳了跳,可着這道唯一還不錯的菜,跟她這個廚子也沒啥關系,隻是因為主要的兩個食材原本就很好呗?
某知名特級廚師,遭遇了兩世以來的第一次滑鐵盧。
喬瑞玲原本胃口小,吃不了多少。
江芝蓮是被打擊的沒有胃口,也沒怎麼吃。
孟國輝則隻把紅薯葉餅子和榨菜絲炒蘆筍吃完了。
其他幾道菜,都剩了一大半。
江芝蓮悻悻然,準備起身收拾碗筷。
這時孟國輝叫住了她,“姑娘,不着急收拾。
你先坐會兒,咱們聊一聊。
”
“哦……”江芝蓮乖乖坐正,等待訓話。
孟國輝沉思片刻,問喬瑞玲,“孟青想去上大學?
”
喬瑞玲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茫然,“他說不喜歡念書,隻想給動物看病。
”
孟國輝一臉嚴肅,偏過頭,沉默地看向江芝蓮。
很明顯,是在等她接話。
江芝蓮不确定是不是可以在孟青缺席的情況下,擅自跟他們讨論這件事。
但既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了,那就擇日不如撞日,直接把問題講開吧!
也許,這才是最好的時機。
“是,我想孟青肯定對念大學充滿憧憬!
這毋庸置疑。
”江芝蓮先給出了肯定的答複,随後才慢慢解釋道:“雖然孟青沒有跟我明說,也堅持不去念大學。
我勸他,他還跟我急眼。
但是,這改變不了他内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暫時可以自我欺騙,自我麻痹,甚至逃避。
可時間越長,他隻會越痛苦,成為終生的遺憾。
”
“他為什麼不去?
因為我?
”孟國輝的視線依舊先掃向喬瑞玲,随後才挪到了江芝蓮的身上。
見喬瑞玲低着頭,緊閉雙唇,并沒有要說話的樣子。
江芝蓮這才輕歎着開了口,“是啊,怕你突然回來,像以前一樣動手打人。
他小時候太瘦弱,還沒有能力保護誰。
現在長大了,肯定想寸步不離地守護母親,不再讓她受委屈、受欺負。
”
喬瑞玲蓦然紅了眼眶,她攪着手指,極力忍耐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孟國輝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骨節微微泛白。
屋内有着壓抑的寂靜,家裡的小黃貓在院子裡散步,偶爾朝堂屋望上一兩眼,試探着喵喵叫幾聲。
江芝蓮默了片刻,繼續說道:“所以孟青從來不出遠門,三天之内回不來的地方,他一般都不會去的。
”
孟國輝突然想起江芝蓮剛才對他一通吼時說過的話,蹙眉急切地詢問,“你說他,在外面出生入死,是什麼意思?
”
喬瑞玲這時也擡起了頭,用布滿紅血絲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住江芝蓮。
作為一個母親,她對兒子是了解的。
她能猜到孟青去了哪兒,但還是想要一個确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