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窗戶之後，隔絕了江遠的視線，林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情明顯緩和了不少。

　　見葉芸還在一臉好奇寶寶似的瞧着她，她眯眼一笑。

　　“你放心，我是那麼蠢的人嗎？
好馬不吃回頭草，人隻能一步一步往上走，哪有回頭走下坡路的，這麼淺顯的道理我還能不明白？
”

　　說完這話，她還拍了拍葉芸的肩膀，看得葉芸不禁瞠目結舌。

　　好像局勢一時間調轉。

　　之前是林嬌大吵大鬧地纏着江遠不放，現下變成了江遠追随林嬌，林嬌反而對江遠不屑一嗤。

　　也不知道這短短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緻這麼大的變化。

　　“行吧。
”

　　葉芸抿唇一笑，不再追問這些，但該提醒的還是要及時提醒：

　　“之前你把想要還給江遠的彩禮錢放在我和秦铮這裡，秦铮拿來跟光頭林做生意，如今掙了不少，依你和江遠現在關系，你打算合适告訴他？
”

　　“先不告訴。
”

　　林嬌毫不猶豫道。

　　如今江遠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模糊，再沒有徹底劃清關系之前那筆錢還是不宜曝出，不然不出意外還是會被江遠拒絕。

　　按照江遠的脾氣恐怕還會跟她吵上一架，到時更加麻煩。

　　林嬌最害怕麻煩。

　　别看江遠這個人平日裡戴着一副眼鏡，斯斯文文，謙和有禮的，其實他真正的性子并不好惹，心思又深又重，隐約還有一些極端的偏向。

　　這點葉芸也是知道的。

　　江遠和其他幾人把楊青林揍得鼻青臉腫的那晚，她就看出，江遠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斯文。

　　風度翩翩是真的，骨子裡不好惹的本性也是真的。

　　“行了，我也不跟你們說了，下午還有一戶人家要過去看診。
”

　　林嬌說着便朝外走去，臨出門前又不忘叮囑：“那筆錢還勞煩你和秦铮替我保管，如果有合适的時機，我會告訴你們。
”

　　“好，那我們就等你通知了。
”葉芸笑，起身送她出去。

　　外面的秦铮和江遠剛好抽完一支煙，見林嬌和葉芸出來，靠着牆壁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體，扔掉煙頭，擡手揮揮驅散了周身的煙味。

　　“走吧。
”

　　江遠拎着藥箱走到林嬌身邊，語氣平靜，仿若剛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林嬌淡淡瞥他一眼。

　　拒絕的話已經說累，她歎了口氣，無奈地跟葉芸打了招呼後轉身利落地離開。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

　　走在前面的是林嬌，走的坦蕩、自信，江遠則是落兩步跟在她身後，神色平靜，與她不遠不近保持着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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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葉芸才收回視線，詢問的眼神看向了秦铮。

　　“江遠咋說的？
”

　　秦铮想了下，沒着急回答葉芸的話，反倒咧嘴一笑：“林嬌什麼态度？
”

　　哈，林嬌啊。

　　“她能是什麼态度？
”葉芸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無奈聳肩，兩手一攤笑道：“你看她現在的樣子，還能是跟以前一樣，纏着江遠不放嗎？
”

　　秦铮搖搖頭，“不太能。
”

　　他又不傻。

　　隻要是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林嬌現在對江遠是毫無興趣。

　　“所以喽~”

　　葉芸拍了拍秦铮的肩膀，歎了口氣道：“告訴你兄弟，有些事情随緣，若是不能強求，那就别太強求了。
”

　　秦铮：“……”

　　關他屁事。

　　他最害怕摻和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情，癡男怨女是除了文字之外最難纏的東西，他才不要管這些呢。

　　“媳婦兒，咱進屋！
”

　　說完他俯身在葉芸臉上偷了個香，胳膊把她一摟，轉身就進了屋。

　　屋裡。

　　昏迷不醒的荀向斌躺在炕上，裹着被子，緊閉着雙眼，熱乎乎的被窩和屋子裡的溫度熱得他額頭滲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眉頭緊鎖，仿佛陷入夢魇。

　　小孩子始終趴在炕邊瞧着荀向斌，稚嫩的小臉始終沒有什麼情緒，似乎躺在炕上的對他而言隻是個陌生人。

　　但是看到荀向斌額頭的汗珠，他還是拿起旁邊的濕毛巾，踮起腳尖，笨拙地伸着小手給荀向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生病時，娘就這麼照顧他。

　　他記得生病時他也渾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娘就用濕毛巾給他擦臉，擦身子，讓他幹幹淨淨，舒舒服服的。

　　“小海，過來歇一會兒。
”

　　一進屋就看到小海這麼暖心的舉動，葉芸心下微暖，朝他招了招手。

　　小海剛給荀向斌擦汗到一半，扭頭看了眼葉芸，又為難地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荀向斌。

　　“去吧，找你芸姨。
”秦铮拿走他手中的濕毛巾，接替了他的活。

　　小海這才放心地扔下荀向斌，邁着小步子跑向葉芸。

　　“芸姨……”

　　他跑到葉芸面前時又即使停住，站在葉芸面前，仰起小腦袋眨巴着純粹的眼睛瞧着葉芸。

　　瞧見他這副樣子，葉芸愛不釋手，疼愛地捏了捏他的小臉。

　　“真乖……”

　　小海被她誇得不好意思，抿唇腼腆一笑，紅撲撲的小臉蛋格外可愛。

　　宿舍床一般有四張床，秦铮和老高把人安排進了男工宿舍，葉芸牽着小海的手，坐在另一邊的床沿，把小海摟進了懷裡。

　　她握着小海的肩膀，認真道：“告訴芸姨，想回家看看你娘嗎？
”

　　小海眼神微微一亮。

　　随即重重點了點頭。

　　一提到羅秀娟，小孩子沒有任何抵抗力，答應的幾乎毫不猶豫。

　　葉芸神色更加認真，掰着他的肩膀，讓他看向炕上的荀向斌，道：“要帶着他一起回去的，也願意嗎？
”

　　雖然知道四歲小孩的決定不重要，但她還是尊重地問了一遍。

　　小海仍舊點點頭。

　　“芸姨放心，我願意的。
”他不看荀向斌，反而仰起小腦袋去看葉芸，不太利索地組織着語言道：“我…我不喜歡他，但我娘找他，我娘、要是見到他，一定很開心。
”

　　葉芸點點頭。

　　既然如此，趁着這個周末她就可以帶着小海回一趟家。

　　“小、小海……”

　　虛弱的嗓音響起，炕上的荀向斌幽幽轉醒，臉色慘白，幹涸到起皮的嘴唇嗫動，拼盡力氣才勉強撐開了眼皮。

　　他眼裡盛滿紅血絲，掙紮着顫顫巍巍地側身朝小孩看去，顫抖語氣飽含了激動：

　　“你娘，你娘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