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玉閣裡，葉棗換了衣裳歇了之後，阿圓來問的，卻是另一件事。

　　鳳印什麼的，阿圓倒是知道主子有數。

　　她問：“主子，皇後娘娘的身子，當真那般不好了？
”

　　“應該是真的。
”葉棗嚴肅：“你想，我入府的時候，大阿哥過世。
便是再鐵石心腸的女人，死了孩子……”葉棗搖頭：“那份兒傷痛也肯定是有的。
可她才多久，就能笑語宴宴的出來管事。
”

　　“後來懷孕小産，那一回我就覺得她傷的厲害，可又不久，就出來管事了。
這些年，看似無事，可她心裡的壓力肯定很大。
”

　　皇後無子，無寵，又被皇上厭棄了。

　　自己又是個處心積慮的人……這樣的人，不費心？

　　一個身體本就傷着的人，時時刻刻有壓力，要費心，豈能好？

　　“可也是，這些年，皇後娘娘的面色其實一直都不好，去年，前年，一到了冬日裡，她就要喝藥，看太醫。
”阿圓沉吟。

　　“這一回，要不是病的真厲害了，她怎麼可能輕易放手叫我們管事？
”葉棗也沉吟：“怕是，她的身子，比我們想的還差。
”

　　隻怕是……要影響壽數了。

　　倒不是馬上就不成，但是這麼病下去，皇後注定沒有大壽。

　　“主子……要真是這樣。
那……也是好事。
”阿圓壯着膽子，說完這句，就跪下去了。

　　低着頭，不敢看葉棗一眼。

　　葉棗失笑，扶着她起來：“傻了呀？
你的心思我知道，隻是，千萬别這麼想，你主子沒有那份心思。
我倒是期望皇後好好活着。
最起碼也活他個二十年。
”

　　阿圓心裡松了一下，她怕主子罵她，可又覺得要是皇後沒了……主子為什麼不能做皇後呢？

　　“你還有些不服？
皇後有什麼好？
我活一輩子，不圖虛名，隻要實際。
起來。
”葉棗笑着拉阿圓。

　　阿圓起身：“奴才以後不敢提起了。
”

　　“那就對了，這些事咱們不盼着。
後位也好，鳳印也罷，對我都是無用的東西。
雖然我要是……五阿哥就是嫡子了，可那時候也真是靶子了，沒了退路。
你好好想想我的話。
”

　　是，五阿哥眼下看着是聰明伶俐，又因為年紀小，可愛的不得了。
皇上喜歡也是真心實意的喜歡。

　　可誰敢說他大了還是那樣呢？
萬一他聰明是聰明，卻歪了呢？
卻不走正路呢？

　　或者，他的聰明大了就沒了呢？

　　要是他還是庶出子，那麼将來大不了退而求其次，取個王位就算了。

　　可……一旦成了嫡子，四爺再立太子，就必須是先選嫡子了。

　　那時候，他要是不成器，不就是死路一條？

　　倒不如大家都是庶出的，起點都一樣，看各自本事吧。
要是五阿哥不成，葉棗保護他做個王爺也算是個路子。

　　所以，坤甯宮裡坐着一個無子，無寵，又被皇上厭惡的皇後……多好啊。

　　擋住多少事？

　　盡管她狠辣，可要是有了防備，也就不怕她狠辣了。

　　“奴才懂了，奴才跟着主子，真是三生有幸。
”阿圓笑着道。

　　“好了，别誇我了，快去忙吧，我歇會。
”葉棗擺手道。

　　阿圓笑着應了，伺候她歇在外間榻上，就出去了。

　　葉棗靠在外間榻上，将前些時候做的荷包撿起來做。

　　皇上有旨意，以後不是整壽就不過了，所以今年萬壽節，大約就是一家子在慈甯宮裡用個膳罷了。

　　葉棗麼，也想不出好的，就胡亂做個荷包，送給四爺算了。

　　反正她不要臉的想，隻要是她親手做的，四爺好像都很喜歡的樣子……

　　這麼些年了，她統共沒給四爺做幾件東西，荷包倒是有幾個了，不過做的都……難看的要死。

　　這個麼，用點心，就好好做，也叫四爺戴的出去。

　　五阿哥來的時候，見額娘做荷包，就鬧着也要。

　　葉棗隻好哄他：“額娘做的不好看，叫姑姑們給你做好不好？
”

　　“要額娘做！
要額娘做！
”雖然也分不清額娘做的和姑姑們做的哪裡不一樣，可五阿哥就是要額娘做。

　　“好吧，那滾滾乖，額娘做的很慢，這個給阿瑪，下一個給滾滾好不好？
”葉棗歎氣。

　　“阿瑪也要？
”滾滾覺得，阿瑪怎麼能要呢？
跟小孩子搶麼？

　　“是啊，阿瑪也要，阿瑪要過生辰了，你的荷包，等你生辰的時候，額娘給你做可好？
”葉棗笑道。

　　反正，她的速度……大約也就這樣了。

　　五阿哥懵懂點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辰，還有小半年呢……

　　隻是，次日見了四爺，五阿哥就念叨：“阿瑪和滾滾搶荷包！
”

　　他如今也能記得些昨日的事了，這件事麼，怨念了一日了。

　　就是不明白啊，阿瑪是大人，怎麼能跟小孩子搶東西呢？

　　被五阿哥說的一臉糊塗，再問，也說不明白了。

　　弄得四爺心癢癢了一天，晚間去找葉棗，第一句話就問：“什麼是朕與孩子搶荷包？
”

　　葉棗正要請安呢，這就愣住了，半晌才笑出聲：“這孩子也是……”

　　然後把昨日的事說了一遍。

　　四爺果然沒有因為她隻是送荷包就不滿意了，倒是美滋滋的，覺得她素來不會做什麼針線，費心做的荷包他就覺得不錯。

　　“他既然喜歡，給他便罷了。
”四爺嘴上讓着。

　　“唔，下一個給他，我做的很慢，反正他不急的。
”葉棗道。

　　四爺就滿意了：“嗯，朕回頭叫蘇培盛庫房裡找些精巧的玩意兒給滾滾先玩兒着，你慢慢做。
”

　　葉棗嗯了一聲，有種……我家四爺好好哄的感覺。

　　哎，好歹是個皇帝呢，這一個不怎麼樣的荷包，就滿足了。

　　這可真是……她都不好意思了。

　　“你那是什麼眼神？
”四爺見她用一種可憐他的眼神看着他，就覺得哪哪都不對了。

　　“唔，沒有，我就是覺得……爺也不容易。
”葉棗慢吞吞。

　　四爺瞪眼，半晌也沒明白她的意思，最後也懶得追究了。

　　他直覺，追究下去，能把自己氣死，還是算了。

　　果然五阿哥很快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倒是被四爺給他的一堆好玩的吸引了注意力。
這幾日都不怎麼粘着葉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