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貴人最近格外不順心。
沒有人刻意難為她,可是按着規矩難為她她也受不了啊。
一個貴人該是什麼份例?
早膳兩樣主食,兩樣菜品,兩樣粥。
午膳兩樣主食,四樣菜兩葷兩素,一個湯。
夏天下午有一樣點心。
冬日沒有。
晚上也是兩樣主食,兩個菜一個湯。
因為這會子也流行夜裡少吃。
其實,最初的規矩是冬天早膳一頓,半下午有一頓點心,晚膳一頓。
就沒有三餐。
實在是有人扛不住,漸漸的規矩才成了三餐而已。
隻是,這貴人的三餐和上頭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别的。
貴人是個很悲劇的地位。
貴人以下,索性就是個奴才,也就沒說的了。
可上了貴人這個位份,就似乎不大一樣了些。
多少有那麼點體面了。
都說上了嫔位才算是主子,可是要是能做了貴人,才能有機會做嫔位。
如今的裕貴人,就被全面的用規矩困住了。
吃喝穿戴,這最簡單的基礎上,她實實在在的嘗到了委屈二字。
她的兩個孩子好好的,因為皇子和格格那邊的供應是直接從内務府出的,所以絲毫不會被克扣。
當然,這是也四爺看顧的好,因為就這麼幾個孩子,不存在看顧不過來的說法。
實際說,四爺的孩子們着實沒有像是先帝爺的孩子們似得,在宮裡掙紮求生。
四爺是個負責人的阿瑪。
可裕貴人這裡,雖然東西是内務府給,可總要經過上頭。
結果就是,如今送來的東西,都是她位份裡的。
按說,貴人的位份上,也不艱難。
可是那也分怎麼說。
要是宮女上來的,那可不就是不委屈麼。
還好着呢,畢竟宮女隻能吃大鍋菜或者主子吃剩下的賞賜。
可貴人四個菜還一個湯呢。
問題是,你不能自己點,隻能是膳房做了什麼就什麼,愛吃不愛吃,都是那樣的。
先前因為生了兩個孩子,日子一直過的好的裕貴人如何受的住?
何況,就算是剛進宮那會子,也沒這麼嚴格!
皇後就不是個克扣這些的。
漸漸的,她就發現不光是飲食如此了。
就連穿戴也是這樣的。
回宮後,做冬裝的衣料子,皮子,以及首飾就都發下來了。
拿到了景陽宮,太監都不敢說話。
看分量就與去年差着不少呢。
裕貴人心裡有數,開口道:“把阿哥和格格的先收拾出來吧。
”
幾個人忙哎了一聲,先把兩個孩子的拿出來。
給兩個孩子的一點都不少,甚至還比去年多和好。
可剩下她的幾匹布料,就不必看了,舊的不說,也少了很多。
皮子這種東西,她根本就沒有!
再看首飾,倒是實打實的金的,可是都是笨重難看的金子。
偏都是内造的,你就是想拿來化了都不能。
但凡内造的,都是有數的,你少了一件兩件還能解釋,丢了麼。
畢竟就算是皇宮内院,也不敢保證不丢東西。
可是你不能全丢了吧?
所以,這些首飾沒用!
沒有一個能戴着出去的。
何況,裕貴人的驕傲也不許她戴出去。
不戴出去,就隻能用以前的……
她這裡,倒是也有賞賜下來的别的,可是總會重複的。
大頭的,衣裳首飾都這樣了,别的就更不必說了。
宮裡的貴人,嚴格說來,都不該這麼住。
該是随便哪裡一個小屋子就打發了的。
因為地方不大,又是奴才身,也就不預備什麼招待客人的東西。
這茶葉之類的,就分發的很是有限。
自己喝都不夠。
何況,也沒有好的。
另外别的日常用品也很是少,白糖,紅糖,都沒有了,蜂蜜這種稀罕物件兒就更是不必想了。
冬日裡,東西能放的住,所以膳房做的東西就多。
過年用的各色糕餅,一般十一月裡就開始做的。
去年的時候,她不必要,也有人巴巴的送來,今年是不必想了。
她都如此了,下面的奴才就更不必說了,東西少,質量差。
知道她的衣料子送去了針線房被拒絕之後,她終于是明白了,她這是被貴妃收拾了。
可人家收拾你收拾的光明正大,收拾毫無破綻。
你能說人家不對麼?
不能。
本就是你自己超過了貴人的份利,如今人家就叫你這樣過,你有什麼法子?
當然,用銀子可以改善很多事,可是她哪裡有那麼多銀子?
生了孩子之後,四時八節賞賜不少,可是都是東西,物件兒,哪有直接賞賜銀子的?
她和兩個孩子的月銀倒是有,可那不是能拿來随便用的,那才多少銀子啊。
裕貴人茫然四顧,竟是無可奈何。
叫皇上主持公道?
皇上首先不會理她。
何況,貴妃沒錯。
貴妃就高明到了七阿哥和三格格那邊一點問題都沒有,一點都不少東西還多給。
叫太後出面?
不管太後管不管,她都不敢靠上去了。
太後和皇上的關系如今這麼不好,她又不是純粹傻子。
禧妃獨善其身,不會給管,錦妃是貴妃的人,也不會管。
裕貴人心裡是知道貴妃這個人的。
她輕易不會為難後宮女子。
就是先前得罪她至深的李氏,收拾過幾次之後,也就丢開手了。
先前大公主總是偷着去瞧李氏,貴妃也懶得管。
也不見她跟皇上說。
關在冷宮裡的許氏這些年,貴妃也沒叫她死了。
皇後被關起來,貴妃更是當她不存在的。
可她這回收拾她了。
裕貴人心裡清楚,這是她撺掇納喇庶妃的事,被貴妃知道了。
裕貴人心跳的很快,她想着為什麼貴妃隻是這樣收拾她,卻沒有告訴皇上呢?
或者,她完全可以下手再狠一點……
裕貴人想不通,可又好像有點明白。
可這一份明白,叫她格外不是滋味。
貴妃啊,就是這麼一個人,她手段有,狠心下來什麼都敢做,當年對李氏,皇後,後來對太後,惹到她的時候,她從不手軟。
可是,她做事,從不做絕,總是給人留一線……
對待下面的人,她從不趕盡殺絕……
裕貴人苦澀的想,要說起來,貴妃這是個光明磊落的性子啊。
可是,她的光明磊落,不還是因為後頭有人撐着麼?
她不怕,有皇上撐着,她才能這麼叫人……恨的牙根兒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