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堯的小厮年毅回京後,并沒有第一時間就見着要見的人。
他既然是回京探病的,那就要做足了戲。
自然是先回府,做足了求醫問藥的戲碼。
不過,人老了,總是有病痛的,根本不必裝,年家老太太也确實身子不好。
于是,就是直親王給的藥材也是用上了的。
所以,知道十月初,年毅才見着了二阿哥弘昐。
京城翠雲樓,年毅跪着磕頭:“二爺吉祥,我們主子叫奴才給您磕頭了。
”
“起來吧,你如今也是個将軍,不可如此。
”弘昐笑了笑。
“多謝二爺,奴才感激不盡。
”年毅演戲是一絕。
這會子就感動的不行了。
起身,弘昐也直接:“你們主子叫你回來是什麼事?
”
弘昐自打三年前開始搭上了年羹堯,其實心裡就有數的。
以後的路不會好走。
貴妃又懷孕這件事,年羹堯煎熬,他隻會更煎熬。
他是皇子,又是長子,既然皇阿瑪偏西,他如何不能要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他搭上了年羹堯。
年羹堯雖然隻是個二品武将,可是他有種感覺,這個人,就是個厲害的人。
何況,年羹堯也确實籠絡了些人。
隻是他妹妹年答應出不了頭罷了。
不然,他也不會支持他了。
不過,年答應在皇阿瑪的後宮裡出不了頭。
以後也許可以做個太妃。
這樣一來,年家也算是出頭了不是?
何況從龍之功……
弘昐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畢竟,面對英明神武還年輕的皇阿瑪,他不可能不怕。
“二爺,這宮裡頭事,您可都知道了吧?
我們爺的意思是,二爺您也不能一直等着了,這天上也不會掉餡兒餅。
五阿哥今年可十三了,翻過年就是十四歲了!
”年毅皺眉,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這貴妃娘娘這一胎落地,興許皇上一高興,就得賞貴妃娘娘點什麼,便是不做皇後,那皇貴妃一位是少不得了。
這以後,五阿哥和八阿哥可是算嫡子了!
這老祖宗的規矩您是知道的,皇貴妃位同副後,就算是後了!
這皇貴妃之子,自然也是位同嫡子!
一旦有了嫡子,您這個長子可就沒有分量了!
”
“這些不必你說,爺自然知道。
”弘昐垂眸,掩住眼裡的厭煩。
“是是是,是小的多嘴。
隻是主子也吩咐了,叫奴才問二爺一句話。
是等着呢?
還是拼一把?
要是貴妃出點什麼事……她自己廢了,她的孩子也就廢了。
”
年毅小聲說着。
“你主子想的很好,隻是要是做不好,就是滿盤皆輸,這個道理不必我說給他聽吧?
”弘昐有點鄙夷,誰想不到這個?
可後續呢?
就是搞死了貴妃母子,對于他來說,還有個四阿哥是對手呢。
便是不成,七弟也是長成了……
“自然是要好好計劃的,隻是當務之急,就是先除掉貴妃母子。
要知道,其餘的人還有商榷,隻是貴妃母子橫在那裡,隻怕是您永遠沒機會。
”年毅說的更嚴重了些。
事實上,這也是實際情況。
“你主子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就不怕爺把這些事都告訴皇阿瑪!
”弘昐忽然長出一口氣道。
“二爺,我們主子雖然急切了些,但是也隻是想立個功勞罷了。
您是個英明神武的主子,自然是知道的,就别吓唬小的了。
”年毅賠笑。
“我們主子……還有一句話。
”年毅看着弘昐,有點為難。
弘昐隻是看他:“你要是不敢說,就不防不說。
”
年毅忙搖頭:“不不不,奴才就是死了也是甘願的。
都是為了二爺您的大業。
”
“我們主子的意思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到時候貴妃一旦出事了,宮裡必将大亂,到時候趁亂沒了個把人或者傷着個把人,都是小事。
”
“好了,天色不早了,爺先回去了。
這件事爺知道了。
”弘昐猛地站起來道。
這件事,他必須好好想想。
年羹堯根本不是光想要貴妃的命,而是想……弑君!
不,他怎麼敢?
他怎麼就敢?
可事實上,要是貴妃出事死了的話,她的兒子也就沒有威脅了。
那時候,皇阿瑪要是出事了……
他是長子!
第一順位!
這個念頭就像是劇毒的藤蔓一般,繞着他的心一層一層的往緊勒着。
叫他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
忙出了酒樓,站在大街上,才覺得胸腔舒服了些。
太大膽了,太可怕了。
他要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皇阿瑪還年輕,正是壯年!
他要孩子,可以有很多孩子!
就算是貴妃沒有了,以後也會有旁人。
那就會有很多孩子,他也還是沒機會。
除非……除非就叫皇阿瑪止步于此。
弘昐既然上馬,疾奔起來。
趕回了阿哥所,就叫人打水沐浴。
直到将自己泡在了水裡,才按捺住心裡那奔騰的情緒。
此時此刻,他興奮,激動,害怕,以及愧疚。
即便什麼都沒做呢,他為自己的想法就已經感到了愧疚。
他很小的時候,皇阿瑪還去看額娘,可是後來就不去了。
因為葉氏進了府。
皇阿瑪就一心喜歡葉氏了。
他想起自己的額娘,據說她白了頭,她也不過三十許人,就白了頭。
他是有理由恨的,有理由恨皇阿瑪的!
可是……
他又不能忘懷,皇阿瑪這些年對他的好。
他泡在熱水裡,卻像是泡在了油鍋裡。
煎熬的緊。
進一步到底是萬丈深淵,還是高高在上呢?
他不敢賭,可是不賭,一輩子都隻是個無所事事的皇子了。
先帝爺的皇子裡,至今沒有差事的還有幾個呢。
或者以後,一輩子都在貴妃母子手下過活麼?
他的額娘也永遠被關着麼?
弘昐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去了。
将自己沉在水裡,雖然不能呼吸,可是他卻漸漸感到一種舒适。
像是小時候生病了,額娘輕柔的手在撫摸他一般。
漸漸的平靜下來。
既然要做,就不能輸。
年羹堯不算什麼,可他畢竟是除了直親王之外,唯一一個能調動西北四十萬大軍的人!
機會,不是随時有的。
而今年過年,直親王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