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棉紡廠，那麼之後的一切就是按照流程來。

　　調公賬，看盈虧。

　　核實下撥公款的支出，以及統計固定資産。

　　光是查今年的公賬就不是一項輕省的活兒。

　　陸淼一下午一直泡在棉紡廠的辦公室裡。

　　等查明點眉目，時間也早已到了傍晚。

　　她跟棉紡廠的人約定過幾天會再過來，便先帶着自己的人起身告辭。

　　回程路上，陸淼問會計：

　　“你覺得這個棉紡廠怎麼樣？
”

　　作為業内專業人員，會計一秒明白陸淼問話的核心思想，當即點點頭道：

　　“和往期的公賬作對比，棉紡廠的盈虧隻在今年有明顯的下降，似乎隻是短暫遇到經營難題。
”

　　意思就是說，還有很大拯救的可能。

　　陸淼點點頭。

　　倒和她看過情況後的預想差不多……

　　見她點頭，會計有些不明所以。

　　略微停頓後，會計試探問：

　　“陸主任，這邊破産申請要打回去嗎？
”

　　牽一發而動全身。

　　沒嚴重到極端地步，國營工廠都需要自己想辦法繼續堅挺。

　　畢竟那麼大的廠子。

　　而每座城市裡類似的工廠至少成千上萬。

　　如果誰都因為短暫的經營虧損，或者一些小問題就嚷嚷着要破産，那能行嗎？

　　當然不行。

　　但陸淼另有成算。

　　淡淡一笑輕輕搖頭，陸淼正回目光道：

　　“暫時先這樣，具體我過段時間會安排。
”

　　“……是。
”

　　“嗯。
”

　　到三裡橋先會計放下車，陸淼又讓司機送她跟于紅回去。

　　路上短暫沉思，陸淼交代于紅道：

　　“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後天看情況跟我走一趟服裝廠。
”

　　“服裝廠？
”

　　于紅愣了，反應過來連忙低頭翻起了懷裡的資料頁，不多時扭過頭道：

　　“前輩，咱們這次的名單裡沒有服裝廠……”

　　陸淼點頭：“我知道，所以才讓你去準備，不拘一個服裝廠，隻要是布料相關的加工廠，能聯系上的那麼聯系方式我就都要。
”

　　于紅半天反應不過來是什麼意思。

　　棉紡廠申請破産核銷，結果不是隻有兩種嗎？

　　通過，走下一步程序。

　　或者直接打回申請。

　　現在聯系别的工廠是什麼意思？

　　于紅下意識的想問，可是話到嘴邊又想起前幾天時，前輩說的話：

　　——我們得有點追求。

　　追求……

　　前輩的追求，會是什麼呢？

　　于紅短暫愣神。

　　傍晚天色蒙蒙亮，陸淼在景山南街的輔路下車。

　　微微躬身沖車裡人揮手，等小車轉彎開過路口拐角，陸淼才轉身去往自家門前去。

　　她站到院子側門前，換了個手拎包還沒來得及敲門，身後就有一束光亮打過來。

　　扭頭去看，一輛小車沿着路邊緩緩駛來，前面兩個大燈正好晃着她。

　　陸淼心裡剛說一句“這誰啊？
真讨厭”，結果小車才停穩，她就聽見了小孩喊媽媽的聲音。

　　等後排車門打開，最先被放下車的，可不就是家裡的小牛犢子嗎？

　　柏川張開胳膊往媽媽跟前跑：

　　“媽媽！
”

　　陸淼反應過來，趕忙蹲身伸手去接。

　　後面跟着下來的還有時安、明毅、明夏和唐梅。

　　這短暫的功夫，她爸也從副駕駛上下來了。

　　側門輔路平時不讓泊車，孩子爸爸沒有下來。

　　老小關上車門，他跟着打動方向盤掉頭，把車開去了前面正門。

　　正門沿街的地方，有一片往外延伸的區域屬于他們家的宅基地，平時用來停車正好。

　　陸淼跟唐梅他們帶着孩子先進了家門：

　　“不就吃個滿月酒嗎？
怎麼這個點兒才回來？
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回來了。
”

　　唐梅回應說：“是早就散席了，小傅說去看看淩源的農場搞得怎麼樣了，這不就耽誤了一會兒嗎。
”

　　陸淼“哦”了一聲，又問：

　　“那你們看得咋樣？
他那兒應該也快完工了吧？
”

　　唐梅道：“我沒去，就小傅一個人去的，我下午帶着陽陽在廠房小院那邊，淩源那頭的情況還沒來得及問小傅呢！
”

　　說曹操，曹操到。

　　傅璟佑大跨步邁過垂花門過來：

　　“怎麼了？
”

　　“小寶問淩源那邊的情況，我哪裡能知道？
你快跟她說說吧！
”

　　唐梅努嘴。

　　傅璟佑點點下巴，伸手接了陸淼手裡的挎包。

　　王秀和許香草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便隻把菜提前摘好了，飯還沒開始做。

　　夫妻兩個走在後頭咕哝說話。

　　唐梅就牽着柏川往裡院去，喊着王秀和許香草一起趕緊燒火給竈熱起來。

　　傅璟佑如實跟陸淼說了淩源那邊的情況。

　　除此之外，還提了一嘴陳向東。

　　陳向東那邊說是茶籽油斷斷續續地籌了五百來斤。

　　餘下的五百來斤約莫還要等個把來月。

　　精油皂也做了一批，先給程英傑那邊發過去了。

　　就是現在做的肥皂基數大了，瑕疵皂的數量就多了起來。

　　初步估算，這一批約有一萬六千塊的精油皂。

　　瑕疵皂至少占據十分之一。

　　就算是當作員工福利發給自己人用，短期之内，送也不可能送完。

　　陸淼這陣子忙，陳向東打來好幾次電話她都沒接着。

　　借着今天的機會，陳向東就讓傅璟佑幫忙帶個話，看問問陸淼有沒有什麼處理方案。

　　畢竟雖然是瑕疵皂，但那也是有成本的。

　　一塊兒兩塊兒的也就算了。

　　這是一兩千塊！

　　光是精油成本至少就得有個四五百塊了。

　　更不用說制作肥皂時用的那些耗材基礎油，都還沒算上呢！

　　這麼大的量，如果真的全部壓在手裡送人，陳向東還真有點舍不得。

　　而除了肥皂的事，陳向東又一次問起了口紅的事。

　　不提便罷，提起來陸淼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最近忙來忙去的反倒把這件事給忘了。

　　飯後洗澡換上清涼寬松的睡衣，陸淼疊腿坐在二樓小廳桌邊。

　　她一時翻翻書本和工廠資料。

　　一時低頭在牛皮封的筆記本上寫畫些什麼。

　　過了一時，又起身去拿櫥子裡的胭脂蟲粉打量。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忙才好。

　　這會子堆在手裡的事情多了，她倒騰來搗騰去的，弄到最後把桌面堆得亂七八糟，幹脆一推東西什麼也不想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