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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團圓飯上的不團圓

良緣鴨定 雲夢花開 5929 2024-10-19 14:15

  新桃換了舊符,除了二房屋,其他幾個屋都貼上了對聯,囤稻谷的倉上也貼着一個豐字,門框上的天錢兒更是被風卷起又放下,缱绻綿綿。

  杜梅姐妹配合默契,已經陸陸續續把冷盤熱菜大葷小炒都做好了。

  魏氏揀了七碗菜,裝上三碗飯,一起端到堂屋祭祖。
男孩子跪着燒紙錢,嘴裡還不斷禱告,女孩子和婦人隻能站一旁看,待紙錢燃盡了,杜世城領着按順序一個個磕頭。

  杜梅和杜櫻一早去砍菜的時候,已經在村西頭買了紙錢給他爹另燒過了。

  忙過了這些,太陽已經西垂,一輪月牙兒挂上了深藍的天幕,雞上窩,牛卧槽,杜家也開飯了。

  今天是年三十,除夕,講究的是團圓美滿,許氏抱着杜松也到廚房來吃飯。

  以杜世城老兩口為首,男人們坐了一桌,女人和孩子又另坐了一桌。
每桌十二個菜依次端了上來。
男人桌上喝的是熱好的燒酒,女人桌上則放着秋天做的葡萄釀,也就是周氏和謝氏端了杯。
許氏不能喝,杜梅姐妹和杜杏是女娃娃,自是不沾的,就每人一杯糖水。

  “吃了三圓,連中三元。
”笑眯眯的魏氏邊說邊給杜傑舀圓子。

  “嗯。
謝阿奶。
”杜傑站起來恭敬地舉碗接了。

  杜世城也給三金搛了酸筍子,筍子有節,圖個節節高的意頭。
三金知道他爹還盼着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考上個舉人,光宗耀祖。

  老兩口也給大金父子搛了菜,又說了些吉利話。

  一家人舉杯共飲,這年夜飯才算正式開始。

  肉香酒熱,一家子吃吃喝喝,說說村裡的趣事,田裡的收成。
他們都盡量不提二金,免得壞了氣氛,不吉利。

  四個孫輩的男丁受擡舉坐在男人席上,卻是不能喝燒酒的。
大房的三兄弟眼饞,吃到半中,到母親桌上讨了葡萄釀來喝,大金見父親不惱,也就随他們去了。
杜傑畢竟比他們小,又是個斯文的,就隻和女孩們一樣呡糖水,吃菜喝湯。

  杜世城身上不爽利,心裡也不暢快,隻是礙着過年,言語上不表現出來。
酒量卻是大不如前,和兩個兒子喝了三五杯,就擺擺手,不斟了。

  桌上的菜他也是有一口沒一口的搛了吃,卻十分喜好那碗鴨湯。
鴨湯是砂缽子煨的,小爐子上足足炖了一個多時辰。
早就骨酥肉爛,又加了幹的雷蘑,清爽裡暗含甘甜。
杜世城不知不覺喝了兩碗湯,又吃了些肉。

  牙口好的,像大金一家爺幾個就偏好麻辣口味的了,喝燒酒已經是從喉嚨辣了一路,再加上鴨塊的麻辣鮮香,整個腔子裡都似點着了火。

  可沒辦法啊,那滋味太過誘人。
因為是老鴨,肉質緊實,飽蘸汁水後很有嚼頭,手停不下來,嘴也不肯歇,也就隻好等吃過了瘾,再灌茶水滅火。

  杜世城自生病起,胃口就小了,見一家子埋頭悶吃。
他站起來打算回屋,沒他在這裡鎮着,兒孫們可能吃得更盡興些。

  這可能是這一大家子最後一頓團圓飯了,他心裡有點堵得慌。

  魏氏見當家的要走,也站了起來,想要攙扶他。

  杜世城最厭煩老婆子的這個舉動,仿佛他是七老八十風燭殘年似的。
他甩開了老妻的手,自己朝門口走去。

  他走過許氏身旁,隻見杜松躺在許氏懷裡,睜着黑漆漆的眼眸望着他,杜世城不禁心中一恸,伸手想抱抱這嬰孩。

  許氏見公爹突然想抱孩子,趕忙小心翼翼地把杜松托交到老人的手裡。
杜世城一手環抱于懷中,另一隻手粗粝的指腹撫摸了下孩子嬌嫩的臉頰。

  這孩子出生到今日整七天了,早不是出生時皺巴巴的模樣。
他臉上皮膚長開了,粉嘟嘟的,那雙眼睛又圓又亮,雙眼皮的痕迹很重,頭發烏黑綿密,這是最像二金的一點了。

  杜世城一臉憐愛慈愛,杜松也不認生。
在阿爺的懷裡,不哭不鬧,自顧自吸吮自己的手指頭,偶爾咧嘴笑一下。

  杜世城看癡了,仿佛回到二金剛出生的時候。
他搖搖頭,把孩子還給許氏說:“好好帶。

  “嗳。
”許氏接過孩子,屈膝福了福。
她心裡也是痛的,隻是今日不是傷心的時候,她是晚輩不該惹出老人的眼淚來。

  “你們今日盡興吃吧,趕明兒來了客人,婦道人家就不能上桌了。
”魏氏叮囑了一句。

  “和氣菜,你們多吃吃。
”魏氏看了周氏和謝氏一眼。

  所謂和氣菜就是什錦菜,芹菜、大蒜、菠菜、百葉等,加上泡發的山上撿的蘑菇幹,分開炒熟再拌在一起,互相交雜,相互纏繞。

  周氏和謝氏,自然知道婆母意有所指,不過是叫她們妯娌和睦,不争不吵,來年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兩人臉俱是紅到了脖子,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喝葡萄釀上臉了。

  兩位老人回了自己屋,廚房裡沒人拘着,一時間座位随便坐,更把兩桌喜歡吃的菜都并到了一處。

  杜梅見廚房裡還有一陣子鬧騰,她們姐妹吃好了,就簇擁着許氏回自己屋待着了。

  “三弟,咱家這日後,就指着你和小傑發達了。
嗝……”大金喝得滿面通紅,一把握着三金的手說。

  “大哥,家裡還得你照應,我也就是識幾個字。
”三金酒量淺,此時已有六七分醉了。

  “我們兩個自是沒得說,隻可惜了老二……”大金心裡一酸。

  “咳咳,灌幾杯黃湯,就不知道今兒是啥日子了!
”周氏及時攔住了話頭。

  大金一下子驚了,酒醒了一半,借搛菜,把話咽了回去。

  “弟妹啊,咱們妯娌喝一個。
”周氏人高馬大,喝葡萄釀跟喝糖水似的,臉上不顯分毫。

  喝了酒的謝氏,粉面桃腮,她盈盈地舉杯在周氏的酒杯下方碰了一下:“大嫂,以前的事,過去不提了。
以後咱們好好過,不能讓别人看了笑話去。

  “嗯,這才是一家子的和氣。
”三金陪了一杯。

  大房的三兄弟喝葡萄釀不過瘾,撺掇着杜栓喝燒酒。
杜栓趁他爹兄弟倆推心置腹說話的空檔,偷倒了一杯。
三兄弟分着喝,個個辣得直咋舌頭,急忙拿葡萄釀當糖水漱口。

  杜傑看着三個堂哥,心裡冷笑:“若日後有了出頭之日,可要離這三個土狍子遠遠的,丢不起這個人。

  杜杏撇撇嘴,昨兒大伯母差點要把她拆吃入腹,現在又假模假式和母親親昵地喝酒,這不知又唱的哪一出?

  大金酒喝暢快了,就卷了煙來抽。
三金平時不抽煙,今天兩兄弟聊得投機,從光腚玩泥巴一直聊到結婚生孩子。

  他看大哥煙抽得欲死欲仙,情不自禁也要來一支。
看他笨拙的卷煙的樣子,大金笑,把嘴裡抽了一半的煙,塞到三金嘴裡。
自己飛快的又卷了一根,就着三金嘴上的煙點着了。

  三金沒抽過煙,被大金用力一嗅,煙絲燒旺了,一口煙直奔他的口腔,沖、辣、嗆,三金很沒出息地大咳不止。

  “還是不是個爺們了?
”大金笑着拍拍三金的背。

  謝氏作勢要把他的煙掐了,三金卻偏身讓了,他學着大金,居然也抽得像那麼回事。

  “要不要再來一支?
”大金調侃。

  “大哥自便,自便。
”三金連連搖手,他的舌頭都麻了。

  一屋子煙味,杜傑和杜棗相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回自己屋了。

  杜栓三兄弟也已吃到了喉嚨管,再也塞不下了。
三人在院裡嗤小炮玩,小炮是挂鞭上掉下來沒炸的。

  廚房裡隻剩大房和三房的兩口子,周氏和謝氏也已吃飽。
見兩兄弟像話唠似的,喋喋不休,若是硬要分開,恐怕要借酒耍瘋,就随他們去了。

  周氏有心和謝氏說話,就開始拾掇吃過的碗筷杯盤。
謝氏見大嫂動手,她剛剛表過态,也不好袖手旁觀,就上前搭把手。

  “弟妹啊,我是看出來了,你是有福的人。
小叔是個秀才,杜傑将來也是有出息的,不像我。
”洗碗的周氏瞥了眼謝氏說。

  “大嫂,我才要羨慕你呢,三個兒子,個頂個。
将來娶了媳婦,開枝散葉,多熱鬧啊。
”謝氏順着周氏說。

  “哪那麼容易?
光三份彩禮錢,我都出不起呢。
還是你好,隻杜傑一個男孩,又有娘家貼補。
”周氏頭都不擡地說。

  “我那點租子,還不夠他們父子一年的筆墨紙硯,我又不好向婆母開口,你看我光鮮,實在隻自己苦着。
”謝氏面醉心不醉,她不知道周氏要和她說什麼,也就見招拆招。

  “這樣看來,咱們竟是一樣的。
”周氏刷了碗,開始洗竈台。

  “可不是,這一家子過日子,外人看着熱鬧,哪知道這裡的苦哦。
”謝氏扔了塊誘餌,試探周氏。

  “爹說要分家,我想他大概是氣話。
”周氏用力地擦鍋蓋上的一塊油漬。

  “昨兒中午三金勸爹來着的,但爹好像不太高興。
”謝氏心裡明白了,原來周氏想探自己口風啊。

  “昨兒中午?
哎呀,我們一家在射山湖呢。
爹說啥了?
”周氏心裡懊惱,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錯過了。

  “爹就說,‘等過了年再說’。
”謝氏看了眼周氏猴急的表情。

  “說真的,弟妹,你想不想分家?
”周氏以為謝氏醉了,故意套她的話。

  “三金是秀才,杜傑也是要走科舉這條道的,我們丢不起顔面。
”謝氏佯裝歎了口氣說。

  這話聽在周氏耳朵,跟說想分家是一個意思。

  “嗳,誰不想既有面子又有裡子,可我有三個兒子,耗不起啊。
”周氏已經把謝氏劃歸到她的陣營裡了。

  “大嫂,你光想有什麼用?
這家裡也有不想的。
”謝氏給周氏眼裡揉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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