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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開席

良緣鴨定 雲夢花開 4956 2024-10-19 14:15

  天蒙蒙亮,通往杜家溝的路上就來了不少牛馬車輛,有鎮上酒莊送燒酒的,有雜貨鋪送煙花二踢腳和油鹽調料的,還有肉食鋪子合夥租了輛牛車送牛羊雞肉的。

  族長杜懷炳家院門大開,院裡點着馬燈,他穿着半舊的短打,抽着旱煙袋,一一清點送來的各色貨物,燒酒和二踢腳之類都讓夥計擡到裡屋去了,油鹽調料及肉食隻等廚子來了,領了去做。

  族長家來來往往說話的聲音,以及牛馬偶爾的嘶鳴,掀開了杜家溝忙碌而興奮的一天。

  杜懷炳的兒子杜明堂領着村裡的壯勞力,将打谷場上的雜物清理了一遍,騰出很大的一塊空地,幾個人手腳麻利地在東頭用氈布搭了一個棚,又用碎磚坯壘了五個臨時的竈眼。

  太陽剛剛躍出地平線,田埂上的露水還未幹,鎮上的廚子就趕着騾車如約來了。
這廚子姓魯,長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圓,他的騾車上有一個大筐,裡面除了幾把超大的鍋鏟銅勺外,就是磨得明晃晃的各式刀具,又有一個比小孩澡盆還大的銀杏木砧闆,另有五口摞在一起的三尺大鍋,這些鍋因為用得久,吃透了油的緣故,每一個都油锃光亮,在太陽底下閃着黑黝黝的碎芒。

  兩個青年擡來了一個大案,張屠夫送來了半片豬肉,老櫈頭則送了兩闆豆腐和一大包豆幹百葉,杜懷炳着人将牛羊雞肉送了來,又遣人去魚嘴口撈魚。

  一時間,臨時廚房地上堆滿了肉食,魯大廚也不多話,将各式家夥什一件件擺放上,有條不紊地開始燒水殺雞。

  村裡幫廚的婦人帶着籮筐大盆來了,男人們幫着挑水,雞和魚比較難弄,都直接拿去河邊清洗了。

  廢稿早早在打谷場上支開了小桌,将張屠夫和老櫈頭送來的東西一一記上,陸陸續續又有鄉人送來了地裡的蔬菜,蘿蔔、白菜、大蒜、芹菜、冬瓜、小蔥等等不一而足,還有單送十個八個雞蛋的,這些都要給廢稿一一過目登記在冊,再送到臨時的廚房裡去。

  杜鐘在山莊上挖了兩筐鮮嫩的蓮藕,牛二又準備了二十石粳米,兩人特意趕了馬車送來,廢稿将這些都記在了杜梅名下。

  打谷場上,各家的桌椅闆凳都扛了來,整整擺了二十桌,又有各家的碗盤碟筷,送到廚房洗淨備用。
這場盛宴,讓全村人都忙碌了起來。

  這種多年難逢的熱鬧,最開心的當數小孩子,他們在桌子間跑來跑去,嬉戲打鬧。
就連纏綿病榻幾個月,難得出門一見的杜世城也晃了出來。
他面色蒼白清瘦,臉上皮膚松弛的如同山上的老松樹,隻是他的精神頭好多了,拿着旱煙袋,一臉笑容地和來往的鄉人們打招呼。

  “世城,你身子骨剛好些,可不敢再抽煙呢。
”杜懷炳見到杜世城,一臉關切地說。

  “我就是舍不得這煙杆,拿着過過幹瘾,實則沒裝煙絲的。
”杜世城笑眯眯地說,他将煙鍋舉給杜懷炳看,果然是空的。

  “今是杜梅的大日子,你可得出來走走,多多照應。
”杜懷炳拍拍他的肩膀,觸手全是骨頭架子,杜懷炳心下緊了緊,卻是什麼也沒說。

  “這是自然,我……咳咳。
”杜世城猛烈地咳嗽。

  “你歇歇吧。
”杜懷炳将他扶到最近的桌旁坐下。

  “不打緊,老叔,您忙吧。
”杜世城緩過勁來,擺擺手道。

  “那你挨着廢稿坐,幫着看着點。
”杜懷炳招手叫過一個青年,扶着杜世城過去。

  廚房裡油鍋滋滋作響,鍋鏟和鐵鍋碰撞出铿锵之聲,混雜着各種佐料的肉香味漸次飄散開來。
中午因為時間緊,隻做蘿蔔燒肉和紅燒魚兩道葷菜,再有就是四個素炒,也不喝燒酒。
杜梅姐妹都來幫忙,和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一起擺碗筷,上菜,上飯。

  過了巳時,男人們開始放鞭炮,二踢腳啾啾叫着飛上了天,村裡人聞聲都往打谷場上來,他們見到杜世城難免上前寒暄,大多是奉承誇獎之語,杜世城含笑應下。

  此時地裡的稻谷離成熟還差那麼幾天太陽,而杜家溝鄉人們家裡的糧倉幾乎都要見底了,有特别難捱的人家一天三頓吃的都是紅薯和南瓜。
而今天開始,接連三天的肉食和白米飯,對正處在饑餓邊緣的鄉人們來說,實在太珍貴了。

  鄉人們陸續坐下,因着今兒不是正日子,大家随意坐,大多一家子坐在一起,吃吃喝喝。
杜家溝有一百多戶人家,約莫有五六百口老老少少。
一波人吃完了,幫忙的人趕快撤掉殘羹剩湯,七手八腳擺上幹淨的碗筷,再端上新的菜肴,在這間歇裡,一桌人就已經坐滿,一邊等着上菜,一邊端碗吃飯。

  待一個時辰後,杜梅姐妹才有空位和許氏一起吃飯。
杜松很少出門,村裡婦人見過他的少,今兒都是沾了杜梅的光,嬸子嫂子們免不了将他一陣猛誇,還有自告奮勇幫忙抱的。

  杜松倒是淡定,任誰抱也不哭鬧,隻抱着手指頭認真地啃,間或東張西望,偶爾賞抱他的人一個笑臉。
他生得白皙,喂養得結實,又十分乖巧,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引得婦人們疼愛不已。

  喧鬧過後,收拾了碗筷,幫廚的都暫歇了,唯有魯大廚在準備晚上的大餐。
手起刀落,雙刀翻飛,煎烤油炸焖煮炖,簡直是十八般廚藝全上陣。

  彌漫在杜家溝的肉香味越飄越遠,周圍的村子都能聞到。
在這吃飽都成問題的時候,這股子香味實在太刺激空空如也的腸胃了。
有好事的人開始四下打聽,恨不能立時遷戶到杜家溝去,享用這頓美食。

  夕陽剛落了山,煙火和二踢腳就炸破了湛藍的天空,化作點點繁星,照亮了半邊天。
各家的馬燈都挂在打谷場上,将這裡照得亮如白晝。

  依次開席,晚飯十分豐盛,紅燒鲢魚、香辣雞塊、東坡肉、土豆焖牛肉、烤羊肉,辣椒炒豆幹,青菜炖豆腐、清炒藕片,芹菜炒雞雜,韭菜炒雞蛋、冬瓜大骨湯。
五葷五蔬一湯,取十全十美,年年有餘之意,每桌又另有一壺燒酒,粳米飯管夠。

  這樣的一頓飯比尋常人家的年夜飯都要好,鄉人們敞開肚皮吃喝,男人們開始四下走動和相熟的人一處喝酒。
如此,這飯就吃得十分慢,半天也換不了下一桌。

  約好的戲班已經在搭台,臨時的帳篷裡,隐約可見水袖飄動。
女人孩子急着去看戲,将長凳都搬走了,後面吃飯的,隻得站着吃,但大家的興緻一點不減,依舊大快朵頤,笑鬧不已。

  杜世城老夫妻和大房三房剛好圍在一張桌上吃飯,他的精神頭不過是被杜梅的喜事撐着,對着滿桌的美味佳肴,實則吃不下什麼。

  他見馬榮狼吞虎咽,甚至探出大半個身子搛菜,實在不滿。
他想到杜鐘同樣是長工,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唯唯諾諾的,就算偶爾留他吃飯,若他不主動給他搛菜,他就隻吃面前的一碗菜。

  “真是世風日下啊。
”杜世城暗想,卻是沒有作聲。

  他混沌的眼睛轉向周圍的宴席,見杜梅正幫着收拾,他歎了口氣說:“嗳,梅子若是個男娃就好了,咱杜家就有指望了!

  周氏和謝氏相互望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一言不發,繼續埋頭吃菜吃飯。

  “爹,要我說,咱這家當初就不該分!
”大金喝了幾杯燒酒,有點上頭,臉紅紅地說。

  “燒刀子灌多了,盡胡吣!
”周氏用力踩了一個他的腳。

  “我怎麼是胡吣!
梅子現下是七品孺人,不要說百畝山莊的出産,就光是免除徭役這一項上得省出不少錢呢。
”大金大着舌頭,搖頭晃腦地說。

  “你這會兒知道後悔了,可當初你們是怎麼說的!
”杜世城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不是,爹……”大金還想分辨什麼,周氏見杜世城有了怒意,一把将他拖走了。

  “我還……沒喝……好呢,嗝。
”大金被周氏拖了一個趔趄,打着酒嗝道。

  “你再喝下去,把老頭子氣出一個好歹來,你擔得了這個罪名麼!
”周氏用力掐他的胳膊道。

  “爹不是好好的嘛。
”大金醉眼迷離,嘴上說着,心裡卻早不知想什麼去了。

  “你這糊塗蛋,你爹不過一口氣撐着,誰撞破了,誰倒黴!
”周氏可不想頂着氣死公爹的罵名,他還有三個兒子沒娶親呢。

  “你……你胡說!
”大金被周氏拖回家裡,順勢往床上一歪,還不忘回嘴。

  “你吃飽就睡,豬都沒你這般快活。
”周氏恨鐵不成鋼地搡了他一下。

  “真好吃啊!
”大金吧唧了下嘴,似在回味,完全沒聽見周氏罵他的話。

  周氏見他醉得迷迷瞪瞪,也懶得和他啰嗦,麻溜地關門,疾步往打谷場上走,心中呐喊:“等等,我還能再吃一碗粳米飯!

  “梅子姐,有人找你!
”打谷場上,一個小男孩帶着一個男人,穿過重重人群向杜梅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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