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倉哥!
”顧青竹回眸,驚喜道。
衆人紛紛站起來與他打招呼,顧青山伸拳捶捶他鼓脹結實的胸口,笑着問:“吃了嗎?
給你做碗面?
”
“沒呢,正餓着,來碗三鮮面,有些日子沒來,聞着這香味,肚裡的饞蟲都開始鬧騰上了。
”梁滿倉拉開長凳,大馬金刀地坐下。
顧大丫站在人群裡,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耳後不自覺地熱起來,聽他們這樣講,轉身一頭紮進廚房。
“滿倉哥最近忙啥呢,我上次來,也沒見到你。
”顧青竹給他倒了碗茶。
梁滿倉一口氣灌了半碗,抹去嘴角的水漬道:“兩旬前,甯江城新來了守備大人,他是京城人士,對這裡不熟悉,卻剛巧與縣老爺是舊相識,也算得上是他鄉遇故知的幸事,故而,老爺最近常被招進留都城中談話,以緻我也沒時間出來。
不過,現下好了,前兒守備大人出巡視察冬季興修水利的事,十八個縣挨個走下來,起碼也要到臘月裡了,縣老爺今兒體恤我多日沒有休沐,一次放了我五日假,這不,我一早交割了差事,立時就來了,可巧,正遇見你們也在。
”
“滿倉,你這次回顧家坳不?
”顧青石擠過來問。
“村裡怎麼了?
”梁滿倉擡頭,濃眉微擰,目光轉了轉,定格在顧青竹的臉上。
顧青竹眨着靈動水眸道:“村裡沒出啥大事,就是山裡野豬下來,糟蹋了菜園子,大家夥一時沒法子對付。
”
“我當什麼事,這還不好辦,等我回衙門住處收拾下,就和你們一起回去,順便叫上翠屏鎮上的蕭大哥他們,明兒來一場圍獵,管保大家既解恨,又有肉吃!
”梁滿倉豪爽地笑。
“那我們也回去幫忙!
”顧青山看了眼方奎,後者連連稱是。
梁滿倉點頭道:“嗯,人多更好,這會子山上的野物肉美膘肥,咱們多獵些,各家腌一點,留着過年吃。
”
正說着,大丫用托盤端了滿滿一海碗三鮮面,邊走邊說:“讓讓讓,面來了!
”
及到跟去,她放下托盤,将幾乎要溢出湯汁的面碗端到梁滿倉桌前,因着碗太燙了,她趕忙收回手,捏住自個的耳朵。
梁滿倉抽了筷子拌面,立時有人眼尖地看見面下藏的溏心蛋和大塊的鹵肉,不由得起哄道:“大丫偏心呐,料這麼足,這哪是三鮮面嘛。
”
顧大丫紅着臉辯解:“你們适才吃的,也是加了雙倍菜品的,滿倉哥來得晚,這都是各種剩的湊一碗!
”
“哦,原來是這樣的?
”聽了她的話,年輕人擠眉弄眼,愈發哄笑起來。
顧青竹出聲救場:“好啦好啦,等滿倉哥吃了飯,我們就回去了,你們還有啥要買的,可得抓緊了。
”
衆人聽了這話,盤算着要不要多買些鹽,這個時節還沒到最冷的時候,要想腌肉不壞,就得要多加鹽,再說,過些時日該腌鹹菜了,鹽總是少不了的。
一個人想要去買,其他人也動了心,他們難得來一趟南蒼縣,一時又想起要買糖和其他物什,遂又結伴出去,顧青竹沒啥買的,隻拜托顧青水幫她買十斤鹽。
顧青山和方奎心急,不等梁滿倉吃完面,便圍着他探讨圍獵的事,女孩子們不懂這些,便坐到不遠處說悄悄話。
“青竹,我也好想回家呀。
”顧大丫挨着顧青竹坐着,噘着嘴道。
坐在另一邊的鄭招娣,伸手越過顧青竹,戳她的額頭,低聲笑:“你哪是要回家,分明是想跟着滿倉哥!
”
顧大丫不服氣地回怼:“我哪像你,日日和我哥眉來眼去的,當我看不見呢,再說,你就不想回村裡瞧瞧熱鬧!
”
“你……”招娣被她的口沒遮攔,說得滿面赤紅,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咱們做面食生意,靠得還是老主顧們關照,若我們平白無故關門歇業,導緻他們吃不上,恐怕會流失客源,這會子天冷了,生意不好做,你們就别回去了。
”顧青竹居中,左右拍拍她們的胳膊。
“最近三爺也不來了,要是有他坐鎮,我一人倒也能應付一日。
”招娣收起玩笑的心思,歎了口氣道。
九桃
顧青竹有些訝然道:“他很久不來了?
”
“對呀,自打上次和你一起走了以後,就再沒來過。
”顧大丫點點頭。
“哦。
”顧青竹低低應了聲。
慕錦成向來沒長性,在織坊時就是這樣,一時高興,不管刮風下雨天天來,若是沒興緻,十天半月也不露一次面,顧青竹隻當他又犯了之前的毛病,并不當回事,反正他這個東家除了出了賃金,其他的全然指望不上。
梁滿倉吃了面,騎馬回衙門裡收拾東西,顧青山和方奎拾掇了幾件不穿的秋衣,順帶交代大丫和招娣幾句面館裡的事,便和陸陸續續歸來的村人們一起走了。
及到傍晚,顧青竹正做飯,在翠屏鎮幫工的鄭家祿帶來了口信,說梁滿倉被蕭耿五人留下喝酒,明日一早一起回來。
招娣今年大半年都在外頭,不是做缫絲工,就是做面食生意,鄭家祿孤家寡人在家待不住,甯願在十裡八鄉幫工,既管吃,又掙錢,還能每天樂呵呵的,故而,他家裡沒有存糧,連老鼠都養不住。
若是偶爾回來住幾日,忘了買糧,大多是在顧青竹家裡吃,今日也不例外。
“鄭叔,明兒滿倉哥回來圍獵,你沒事來幫忙呀。
”晚飯桌上,顧青竹将一碗稠稠的粳米粥端到他面前。
鄭家祿歎了口氣:“嗳,顧家坳好些年沒狩獵了,想當年,我和你爹,還有滿倉爹,以及村長他們幾個,每年到了小雪節氣,都要搞一次大圍捕,野豬、獐子、麂子,獾子,總要打上幾隻,至于野兔山雞更是不用說了,家家總能分十幾二十斤肉,哪像現在,一隻野豬來了,還得喊外頭人助陣。
”
顧青竹将新出鍋的白面餅子遞給他,輕聲道:“這不是太平久了嘛,再說,去年青山哥打狼受了那麼重的傷,任誰家也不敢再冒險!
”
鄭家祿咬着咯吱脆的餅子,嘟囔道:“真是歲月不饒人呢,那時一口鋼牙,大棒骨都能咬碎,這會子掉的隻剩十來顆,吃個餅子,都得嚼半天。
”
在鍋上忙碌的顧青竹回頭笑:“明兒早上,我蒸饅頭,再燒一鍋酸辣糊糊,保管鄭叔還是當初一口氣吃十來個的英雄好漢!
”
“啥是英雄好漢?
”青英揚起頭,好奇地問。
“哈哈,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上了年紀,有心無力,吃不下了,倒是你燒的酸辣糊糊,跟你娘做的很像,每次吃都……”蓦然,鄭家祿一口面餅堵住了喉嚨,噎得眼淚差點掉出來。
他今兒怎麼了,當真糊塗了,好端端地當着兩孩子的面,說什麼陳年往事。
顧青竹将鍋裡最後的餅子裝在小箔子裡,端上桌,淡然道:“鄭叔,我沒事的,青英也不小了,她該知道爹娘的事。
”
鄭家祿看看顧青竹,又摸摸青英的頭發,緩緩道:“你姐燒菜的手藝都是你娘教的,她真的做的一手好菜,哪怕一碗野菜湯都比旁人家的鮮,而且她會做很多奇奇怪怪的食物,比如魚,山裡人很少吃的,可她卻能做出十來種吃法,每一種都饞得人口水直流,我們那時總開玩笑,說她身上藏着瑤池仙宴的菜譜。
”
昏黃的燈光下,鄭家祿沉浸在往事中,絮絮叨叨地和青英說,顧青竹埋頭吃飯,粥的熱氣熏得她睫毛上凝着滴滴水珠。
第二日一早,顧青竹蒸的饅頭剛新鮮出籠,梁滿倉和蕭耿五兄弟就騎馬趕到了,六人全都腰挂快刀,肩挎彎弓,各背着兩筒箭,幾十根雪白的箭羽,白花花地亮人眼睛。
他們熱乎乎吃了早飯,便在梁滿倉家院子裡,召集村裡人商議圍獵的事。
年輕一輩個個摩拳擦掌,異常興奮,他們的血液裡自然奔湧着山民的野性和豪放,未知的危險激發了他們極強的征服欲,而中年人大多為一家子生計着想,畢竟若是狩獵到的獵物足夠多,各家都能分到一些,這樣不僅能省下一頭羊,多賣一貫錢,還能過個有肉吃的肥年。
如此,不大會兒工夫,一傳十,十傳百,梁滿倉院裡就來了很多人,幾乎家家都出了壯勞力,就連顧世貴也站在人群外張望。
狩獵是村裡的大事,這會子不會嫌人多,再說,等會兒分肉,就算顧世貴什麼都沒幹,依吳氏婆媳倆無理攪三分的脾性,也定是要鬧出一份的,所以大家也就随他跟着。
“家裡有狗的,都放出去跑山,将林子裡的獵物驚起來,圈在這一片坳子裡,我們六個負責沖擊射殺,青山方奎你們帶村裡年輕人,兩兩一組緊跟在後面,若是遇着沒完全斷氣的,一定要及時補刀,以免逃脫了。
鄭叔、根叔,方叔,你們有經驗,又是老獵人,還請在周圍策應,萬一遇着外圍猛獸嗜血發狂傷人,先暫且拖延時間,等我們回旋趕到。
福叔,你是村長,就站在坡頂,居高望遠,有情況及時敲鑼。
”梁滿倉在地上畫了簡圖,用小石子告訴村裡人怎麼做。
鄭家祿聽了他的話,與顧世福互望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這小子五年行伍生涯沒有白混,瞧着有點排兵布陣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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