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成一愣,他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之前有老爹和二哥在,那時的他,隻盼着到了穿越來的年紀再穿回去,而後他陰差陽錯娶了顧青竹,他又想要和她長長久久過一生。
如今,慕家跌入谷底,他一直疲于奔命,護家人,保三生,救親人,他這樣做,是作為男人該承擔的責任,但他從沒認為自個就是家主。
見他發怔,顧青竹又追問了一句:“你到底想不想?
”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被古床送回現代,你跟我走嗎?
”慕錦成突然反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
顧青竹望着他黑潭一般幽深的眼眸,鄭重地點頭:“若有那一天,我自然和你走的。
”
“那還是讓二哥做家主吧。
”慕錦成笑,笑得比那紫薇花還要好看。
顧青竹原以為他會糾結猶豫,卻沒想到,他竟然隻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她頓了頓,說:“公爹一直有意培養二爺,算起來,也有十多年了,說句實話,他比你更适合做慕家家主,你既然無心于此,那幫二哥戰勝心魔就有法子。
”
“你有啥好法子?
快說說。
”慕錦成急急地問。
“明兒,咱們賣茶時……”顧青竹小聲說了幾句話,聽得慕錦成連連點頭。
慕明成一覺睡到了第二日,天光乍洩,他倏然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看着雪白的帳幔,呆愣愣地發怔。
他出獄了?
他擡頭看向窗戶,夏日的陽光熾烈,哪怕隔着窗紙,也刺目地很,他眯了眯眼睛,卻不舍挪開。
離了那個黑暗潮濕,永無天日的大牢,這樣的陽光,讓人感受到自由的可貴。
外頭,長甯隔着門道:“二爺,三爺讓仆人來傳過話,說等到巳時才出門,叫你多休息會兒。
”
“曉得了。
”慕明成低低應了一聲。
他在床上躺了會兒,不知是他自個煩悶,還是天氣炎熱,涼席睡得黏~膩難受,他索性起來盥洗,他向來不喜人近身伺候,現傷了腿,做事比往常慢,這也是他痛恨自個的地方。
待他收拾妥當,才喚長甯擺了清粥小菜,一人慢慢吃了。
見時候尚早,他便坐在窗下看書,慕錦成進來的時候,正見着這樣的他。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還是春日清明前,他和顧青竹去玉蘭院學茶藝,慕明成就是這樣,靜谧得如同一副畫,美好安甯。
可惜,那樣鮮花如錦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面色清冷的慕明成,仰頭看他:“賣黴茶,我可不會跟你一起胡鬧!
”
“是不是胡鬧,你去看過,再說也不遲!
”慕錦成伸手奪了他的書,強行将他拉了起來。
慕明成無法,隻得撣了撣煙色長衫,與他一起出門。
顧青竹正等在外面,矮身行了禮。
熊永年早安排了馬車,三人直奔天香茶樓。
“三爺,少夫人,你們來了!
”燕鐵衣一見他們,立時迎了上來,看見慕明成,拱手道:“二爺,恭喜平冤昭雪!
”
“你是……燕老闆?
”慕明成有些訝然。
慕明成幾次去南邊尋茶,最後一回在客棧遇見燕鐵衣等幾個茶商,衆人相談甚歡,分别時,約定他日有機會去了誰的地盤,誰就做東請客。
這本是一句客套話,卻沒想到,今兒還真會遇上。
“可不是我嘛,來來來,樓上請。
”燕鐵衣躬身在前面引路。
四人上了二樓雅室,分賓主坐定,燕鐵衣問:“你們今兒想喝什麼茶?
”
“我今日借貴寶地,請燕掌櫃喝一回新茶。
”慕錦成神神秘秘地說。
“哦?
什麼新茶,快給我瞧瞧。
”燕鐵衣立時來了興緻,往桌上湊了湊。
慕錦成從袖籠裡拿出一個長方小木盒,遞到他面前。
慕明成對慕錦成說的所謂新茶,毫不動心,他隻坐在窗旁看樓下人來人往,連眼角餘光都吝啬給。
燕鐵衣頗有些激動,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一見裡面的茶,他驚呼:“啊!
這……”
他的聲音過于驚詫,慕明成不得不收回目光,望向他們。
他微擡身看了一眼木盒裡遍布金花的茯茶,對慕錦成埋怨道:“休要胡鬧,這……這分明已經黴壞了!
”
燕鐵衣卻激動的聲音都打顫了:“二爺,你瞧,這就是上次我說過的黑茶啊,這是上好的黑茶!
”
他怕慕明成不信,又拿出一塊黑茶,指着金色顆粒道:“這不是黴,而是發酵的結果,金花越多,價錢也越高!
”
慕明成呡住唇不說話。
“燕掌櫃喝過這種茶?
”慕錦成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偏頭問。
“慚愧,慚愧,我隻在夢裡見過人喝過,滋味到底如何,尚還不知。
”燕鐵衣笑着撓撓頭。
慕錦成揮揮手:“那我們還等什麼,麻煩燕掌櫃拿一套烹茶的茶具來,不過一刻鐘,便可嘗鮮了。
”
燕鐵衣趕忙打發小夥計去拿茶具,他又把黑茶仔細瞧了,甚至掰開來看了看。
顧青竹也不隐瞞:“裡面的金花少一點,主要是因為這些都是雨前茶,葉多梗軟,被澆了水後,茶葉闆結成塊,内裡無法提供更多金花生長的空隙,等我來年制此茶,選用硬片做的話,可能會好些。
”
燕鐵衣驚訝地問:“少夫人這是要打算制黑茶?
”
“是有這個想法的,但還不知道能不能試制出來。
”顧青竹微微一笑。
說話間,小夥計送了茶具來,慕錦成動手烹茶。
燕鐵衣盯着他的手問:“三爺如何知道黑茶要煮着喝?
”
慕錦成笑道:“這有啥難的,我們昨兒試了很多次泡茶烹茶,發現黑茶還是煮着喝,味道更純正香醇。
”
說話間,陶罐中的水再次沸了,慕錦成端了下來,另外洗杯待用。
黑茶在陶罐中又焖了五六息,茶湯倒出來的時候,色如淡黃琥珀,茶香随煙氣四溢,就連對黑茶将信将疑的慕明成,都收回了遠望的目光。
燕鐵衣放在鼻端一聞,瞬間陶醉道:“好香!
”
慕錦成微微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口,惬意道:“黑茶不僅顔色不同于炒青,入口也更潤滑,味重卻不苦,反倒回味甘甜,黑茶不似綠茶,過了一年香氣就散了,而是越陳越香,滋味會如同陳釀一般醇厚無比。
”
“對對對!
三爺說得一點不假!
”燕鐵衣連連點頭附和。
他說的話,讓慕明成十分訝然,在他的記憶裡,這個弟弟對什麼都沒興趣,這會兒,怎麼突然就将一種意外得到的茶,說得頭頭是道?
見慕明成低頭沉思,慕錦成轉轉眼珠道:“二哥,你不是說,隻要我的茶好,你就能将它賣掉嗎?
”
“我沒……”慕明成猛地一擰眉,将喉嚨裡的話轉了個彎:“我沒說不賣啊。
”
燕鐵衣哪會錯過送上門的新茶:“二爺,三爺,你們有多少,我都要了,價錢咱們再商量!
”
“一千二百斤。
”慕錦成快速說道。
“這就是那個被刑部判為黴壞的茶?
”燕鐵衣不可置信道。
“對,至于它為啥能從炒青轉變成黑茶,這其中有着無數的巧合,才能僥幸得到,我們不過是因禍得福,撿了個現成的罷了。
”慕錦成擺擺手。
“不是一千五百斤的嗎?
”燕鐵衣又問,他恨不能攬下所有的黑茶。
慕錦成哈哈一笑:“燕掌櫃何必這般心急,黑茶能否如炒青一般,被人接受追捧還不确定,一千多斤,若是積壓賣不掉,可就不劃算了。
”
燕鐵衣信心滿滿地說:“我自夢中所知,黑茶最有助于克化肉食,就算京中無人賞識,我有幾個朋友常跑邊貿,與草原部落有來往,不管茶葉有多少,都不夠他們賣的。
”
慕錦成看了眼顧青竹,燕鐵衣這幾個朋友,恐怕就是賣私茶的。
若是平日,他定然追問,但他們今兒是來賣茶的,不想節外生枝,遂将這件事,暫且壓在心裡。
慕錦成輕笑道:“慕家做生意,最講究誠信,一千二百斤都是和這個一樣的金花,剩下的,都不太完美,有的金花長得不好,還有些蒸青茶餅沒有發花,這些總不好給你。
”
“一千二就一千二吧,不過,明年若是制出黑茶,可得先給我預留三千斤。
”燕鐵衣放下茶盞,敲敲桌子道。
慕錦成爽快地答應:“行,若是制成了,總少不得第一個賞識的人!
”
“那咱們談談價錢吧,上次,我與少夫人預定了明年的春茶,出的是一兩銀子一斤的價,黑茶可否也按這個價?
”燕鐵衣試探着問。
“價錢的事,你可就得問我哥了,我家裡,他做主。
”慕錦成瞥了眼身旁的人。
慕明成本端着杯子有一口沒一口的慢飲,他今日打定主意當個旁觀者,直到燕鐵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着他拍闆定至關重要的價錢。
“這……”慕明成一時沒準備,他剛喝了茶,卻覺得口舌幹燥,他呡了下唇道:“抱歉,我剛才沒聽見,你說什麼?
”
“二爺這是嫌我出的價低嗎?
要不,一兩二?
”燕鐵衣滿臉期望地看着他。
慕明成心下大驚,一兩二錢銀子一斤黑茶,這是天價啊!
見他不語,燕鐵衣生怕做不成這筆買賣,遂又道:“二爺,黑茶雖好,但遠沒有炒青有名,若是我今年能在京城推廣開,明年茶商必定争相收購你家的,到時,價錢自然還要比這個高。
”
過了會兒,慕明成終于恢複成昔日慕家二爺,淡然道:“好吧,今年便按這個價,至于預定,我們暫不能保證一定能試制成功,若有,會為你留,價錢随行就市即可。
”
“好好好。
”燕鐵衣笑着答應,但他又怕沒付訂金,到時沒有他的茶,遂道,“這樣吧,我先付三千兩,若有黑茶,咱們再結算,若是沒有,就當我預定炒青。
”
慕明成看了眼慕錦成:“慕家重誠信講規矩,既然答應了,自然會留的,燕掌櫃若為安心,自然悉聽尊便。
”
《農門茶香遠》無錯章節将持續在新書海閣更新,站内無任何廣告,還請大家收藏和推薦新書海閣!
喜歡農門茶香遠請大家收藏:()農門茶香遠新書海閣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