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你青竹姐說去呢。
”顧世同笑眯眯地說。
青松拉了青英去裡屋換鞋,顧青竹收拾了廚房,将大黃解了,放在院中看家。
顧青川在前面引路,顧世同抱着青英,青松牽着他的手跟在身旁,趟雪前行,捧着一壇酒的顧青竹,看着他們父子三人的背影,眼眶突然濕了。
自個盼這一天整整五年了,那日,織坊開張,她看見譚子衿和譚立德站在門口迎客,她就曾夢想,若有朝一日他爹能回來,和他們姐弟三個并肩而站,讓她拿什麼換,哪怕是豁出性命,她都不會眨一下眼的。
如今,老爹好生生在她面前,直到此時,還仿佛是在做一場美夢,她願這夢永不要醒!
“阿姐,快來!
”青英脆生生呼喚。
“來啦!
”這樣真好呀,顧青竹收斂神思,揚起臉,黛眉星目,熠熠生輝。
顧世福家裡已經坐了顧世根和鄭家祿,連眼盲的顧世喜也被顧青水扶了來。
“喜哥,你的眼睛……”顧世同細細把了脈,又翻看他的眼睛,有些為難道。
“我曉得我這眼睛沒的救了,連累家裡婆娘受罪不說,如今連青水也被我害得找不上媳婦,我也沒啥怨的,試想誰家标緻的大姑娘,能看上咱這個光吃飯不掙錢的廢人呢。
”顧世喜自嘲地笑笑。
顧世同淡然說:“喜哥想哪裡去了,你這個眼翳又不是絕症,若是用刀割掉,還能恢複如初呢。
”
“在眼睛上用刀?
”顧世喜吓得臉色微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萬不可,萬萬不可!”
顧世同抓着他的胳膊,微微笑道:“喜哥莫慌,我回來了,總會有法子讓你重新看見,古籍上早有金針拔障術,若你害怕,咱就不用那種,若是單憑針灸,效果自然不如割翳,但在家裡做些喂雞攆狗的事,還是綽綽有餘的。
”
顧世喜舉手茫然亂揮,好不容易抓着顧世同的手,欣喜道:“真的?
這簡直太好了,說句讓你們笑話的話,咱顧家坳除了青竹姐弟最盼世同回來,我可就算是第二個了。
”
“我們沒啥說的,隻盼着和他喝酒!
”鄭家祿笑哈哈地說。
衆人哄笑,男人爽朗的笑聲傳到廚房,孫氏正炒花生,眯着眼睛對在竈間燒火的顧青竹說:“這多少年沒見他們哥幾個樂呵了,今兒酒是斷然少不了。
”
顧青竹傾耳聽聽,無奈地說:“有福叔家祿叔護着,我爹肯定不會聽我的勸呀。
”
孫氏安慰道:“沒事,都是自家釀的酒,又不是外頭買的燒刀子,喝多了,大不了睡一覺,照舊生龍活虎。
”
顧青竹自然知道,在這個久别重逢,興緻勃勃的時候,他爹哪怕喝多了,喝吐了,都是高興,自個就不要掃興了。
”
屋内,男人們圍着炭盆喝茶,炒花生的香氣一陣陣飄過來。
“世同,往後,你還打算做遊醫郎中?
”顧世根抿了口茶問。
“想是想的,但總得先把青竹的親事辦妥了再說。
”顧世同點點頭道。
顧世根打趣道:“你這是鐵了心嫁女兒呀,青竹沒和你鬧?
”
“人都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我昨兒算是體會到了,她雖不高興,但還是給我鋪了被褥,還把最大的被子給我蓋!
”顧世同驕傲地說。
顧世福見他心意已決,無法改變,隻得說:“既如此,我們也沒啥勸的了,等過幾日,雪化了,你到慈恩寺上找位師父算算他們八字合不合。
”
“哎呀,我沒想到這個!
在南邊,慕将軍倒是找方士算過,說是上好的姻緣。
”顧世同拍拍手,皺眉道,“我還是信了悟師父,改日去算一算。
”
在廚房裡的顧青竹聽得真切,不由得撇嘴,心中暗道:“什麼上上好的姻緣,分明是壞她打算的糟心事。
”
男人們吃着花生,喝着茶,聊得熱火朝天,廚房裡,水汽氤氲,飯香混着菜香,溫暖着雪後初霁的冬日。
酒過三巡,飯過五味,幾個不再年輕的少時玩伴,哄鬧着,酒酣耳熱之際,俱都醺醺然。
顧世同本沒有多少酒量,又架不住勸酒,自然是醉得一塌糊塗,顧青水和顧青竹攙扶着他,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蛇行,好不容易才将他弄到家裡床上。
顧青水趕着回去扶顧世喜,顧青竹則打了熱水給老爹擦拭。
“青竹,爹是真的為你好!
”顧世同醉得兩眼迷離,半倚在床邊,抓着擰了熱巾子,準備給他擦臉擦手的顧青竹道。
“好。
”顧青竹懶得和一個酒鬼争辯,順嘴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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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顧世同眼睛一亮,狡黠地說:“如此說來,爹隻當你答應了哈!
”
顧青竹哭笑不得,想他醉得厲害,也就不與他說什麼對錯,隻想讓這個變身話唠的老爹趕快閉嘴,遂一疊聲道:“好好好,都依你,你睡會兒吧,話說多了,一會兒又難受想吐。
”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
”顧世同滿意地合上眼。
不一會兒,顧世同就沉沉睡去,顧青竹幫他掖好被角,端着水盆出去了。
許是喝多了酒,許是被窩太暖,亦或者是有亡妻的牌位陪着,總之,顧世同這一覺睡得痛快,連夢都沒做一個,睜開眼,窗外已近日暮。
他一翻身,掀開被子起床,跺到窗前扣長袍腋下的盤扣,就見顧青竹正舀了煮爛的豬食喂豬,院裡的幾隻膽大的雞,飛到豬圈裡和四個豬崽子争食,雞仗着自個是先來的,不僅在豬食槽裡搶,還抽空飛啄,惹得小野豬哼哼唧唧,邊飛快拱着吃,邊發出護食的悶哼聲。
顧青竹隔了會兒,将雞攆走了,這些個野豬雖說才幾個月大,獠牙還沒長出來,可野性卻是與身俱來,這幾隻雞别瞧着現在蹦跶着歡,等開了春,被生撲撕碎都是有可能的。
“丫頭,我以後再不喝這麼多了,咱晚上吃啥?
爹餓了。
”顧世同耷拉着眉眼,一副認罪認罰的表情。
顧青竹見識過他對付顧世貴,再不會被他的表面蒙蔽:“這話可是你說的呀,青水哥剛走,他請你明兒到他家裡吃飯。
”
“我肯定說話算話的,你答應的事也不要反悔啊!
”顧世同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顧青竹黛眉微蹙,一臉茫然道:“我答應啥了?
”
“不帶這樣耍賴的,你分明答應了親事!
”顧世同眨眼,無辜中藏着狡黠。
顧青竹欲哭無淚,攤着這樣一個專會給自個親閨女下套的老爹,也是三生有幸了。
“我不嫁!
”顧青竹丢下硬邦邦三個字,拎起桶,一步不回地去了廚房。
好不容易設計來的承諾,被強制駁回,顧世同跟在後面嘟囔:“女人心海底針,才這一會兒就變卦了,總之,我不管,隻當你答應了的。
”
顧青竹聽了他無賴至極的話,苦笑道:“你喝醉了,我應你的酒話,當不得真。
”
“慕家真的是爹給你用心選的,你再考慮考慮?
”顧世同一臉期盼道。
“先吃飯吧,你不是說餓了?
”顧青竹最受不得唠叨,隻得打岔道。
桌上擺着一砂缽的南瓜粥,一籮饅頭,溜酸白菜梗,辣椒片,炒幹黃瓜丁,炝青菜,顧世同陪着兒女坐下,顧青竹站在一旁給三人盛粥,昏黃的燈光,将她纖長的剪影投到窗上,溫暖又溫馨。
顧世同毫發無損地回來了,村裡與他交好的人家,俱都輪流請他吃飯,一連幾日,日日喝酒,倒是再沒喝醉過。
初雪下得快,融化得也快,幾日太陽一曬,潔白的雪都成了肆意流淌的污水,滿地泥濘,濕滑難行。
從春到冬,整整熬足了一年,家家的羊都到了最肥美的時候,山裡人最盼望的收成近在咫尺。
顧世福家的羊個個養得油光水滑,可他的腿傷了,青川年紀又小,而孫氏是個婦道人家,怕被人诓騙,顧世同知道這事後,主動要幫他趕羊出去賣。
三日後,顧家坳人結伴出去賣羊,顧世福思前想後,若是讓賣羊的村人幫着喊顧青山回來,又怕耽誤了面館的生意,遂讓顧世同幫着趕了他家裡的十頭羊,和顧世根家的羊群一起出山。
顧家坳人搭上了三生酒樓,羊不愁賣,如今正是冬令吃羊肉最好的時節,一隻六十斤以上的大羊能賣一兩銀子,顧世同拿着十兩銀子,并趕羊的鞭子,一起遞給顧世根:“根哥,你先回去,我還有些事要去辦。
”
“要我陪你一起去不?
”顧世根接過,一手一樣,關心地問。
顧世同擺擺手道:“不用,不用,那日歸家心切,什麼都沒帶,今兒,我去将軍府把行李拿回來。
”
顧世根皺眉問:“你一個人拿得下嗎?
”
“不過是個行醫背箱及幾件換洗衣裳,沒什麼東西,就是耽擱時間收拾,你身上帶着一年辛苦錢,還是先和村裡人一起回吧,若是晚了,隻怕路上不安生。
”
“那好吧,你自個也注意。
”顧世根将顧世福那份錢仔細收好,囑咐道。
“嗯,我曉得。
”顧世同點頭應下。
兩人自此分開,顧世根和村人回去,顧世同走到嘉**街,向巡街衙役打聽慕府所在,順着指引一路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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