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留我在這裡?
不怕我今夜把你們都毒死了?
”顧青竹輕笑。
莫天林面色一凜,掩住嘴,佯咳道:“我是為你好,這會子早錯過吉時了,隻怕那位新郎官等不及,早娶了旁人,你去了,怎麼自處嘛!
”
陶婆子大着膽子搶上前,張口罵道:“呸,你這個沒廉恥的山匪,強擄我們在先,現又得我家少夫人好心好意相救,這會子還不趕快送我們走,耽擱了她的好日子,你心裡如何過意的去!
”
若是平時,誰敢這麼跟莫天林說話,早被他一刀砍了,可今兒他不僅理虧,還欠着顧青竹天大的人情,他頻頻點手,卻到底忍住了這口氣。
“馮駝子,去把那個窩囊廢放了,準備送他們走!
”莫天林轉頭對跟在他身後的老頭說。
邋遢老頭有點為難,猶豫着小聲道:“老大,我們收了主家的錢,這會兒放人不太好吧。
”
“什麼好不好的,二百兩銀子,大不了還他就是了,再說,我隻說困住人,可沒答應其他的,這會兒天都黑了,等轎子擡到南蒼縣,黃花菜都涼了,不是正如了他的意!
你狗日的小命都是我妹子救的,這會兒想恩将仇報啊!
”莫天林踹了他一腳,繼而大吼,“還不快去!
”
“啊啊啊,馬上!
”馮老頭閃身避過,再不敢辯解,小跑着去了。
他們說的聲音小,顧青竹又慣不喜歡聽壁角,見他們低語,反倒退後幾步,隻聽見莫天林末了大聲罵人而已。
不一會人,慕錦成和他的馬如風一起被帶來了,他一路捏着鼻子,滿心疑惑地看着周遭,先前還兇神惡煞的山匪,這會兒都如病貓似的或坐或倚在牆角垂頭喪氣。
“這是怎麼了?
”慕錦成問道。
“哪那麼多廢話!
我妹子菩薩心腸,讓我放了你,還不快滾!
”莫天林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說。
慕錦成隻當顧青竹被莫天林逼迫,答應了什麼違心的條件,急切道:“她不走,我也不走!
”
“你還真當自個是多情種?
你要不走,休怪老子反悔,拿你換銀子!
”莫天林猛然揮刀,森冷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慕錦成半點不懼,朗聲道:“不就是要錢嗎?
隻要你放了我們,有膽到翠屏鎮來,自然有大把銀錢奉上!
”
站在顧青竹身後的陶婆子拼命眨眼,可惜慕錦成一心想要解救顧青竹,半點也不理會她。
顧青竹被他倆吵得腦殼疼,開口道:“速拿紙筆來,我寫了方子給你,等會兒,我下了山,咱們就兩清了。
”
跑腿的永遠是馮老頭,他轉身去了,不一會兒,拿來一隻秃了一半的筆,還有一張皺巴巴的紙,腋下夾着一個墨囊,許是許久不用了,又兌了些水,才勉強在紙上寫出淡淡的字來。
“照這個方子,一天喝兩次,若是方便的話,喝點牛乳羊奶好得更快些,隻是,這些日子最多能喝點粥,切莫喝酒吃肉。
”顧青竹吹了吹墨迹,将藥方遞給莫天林。
“聽見了吧,讓張一刀立馬煮一鍋粥,給大家先喝上,我等會兒回來吃!
”莫天林将藥方揣到懷裡,翻身上馬,轉而又說,“還有,那些菌菇叫他全扔了,以後别自個上山摘,能省幾個錢?
這回差點害了大家夥兒的性命!
”
馮駝子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走,妹子,哥送你下山。
”莫天林踢了下馬腹,帶缰前行。
有幾個沒吃菌菇,或者中毒淺的喽啰,舉着火把跟了上來,将顧青竹主仆和轎夫鼓樂班子十多人夾在中間,慕錦成見此,急急地踩蹬上馬,跟随着走出山寨。
暮色漸濃,寒意逼人,遠山樹木皆模糊了影子,松木火把燃着濃濃的煙,隻能照亮這群人面前一小塊地方,慕錦成走在最後,偶然發現沿路枝丫藤蔓上,挂着絲絲縷縷雪白的狐毛,不禁有些愕然。
“前頭就是野狼谷了,大家跟緊點。
”莫天林調轉馬頭,呈護衛狀走到衆人旁邊。
“嗷…嗚…”山谷中傳來凄厲的狼嗥。
莫天林彎曲手指含在嘴裡,吹了一串清脆的口哨,仿佛是應和他的,狼嗥聲此起彼伏。
聽那沁骨冰涼的嚎聲足以讓人膽戰心驚,每個人都加快了腳步。
慕錦成循聲回望,隻見野狼谷谷口,暗色中,一個個幽綠的眼睛像一盞盞攝人的鬼燈,一頭壯狼滿身白毛,如同覆蓋着厚重雪花的冰雕,站在谷口高崖上,昂天長嗥。
及到翠屏鎮,衆人方才松了口氣,不知是疾行還是怕的,一個個都是大汗淋漓。
慕錦成驅馬趕上來,對莫天林道:“既到了這裡,我自然說話算話,這就跟我到三生去拿錢。
”
“去就去,你小子上趕着給,我還怕錢燙手嗎?
剛巧今年手頭緊,正拿了你的錢抓藥!
”莫天林一揚馬鞭,跟着他走了。
冬日無茶可收,翠屏鎮上的三生茶行早早關店休息,時下正值數九寒天,掌櫃和夥計都早早歇着了,慕錦成拍了半日門,才将慌慌張張的掌櫃從熱乎乎的被窩裡叫起來開門。
慕錦成混世魔王的名号人盡皆知,掌櫃的見他這麼晚來,不知出了什麼事,一邊系棉袍扣子,一邊戰戰兢兢問:“三爺,怎……怎的了?
”
“拿一千兩銀票給他!
”慕錦成揚揚馬鞭,指向旁邊的莫天林道。
聽了這話,掌櫃的一時驚地瞪大了雙眼:“啊?
”
“啊什麼啊,麻溜的!
”慕錦成一鞭子甩在桌上,将一隻茶盞砸得稀碎,隔夜的茶汁淌了一桌子。
“你這架勢,不做山匪可惜了,不如跟我回去,做個老二如何?
!
”莫天林挑眉道。
聞言,掌櫃的撫住胸口,偷瞟了莫天林一眼,隻見他一頭雞窩亂發,熊鼻豹眼,身形雄壯,尤其他肩上的那把大刀,閃着白慘慘的光,看着十分瘆人。
慌亂的掌櫃的再不敢磨蹭,趕忙從錢箱暗格裡取了兩張五百兩銀票,抖着手遞過去:“隻……隻有這個。
”
“挺好!
”莫天林一把接過,手指一卷,毫不猶豫地塞到袖袋裡。
“你明兒跟熊管家說一聲,就說錢是我拿的,免得你對不上賬。
”慕錦成說完,轉身離開。
兩人回到顧青竹等人面前,莫天林抱拳:“妹子,咱們就此别過,若是你夫婿對你不好,隻管到老鴉嶺來,我帶人踏平他的家!
”
顧青竹屈身回禮:“謝謝今日的護送,現下你既收了慕三爺的錢,便不可再幹劫道的營生,禍害鄉鄰,要不然,我可就真後悔救你們了。
”
“這……這是自然!
”莫天林尴尬地往後捋了捋亂發道。
一時沉寂無話,莫天林打了呼哨,他的手下跟着他回去了。
在他們去三生的時候,陶婆子給了雙份的工錢打發了轎夫和鼓樂班子,他們一會兒得改乘馬車回南蒼縣,這麼多人跟在走,實在太慢了。
這會兒約莫酉時初,陶婆子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之前為着慕錦成偷跑出府,老太太讓她接親盡量遲點回去,可這會兒一對新人湊齊了,卻眼見着好時辰趕不上了。
“春莺,你快去把馬車找來。
”陶婆子吩咐道。
“我們一起走了去吧,這樣也能早點到。
”顧青竹體諒地說。
陶婆子屈身行禮:“那隻怕委屈了少夫人。
”
“無妨。
”顧青竹剛走了幾步,隻覺心中翻江倒海的感覺又襲上來,這會兒離了匪窩,便再也忍不住,扶住旁邊的一棵樹,哇哇地大吐,一股子酒味。
“這是怎麼了?
”慕錦成一把扶住她。
春莺滿是哭腔道:“少夫人先前被逼着喝了一杯酒,她一直忍到現在啊。
”
陶婆子将棉帕子遞給她:“少夫人今兒可吃了苦了。
”
顧青竹隻輕輕搖頭,便覺頭重腳輕,兩眼發黑,一時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今日隻吃了一頓早飯,離家的時候,太過傷心,一碗糖水隻抿了幾口,接着被莫天林逼着喝了一杯烈酒,她雖用肉食壓住酒意上湧,可她到底是空腹吃的,又沒有什麼酒量,能硬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慕錦成内疚不已,二話不說,攔腰抱起她,往馬車方向走。
“你放我下來!
”顧青竹掙紮,她雖暈,可她心裡清楚。
自個一身嫁衣,讓一個不相幹的男人抱着,這算怎麼回事!
她想合離,但不是用自毀名聲的方式。
“你老實點吧,不逞強會死啊!
”慕錦成更緊地摟住懷裡的人。
這丫頭穿這麼多拖拖拉拉繁複衣裙還這般輕,是個男人也不喜歡一身骨頭硌人!
顧青竹暈得難受,又被他勒得上不來氣,連連拍打他的胳膊,可對慕錦成來說,她這樣跟撓癢似的,以緻于他不僅沒放下她,還加快了步伐。
宋媒婆和春莺站在後頭,一時看呆了,這也太大膽了!
陶婆子咳了一聲道:“春莺,還不快去牽三爺的馬。
”
“嗳。
”春莺紅了臉,小跑着去了。
陶婆子接着笑道:“宋嫂子,你瞧,三爺和少夫人多登對啊,看來這次磨難,也不全是壞事呢。
”
“是是是,這也算是患難見真情了。
”宋媒婆三教九流的人見多了,陶婆子的話,她心裡明白着呢。
不說顧青竹救她出了匪窩,就光慕家,她就惹不起,再說,過了今晚,這兩個年輕人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這會兒又是特殊情況,抱就抱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她還能到外頭紅口白牙地亂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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