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慕錦成胳膊上已被劃了一刀,看得顧青竹揪心,急切道:“慶餘,你快去幫他!
”
“可……”慶餘手握刀柄,往外邁了一步,又回看顧青竹。
“他既讓你跟我,凡事就得聽我的,現在執行我的命令!
”顧青竹闆起臉,嚴肅道。
眼見不遠處的慕錦成已被圍攻,隻能勉強招架,慶餘咬牙道:“蘇公子,你一定要保護好少夫人!
”
等不及回複,慶餘已飛身加入打鬥,暫時解了慕錦成的圍,顧青竹對蘇暮春道:“錢家這次可是下了血本,不知派了多少人來,莫天林恐怕被纏住了,一時趕不過來,計劃有變,我們不能躲在這裡。
”
坐在她對面,肩背箭筒,手握手~弩的蘇暮春,撩開車幔,看了看漆黑的樹林深處,無聲地點了點頭。
兩人悄悄摸下了馬車,躬身在半人高的野草中穿行,躲在一處山石後面。
顧青竹緊盯着前面的戰況,低聲道:“蘇公子,一會兒你小娘舅若是失利,你就往大路上快跑,這會兒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你隻要進了燕安城,就安全了,倘你将來有能為慕家伸冤,便是最好,若是不能,還請幫忙照顧山莊上的長輩!
”
“小舅母,我不走,咱們一處來的,生死都要和你們在一起!
”蘇暮春緊張的手心裡全是汗。
“你是蘇縣令唯一的兒子,林尚書令的親外孫,你活着,能為慕家和蘇家伸冤,好過與我們一起抛屍荒野!
”顧青竹偏頭,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這會兒了,你倆還想着怎麼活命,是不是太蠢了點兒?
”一個提着刀的男人,出現在他們身後,洋洋得意地嘲笑。
顧青竹瞥了眼開闊地,慕錦成和慶餘等人還在苦戰,她此時若要喊叫,不但救不了自個,還可能讓慕錦成分心受傷。
顧青竹将她身後想要站起來的蘇暮春摁在地上,而她自己則緩緩站起身子:“他父親蘇縣令,隻是一時蒙冤,他還是林尚書令的外孫,你最好仔細掂量,不要輕舉妄動,至于我,正是你們要找的顧青竹,你主子錢漲不就是想要炒青麼,你若殺了我,他什麼都得不到!
”
“女人太聰明不是好事!
”男人掄起刀背砸在顧青竹的肩上,惡狠狠道:“你是不用死,但這裡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死!
”
顧青竹肩上火辣辣地疼,可她仍直挺挺地站着:“你是想拿我威脅他們?
”
“膽子夠大的,你居然不怕?
哼,等你見了錢大爺,就會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男人猥瑣的目光在顧青竹的身上睃巡。
“我與你做個交易,我用炒青技藝換他們不死!
”顧青竹迎上他的目光,冷厲道。
男人狂妄地哈哈大笑:“這個時候,還由你說了算嗎?
你八成還想着,與我耗下去,等早到的那幾個人來救命吧,我告訴你,他們這會兒,恐怕早在黃泉路上等着了!
”
“那我隻好夫妻同心,一起赴死!
”顧青竹一錯身,猛地往他手上的刀撞去!
男人沒想到她這麼剛烈,手中的刀急讓,另一隻手則想抓顧青竹的衣領。
正當他手忙腳亂的時候,一支箭羽拔地而起,“嗖”地一聲,在暗夜裡劃出一道白影,直入他的右胸!
由于距離太近,男子又被顧青竹拉住,隻能眼睜睜看着箭矢射中自己,他一頭栽倒,眼中全是驚詫和恐慌。
蘇家公子不是有心疾嗎?
平日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這會兒竟然能射箭?
!
顧青竹一把奪下他的刀,對持弩的蘇暮春道:“你看着他,若不老實,直接射他這裡!
”刀尖點的是男人心髒的位置。
“你……”男人癱在地上,捂住右胸,他分明感覺到鮮血像溪水似的,從他指間飛快地流走,死亡的恐懼,讓他半點動彈不得。
“你最好老實點!
”顧青竹撕了他的衣裳,将他綁了個結結實實,又一把拽下他蒙面的黑布,喝問,“說,你是誰!
”
“你休想知道!
”男人作勢要咬後槽牙。
顧青竹猛地一把捏住他的嘴,蘇暮春在地上摳出一團帶泥的草,硬塞在他嘴裡,男人嗚嗚咽咽說不出話。
顧青竹跪在地上,雙手握住箭杆,男人驚得目瞪口呆,她用力一拔,鮮血如噴泉一般四濺,沾了她滿手,剛才還要咬毒自殺的男人,立時昏死過去。
“慫貨!
”顧青竹低罵。
手~弩的箭是特制的,若是不拔掉,鮮血會一直順着血槽的空隙往外淌,直到血盡人亡。
蘇暮春這箭射得好,若是射在左胸,隻怕早死了,顧青竹繼續撕了他的衣裳,堵住那個血窟窿,傷藥留在了馬車上,這會兒隻要不繼續流血,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人。
在顧青竹忙的時候,前頭的戰況發生了轉機,除了熊永年帶着熊吉及時趕到,還來了五個神秘陌生的黑衣人,但他們和前面的黑衣人顯然不是一夥的。
這些人的到來,不僅讓慕錦成吃驚,就連先前的黑衣人也明顯愣住了,正是趁了這個機會,慕錦成等人通力合作,一舉将黑衣人全部打敗。
那五個黑衣人好似隻是路見不平的俠士,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時間聽,急匆匆掠過枝頭,融入了黑暗中。
而那些落敗的黑衣人,不肯被俘,一個個不是拔劍自刎,就是咬碎牙齒服毒,竟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留熊永年和慶豐等人善後,慕錦成急急跑向樹林中的馬車,一掀車簾,見裡面空無一人,幾乎吓得魂飛魄散,立時大呼:“青竹,顧青竹!
”
“我們在這裡!
”顧青竹站起來搖手。
慕錦成飛奔而至,一把抓着顧青竹的手,連聲道:“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可有受傷?
!
”
“沒有,我和蘇公子還捉了一個人。
”顧青竹笑,滿眼星光璀璨。
慕錦成這才發覺地上躺着一個矮壯的男人,他後怕地将顧青竹抱進懷裡。
“我瞧見你受傷了。
可要緊?
”顧青竹不敢觸碰他的胳膊。
“無妨,隻是皮外傷。
”慕錦成搖搖頭。
一旁一直被忽視的蘇暮春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啥也沒看見!
”
顧青竹趕忙推開慕錦成,輕聲道:“這多虧蘇公子射了他一箭。
”
蘇暮春笑嘻嘻地說:“還是小舅母的計策好,要不然,我也逮不住機會。
”
慕錦成聽了他們的話,拍拍蘇暮春的肩頭:“臭小子,箭沒有白練啊!
”
說話間,慶餘等人已經打掃了現場,又給幾位受傷的腳力包紮,熊永年走了過來。
他抱拳道:“三爺,少夫人,咱們傷了七個人,馬車燒了五輛,黑衣人一共死了十九個,隻可惜沒搶下一個活的。
”
“不要緊,這裡有一個,帶回去慢慢問。
”慕錦成踢了踢地上的人。
顧青竹矮身行禮:“熊叔,你們怎麼來了?
可看見莫天林他們?
”
“我與沿途錢莊都有聯系,前兒接着信兒,估摸着你們這幾天就要到,一直派人輪流駐在城門外樹林裡等,今兒恰巧是我帶着熊吉在。
我們父女遇着幾個人被追殺,出于江湖道義出手相救,卻不曾想,救的正是少夫人說的莫天林,他和他的人都受了傷,他哀求我們來救人,我們這才知道你們到了,還遇了險。
”熊永年趕忙還禮。
慕錦成擡頭眯眼,看向東方一線白:“熊叔,天快亮了,你地頭熟,先進城賃幾輛馬車來,将茶葉運回去要緊。
”
“行。
”熊永年答應了一聲,和熊吉匆匆去了。
慶餘和其他人合力将黑衣人的屍體,全扔進一處高坎下面,又将地上的血迹草草掩蓋,幾個車廂都被燒焦了,也隻能丢掉。
天光一點點照進樹林,衆人在溪水裡洗去血污,換了幹淨衣裳,坐在地上,吃了點幹糧充饑。
隔了不大會兒,熊永年帶來了五輛馬車,衆人從齊腰深的草叢中搬出茶葉箱子,整整齊齊碼在車廂裡,又将那個受傷的男人,藏在蘇暮春的馬車蓋闆下。
腳力們掩住傷勢,分坐在沒有車廂的馬車上,一行車隊慢慢悠悠進了燕安城。
燕安城的錢莊是三生所有錢莊中最大的一個,此時前面改做了德興藥行,後面則有很大的地方可以住人,莫天林被刺傷了肚腹,其他人也受了不同的傷,熊永年回城賃馬車的時候,将他們送回錢莊,經過譚立德全力醫治,才算保住了性命。
顧青竹等人到的時候,他麻沸散的藥勁兒還沒過去,尚能裝出一點笑容。
他忿忿地說:“妹子,不是我不用薛管家的計策,他娘的,那幫家夥太歹毒了,不講武德,十幾個打我們幾個!
”
“行了,你終歸命大,遇着熊管家搭救,既到了這裡,就好好養傷,别的都别說了。
”顧青竹看見他額頭滾滾的冷汗,打斷他道。
“好,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
”莫天林咧咧嘴。
藥童送了傷藥來,慕錦成本想好心喂他,卻被他拿了一口悶了,比喝酒還爽快。
莫天林舔了舔嘴角,打了個哈欠道:“你們去歇着吧,我也睡會兒!
”
譚立德仍舊在救那個男人,顧青竹堅決要給慕錦成包紮胳膊,兩人回了住處,顧青竹撩開他的衣袖,隻見胳膊上劃了一道長口子,幸而不深,已經不流血了。
顧青竹拿出臨行前老爹給的藥,慕錦成坐在桌邊,顧青竹給他上藥,又細細包上。
她細長的脖頸低垂,衣襟下露出一塊紮眼的青紫,慕錦成眯了眯眼睛問:“你頸上怎麼了?
”
被他這麼一說,顧青竹撫上肩膀,方覺十分疼痛:“被那人用刀背砸了一下,不要緊,抹點活血化瘀的藥就好。
”
“我瞧瞧!
”慕錦成豁得站了起來。
“我沒事!
”顧青竹害羞地連連擺手。
慕錦成根本不聽她的,強行将她摁在椅子上,小心揭開衣襟,入眼處,一大塊淤青像一塊醜陋的印記,落在顧青竹雪白的肌膚上。
他的大掌輕撫上去,滾燙的肌膚燙得他心顫,若不是僥幸,顧青竹隻怕已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