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厲害的?
”顧青竹拍掉手上幹辣椒的碎屑,面對他,一本正經地說:“好,你背,我聽着。
”
“嗯?
”慕錦成一臉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顧青竹認得字,但大多是醫書上的,像這種學塾裡教的課,她根本沒學過,怎麼可能聽得出他背的對不對呢?
“你隻管一字不差地背就是了,我又不要全篇記得,隻要讓我逮着一點錯漏,你今兒就别吃飯了。
”顧青竹看穿了他的想法。
慕錦成咽了口口水,開始背書,他暗地裡慶幸,多虧沒敢扯謊,要不然,今兒這一關可難過了。
等他從頭到尾,順順當當背完了,顧青竹指指竈間,轉身繼續低頭忙活,對他背得怎樣,卻是隻字不提。
慕錦成探頭問:“咱們中午吃什麼?
”
“麻辣豆腐,火腿豆腐蛋羹,還有幾道别的菜。
”顧青竹埋頭碾辣椒花椒。
“今兒多熬點麻辣油,咱們明天吃火鍋吧。
”慕錦成光想想那味兒,嘴裡已經漫出了口水。
顧青竹瞥了他一眼:“好啊,不知明天師父給什麼食材?
”
慕錦成一聽這話,瞬間氣悶地縮回竈間。
鍋裡熬着辣油,麻辣鮮香的味道穿門過戶,引得門口兩個男仆直往裡面張望,好奇四塊豆腐能做出什麼美味。
“阿嚏!
”東屋的妙機打了一個很大的噴嚏,他嗅嗅鼻子,一骨碌爬起來,趿拉着鞋子就往廚房來。
“今兒燒的啥?
”他吸着鼻子,目光定格在一盤油潤紅亮的的豆腐上。
“師父,你起來啦。
”顧青竹趕忙将焐住小爐上的解酒湯盛了一碗遞給他。
“我不吃這個。
”妙機端着碗,聞了一下就放下了,眼睛隻盯着那盤菜。
顧青竹無法,看了眼他的雞窩頭道:“我還要做兩個菜,師父先去洗漱,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
“好好好。
”妙機喜滋滋地去了。
隔一會兒,等他回來時,飯菜已經端上了桌,除了那盤麻辣豆腐,還有一盆火腿豆腐蛋羹,另有辣椒雞絲,涼拌莴筍,山藥肉片等幾個菜。
妙機一覺睡到現在,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他用勺子在那盤色澤鮮豔,勾人食欲的菜中狠狠挖了一勺,滿塞在嘴裡。
麻辣兩味,鮮明又交融,在舌尖上綻放着讓人驚豔的味道,豆腐入口即化,肉糜外脆裡嫩,口舌之間,鮮香彌漫。
妙機囫囵一口吞了,伸着舌頭吸氣,不停地嚷嚷:“好吃,好吃!
又麻又辣!
”他一次吃得太多,成倍增長的刺激口感差點讓他落淚。
顧青竹趕忙給他舀了半碗羹:“師父快吃點清淡的壓壓。
”
“這也是豆腐做的?
”妙機抿了一口,略顯驚訝道。
“是呀。
”顧青竹笑道。
勾了薄芡的豆腐羹絲滑細嫩,豆腐的軟嫩,火腿的鮮香,蛋清的滑~爽,俱都融在一起,喝一口暖心暖胃。
這也怪不得妙機詫異,隻是平平常常的豆腐,顧青竹偏做出兩種完全不同的口味,若說麻辣豆腐是集萬千寵愛的天之驕女,那豆腐羹則是淡然出塵的世外仙姝,這兩個無論是菜色,還是口味上都差得太多了。
妙機仰脖灌了一口酒,咋舌道:“徒兒,我們今兒來說說這兩道菜吧。
”
顧青竹不說話,隻默默放下了筷子,一旁的慕錦成面上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耳朵卻偷偷地豎了起來。
妙機指着兩道菜說:“我知道你懂醫理的,藥方裡的君臣佐使,你必定很明白,可你知道嗎?
在你做的菜裡也有君臣佐使,君自然是豆腐,臣在這裡是你熬的辣油,而在那一盆,卻是火腿粒和蛋清,至于佐與使則是其他的調料和配菜。
因你加的食材香料不同,故而,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口感。
試想,在管家管鋪子時,你遇見的管家、管事、掌櫃、夥計,他們何嘗不是你的臣僚、僚佐、使者,如果他們是誠實可信之人,你便是一個好東家,若他們心懷不軌,欺上瞞下,你的家你的鋪子都将岌岌可危。
”
顧青竹點點頭,她聯想到魏婆子和張婆子,深刻體會到他說的君臣佐使的重要性,在這一刻,她認識到,将來要選擇留在她身邊的,一定是死心塌地跟着走的人。
妙機對她能很快明白這個道理,半點不奇怪,至于慕錦成懂不懂,他卻不管的,隻顧樂滋滋喝酒吃菜。
隔了半晌,顧青竹給他盛了半碗粳米飯:“師父,你少喝些吧,酒雖好,醉了也難受呀。
”
妙機護着酒杯,拼命搖頭:“不吃,不吃,我都多少年沒吃過飯了!
”
慕錦成翻了白眼,一把搶過飯碗,忿忿的說:“不吃拉倒,誰稀罕你呢,隻明兒,别支使我媳婦做菜了!
”
妙機揚起他長長的壽眉挑釁道:“沒有菜香,我醒不來,難道你忍心她學不到本事嗎?
”
“你……算你狠!
”慕錦成咬牙切齒地扒了一口飯,卻是沒有半點辦法。
“師父,明兒做什麼菜?
”顧青竹順勢問道。
妙機轉轉眼珠,搖頭道:“這會子,沒想出啥想吃的,但你做什麼都好吃,你自個決定吧。
”
顧青竹為了平息慕錦成的不滿,趕忙說:“要不,我們明兒吃火鍋?
”
“火鍋?
這主意好,想當年,我還是在城隍廟和一群乞丐吃過一次,哎呀,那味道……”妙機忍不住吧唧了下嘴巴,似乎在回味。
“咦……”慕錦成呲牙,一臉嫌棄。
“就這麼說定,我一會兒讓春莺和寶應去采買預定食材。
”顧青竹趕忙将事說妥,免得兩人又鬧起來。
慕錦成雖百般與妙機不對付,卻還是陪着他喝了酒,今日不過一壇,妙機就又醉昏過去。
下午,春莺和寶應出去采買,顧青竹和慕錦成依舊去聽課。
今日講的是《周易》,晦澀難懂,所幸夫子隻是讓他們知曉一二,并不做其他要求,顧青竹勉強聽一聽,而慕錦成早趴在桌上睡着了。
及到散學,韓秋生走到他們面前道:“明兒上午,我爹來講課,你們可要來聽呀。
”
“嗯嗯嗯。
”顧青竹連連點頭,她翻出慕錦成的書對韓秋生道,“你能幫我找一句話不?
”
“什麼話?
”韓秋生翻開書。
他是新生,學的内容沒有老生那麼深奧,故而書的内容也不盡相同。
“……人恒過,然後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後作,征于色發于聲而後喻……”顧青竹默念了一句。
韓秋生嘩嘩地翻書,忽然斜刺裡伸出一隻大手,三下兩下就翻出一處,指着上面,嘟囔了一句:“這裡!
”
“嗯,和你說的一樣的。
”韓秋生目光掃過去,點點頭道。
“我背得沒錯吧,咱們是不是該去吃晚飯了?
”慕錦成換了一邊臉枕在手臂上,眯着眼睛看顧青竹,他的聲音有剛睡醒的慵懶和散漫。
“整日就知道吃,你背的是沒錯,可你天天睡大覺能聽進去什麼學問,明兒韓掌櫃來,你别耍小聰明,若是敢開小差偷溜,你就隻能天天吃私學飯廳裡的飯了。
”顧青竹敲敲桌上,警告道。
可憐的慕錦成為了一口吃的,隻能低頭:“知道了!
”
私學裡的飯食雖好,可慕錦成已經在這裡斷斷續續吃了幾年了,實在吃不出一個合胃口的菜,哪像顧青竹做菜,常做常新。
第二日,顧青竹早早起了,吩咐春莺将昨兒采買的各種食材清洗幹淨備用,她則和慕錦成到私學飯廳吃早飯上課。
許是外頭人早已知道今兒韓守義要來講課,故而一大早,上院裡最大的一間屋子,就已經擠擠挨挨站滿了人,待到韓守義來的時候,連門外都站了三四層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張望。
三生茶行是慕家立家之本,是最重要的産業,能做這樣的大掌櫃,本身就是傳奇人物,如此,他講的話自然是真知灼見,字字珠玑,常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好評。
因着場地有限,韓守義講課都是限定聽講人數的,來聽課的人,除了在三生裡學了二年以上,且基本功十分紮實的的學子外,就是像慕錦成這樣的大家子弟,若還有空位,三生各家的掌櫃都會來聽課,其他四大家族,隻有收到請柬邀約的大掌櫃才可以參加。
這次,韓守義講的是經商之道,也可以說是三生經營的宗旨:信、義、利。
他洋洋灑灑說了一個多時辰,大多是概述,卻在顧青竹面前打開了一扇門,讓她走上了全新而神秘的經管學習之路,她緊緊盯着韓守義看,唯恐錯漏了他一句半句話。
一旁的慕錦成看着她緊張而興奮的表情,幾乎也被感染了,他第一次很認真,很用心地聽了一次課。
待他的課講完,還有很多人不肯走,他極有耐心地與他們講解。
顧青竹擠過去,曲身行禮:“韓掌櫃。
”
“少夫人也在這裡。
”韓守義打發了旁人,拱手道。
顧青竹笑眯眯地說:“我們和師父今兒打算吃火鍋,你知道的,火鍋要人多才熱鬧,你既然來了,就和我們一起吧,我再叫上秋生。
”
“這……”韓守義有些為難。
按理,她和慕錦成是東家,他不過是個掌櫃,同桌吃飯已是不妥,還要帶上兒子,似乎更是逾矩了。
慕錦成穿過人群叫了一聲:“韓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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