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不必雲绾甯回答，墨宗然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隻見方才還昏迷不醒的盛皇後，這會子将放在床邊的雙手，緩緩挪動了一下垂在了床沿上，雙眼也慢慢地睜開了。

　　“哎……”

　　不知是疼，還是想到了什麼，隻聽盛皇後難受地歎了一口氣。

　　聽到她的聲音，墨宗然這才像是回了魂兒似的。

　　他一把抓住盛皇後的手貼在他的臉上，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她的手背上。

　　“智柏，智柏？
”

　　他柔聲呼喚着，輕聲問道，“你能看到我嗎？
”

　　“皇上這麼大一個人，臣妾怎麼會看不見？
”

　　盛皇後的語氣比平日裡稍顯微弱，面上也是肉眼可見的疲憊與憔悴。

　　可即便如此，墨宗然仍是開心地合不攏嘴！

　　他轉頭看向雲绾甯他們，喜極而泣，“快看！
你們的母後醒了！
智柏醒了！
智柏沒事了！
”

　　周莺莺等人也趕緊圍了上來，歡喜落淚，“母後您感覺怎麼樣？
”

　　隻有雲绾甯看着眼下突然醒來而且稍有精神的盛皇後，一顆心逐漸沉了下去——适才空間大哥說了，這會子給盛皇後準備後事還來得及！

　　也就是說，就算眼下盛皇後突然醒轉，也不過是因為……回光返照！

　　盛皇後并未回答周莺莺的問話，她的目光在殿内巡視着。

　　穿過周莺莺等人的身影，她的眼神落在了雲绾甯身上，“甯兒啊。
”

　　智柏姐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

　　“母後。
”

　　雲绾甯趕緊在床沿上坐下，強忍淚光應了一聲，“兒媳在呢。
”

　　盛皇後見到她，便慈愛地笑了。

　　“有本宮這樣一個婆母，你心裡可怨恨？
”

　　聽到這話，雲绾甯心裡更不是滋味。

　　她也聽說過，人在瀕死的時候，會不斷回憶從前的事情。

　　這幾年盛皇後對她極好，宛如對親生女兒似的。

　　她從未說過，她怨恨盛皇後這個婆母的話。

　　可是眼下……

　　盛皇後分明是想起前幾年對她做過的事，所以眼下才會有此一問。

　　雲绾甯連忙搖頭，語氣微哽，“母後，有您這樣的母後，是兒媳的福氣呢！
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兒媳始終隻認您這一位母後！
”

　　“你倒是個不記仇的好孩子，可是母後恨自己啊！
”

　　盛皇後語氣幽幽，“分明你才是個好的。
”

　　“可母後一葉障目，錯把魚目當珍珠，竟是覺得秦似雪比你好上百倍、千倍！
甚至，本宮還跪在佛堂請求佛祖趕緊收了你這個孽障，讓秦似雪做本宮的兒媳婦……”

　　雲绾甯：“……”

　　這話，她沒法兒接！

　　這些事兒，她也從不知情！

　　“這麼說起來，兒媳的确該怨恨母後才是。
”

　　雲绾甯想逗她開心，便故意說道，“所以母後要趕緊好起來，兒媳還要跟您鬥法呢！
”

　　一旁的周莺莺與雲汀汀隻以為盛皇後是當真沒事了，所以才會說起這些話。

　　妯娌二人忍不住竊竊私語。

　　“我竟是不知，母後當初如此怨恨甯兒，居然恨不得甯兒早死？
”

　　“這……”

　　雲汀汀皺了皺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大姐姐的确受了不少委屈。
”

　　“秦似雪有什麼好？
”

　　都說死者為大。

　　可對秦似雪，周莺莺如今提起仍是一臉鄙夷，“她算哪根蔥？
連甯兒的腳指頭都比不上！
當初母後真是瞎了眼！
”

　　許是因為她為雲绾甯打抱不平，一番話也說得憤憤不平。

　　故而，聲音還不小。

　　墨宗然忍不住轉頭瞪了她一眼。

　　周莺莺便吐了吐舌頭，“兒媳該打！
”

　　她輕輕打了打臉，站在一旁不敢吭聲了。

　　而床上的盛皇後，将這幾年的事兒與雲绾甯閑話家常似的，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半晌也沒有住嘴。

　　墨宗然忍不住了，“智柏，你看看朕！
朕方才太擔心你，都哭了呢！
”

　　說着，他拉起盛皇後的手在眼角擦了擦，讓她感受他眼角的濕潤。

　　“皇上。
”

　　盛皇後這才看向他，“皇上啊，是臣妾命薄，無福跟着皇上！
如果還有下輩子，皇上一定要先來找臣妾，帶臣妾回你身邊！
”

　　“你也知道，臣妾記性不好。
”

　　“若是喝了孟婆湯，說不定就不記得皇上啦！
”

　　她這番話語氣還算輕松，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在開玩笑而已。

　　隻有雲绾甯知道……盛皇後是在表露真心！

　　或許，她知道她命不久矣！

　　“智柏，朕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

　　墨宗然被惹得又一次眼淚連連。

　　他緊緊抓着盛皇後的手，孩子氣的把她的手塞進他的懷中，緊緊貼在心口上，“朕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不許！
”

　　“你也别想什麼下輩子，這輩子你不許離開朕！
”

　　隻有抓着盛皇後的手，他才能感覺到，她永遠在她身邊。

　　看着眼前這一幕，雲绾甯再也忍不住了，趁所有人都不在意，她起身走出了殿外。

　　這會子盛皇後精神不錯，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有事。

　　外面涼風習習，月光靜谧而又皎潔。

　　這裡沒人，雲绾甯可以放心的宣洩她心中壓抑的情緒！

　　“為什麼會這樣？
”

　　她緊緊咬着牙關，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聲音低迷中帶着痛苦與無奈，“老天爺啊！
為什麼你要給我開這樣的玩笑？
！
”

　　為什麼要給她一身精湛的醫術，卻偏偏救不了她最在乎的人？
！

　　一面是盛皇後，一面是墨飛飛……

　　這兩人，都是雲绾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老天爺，我求求你，為我指條明路吧！
”

　　雲绾甯有些絕望，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不管遇到什麼事，她幾乎都能拿定主意。

　　可隻有眼下……

　　是她最有心無力的時候！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祈求上天的憐憫！

　　不知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祈禱，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雲绾甯在這冰冷的地面上坐了片刻，感受着外面的涼風，腦子卻清醒了許多。

　　适才她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柱子上，柱子上不甚光滑，有細小的倒刺刺入她的手心。

　　手心隐隐作痛。

　　她低頭一看，鮮血緩緩流淌出來了。

　　雲绾甯看着手心緩緩浸出的一顆顆細小的血珠，突然雙眼一亮，“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

　　她興奮地站起身沖向殿内，“父皇，我有主意了！
”

　　這會子雖然想到主意救盛皇後了，可雲绾甯不知道的是，還有更大的困難将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