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噤若寒蟬。

　　剛剛已經目睹了一出慘劇，現在再聽到這樣的警告，誰不心生畏懼？

　　原本衆人都覺得，王妃性格寬和，王爺也不似外面說得那般冷厲，确實有人生出了心思。

　　但是沒想到，王爺能做到這種程度！

　　果然，活閻王名不虛傳。

　　王妃娘娘好說話沒用，王爺讨厭别的女人。

　　這才是最關鍵的。

　　而且尤為可怕的是，這件事情，王妃根本不知道。

　　她們都被吩咐過，誰把這件事情傳到王妃娘娘耳朵裡，那下場一樣。

　　也就是說，這從頭到尾，都是王爺一個人的主意。

　　這誰還敢有盼頭？
簡直就……離譜。

　　誰見過，男主子不偷腥，還要替女主子整治後院的？

　　秀兒說完又繼續去找嫣然。

　　嫣然蹲在池子邊釣錦鯉。

　　秀兒：“……小祖宗，你又去折騰它們做什麼！
”

　　嫣然笑嘻嘻地道：“任姨母給母妃寫信，說錦鯉很難吃……”

　　“難吃你還動它做什麼？
這個可貴了。
”

　　嫣然搖頭晃腦：“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

　　不嘗嘗，怎麼知道多難吃？

　　秀兒沒好氣地道：“随便，隻要你扛揍，反正挨打的也不是我。
”

　　“這話怎麼說的？
”

　　“一條錦鯉本來就十幾兩銀子，還有幾十兩銀子的；再運到邊城，價格翻番。
”

　　“又不是吃不起……”嫣然不服氣地道。

　　“每一條都是王爺親自挑選出來的。
”

　　嫣然：“……父王這麼閑的嗎？
”

　　“反正再忙，也有的是時間讨好王妃娘娘。
”秀兒道，想想又補充一句，“跟宋景陽學的！
”

　　嫣然吐吐舌頭：“宋景陽最好，天下第一好！
”

　　“那是自然。
”秀兒高高昂起頭來，“要不是宋景陽點撥王爺，你以為王爺能娶到娘娘嗎？
”

　　嫣然：“那是皇祖父的聖旨。
”

　　“聖旨歸聖旨，娘娘現在可是對王爺一心一意。
走了走了，”秀兒道，“去陪娘娘去，我得回去睡一覺，中午就過去。
”

　　“行。
”嫣然扔了魚竿，站起身來道，“我去問問母妃，想不想吃錦鯉。
”

　　秀兒：“……”

　　這孩子，在吃的這件事情上，真是百折不撓，不遺餘力。

　　姜兒讓人收拾，自己跟在兩人身後。

　　她進王府這段日子，小臉肉眼可見地圓潤起來，也是個讨喜的小姑娘。

　　秀兒看着嫣然進了唐竹筠院裡，這才放心。

　　然而回到自己房間，剛坐下，還沒解頭發，她又想起了井嬷嬷。

　　哎，沒辦法，天生操心命。

　　井嬷嬷去看着于姨娘，她也不放心。

　　于姨娘精神狀态不好，要傷到了井嬷嬷，她怎麼舍得？

　　于是秀兒又起身去安置于姨娘的偏僻院子裡看。

　　于姨娘坐在院子裡發呆，井嬷嬷在旁邊，倒也沒勸什麼，低頭做着針線活。

　　她在給未出生的孫子或者孫女做小衣裳。

　　她并不擅長做精細的活計，所以不好意思送人，但是自家用，總歸是做祖母的一片心。

　　身後幾個丫鬟都站着伺候，十分恭謹。

　　——她們都怕秀兒。

　　見秀兒進來，井嬷嬷忙起身過來扶她：“你怎麼來了？
不伺候娘娘的時候，就自己多歇歇。
”

　　秀兒沒說不放心她，找了個理由道：“也沒什麼，就是想起您下個月過壽，想問您請哪個戲班子。
”

　　井嬷嬷道：“你這孩子，請什麼戲班子。
不行，我和你說不行啊！
咱們不能給娘娘添亂，咱們得記着本分。
”

　　秀兒道：“娘娘也愛湊熱鬧，沾您光呢！
”

　　“不行，不行。
”井嬷嬷隻一味拒絕。

　　她這半輩子，都小心謹慎，唯恐給人添麻煩。

　　秀兒卻道：“娘，您不用擔心。
宋景陽在外面拼死累活，不是讓您受委屈的。
别的老太太有什麼，咱也得有。
咱們雖然住在王府，但是您也是總兵府的老太太。
”

　　井嬷嬷道：“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娘知道你們都孝順，真不用。
”

　　全家都好好的就夠了。

　　“怎麼不用？
這王爺也給了準話的。
您奶了王爺一場，王爺也總惦記您呢！
”

　　反正搬出王爺，對井嬷嬷百試不爽。

　　于姨娘擡頭看向井嬷嬷，随即又低下頭。

　　果然，井嬷嬷道：“是嗎？
那，那你去問問王妃喜歡什麼？
”

　　“王妃什麼都喜歡，我清楚着呢！
您再好好想想，不着急。
”秀兒笑道。

　　“哎，哎，好，好。
”井嬷嬷連聲答應，十分激動。

　　秀兒偷偷看了看于姨娘，發現後者表情呆滞，不像有攻擊性的樣子，這才放心下來。

　　“别忘了經常給你娘寫信。
”井嬷嬷叮囑秀兒，“你娘也就你一個，不容易……”

　　都是守寡的女人，就兒女這點指望，她知道。

　　秀兒笑道：“我知道。
娘，您顧好自己，我娘呀，從來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

　　現在寫信來，哪怕是讓人代筆，都罵她罵得飛起。

　　秀兒不生氣，她娘嘴硬心軟。

　　秀兒打了個哈欠，井嬷嬷就催促她回去休息。

　　等她離開之後，一直沉默的于姨娘忽然開口：“你是王爺的奶娘嗎？
”

　　然而不等井嬷嬷開口回答，她又像受了驚吓般，捂住耳朵低下頭，開始尖叫。

　　井嬷嬷和幾個丫鬟，忙安撫她。

　　一番手忙腳亂之後，于姨娘安靜下來，整個人又面如枯槁，心如死灰的樣子。

　　井嬷嬷歎氣道：“也是個苦命的。
”

　　即便于姨娘已經“養病”數年，身上的舊傷還是交織，令人看着就心酸。

　　而于姨娘，偷偷瞥了井嬷嬷一眼，見她完全沒有露出懷疑之色，心中松了口氣。

　　她剛才，是不該問那句話的。

　　她是個瘋子，那就一直瘋下去。

　　她現在最該擔心的，是絮兒。

　　如果絮兒能嫁個好人家，自己也就能了無心事地離開了。

　　活着，太累太累。

　　女兒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挂了。

　　不知道，絮兒将來能找個什麼樣子的相公。

　　但是轉念再想，她已聲名狼藉，日後出路又在哪裡？

　　想到這裡，于姨娘悲從中來。

　　她打定主意，等周絮來看她的時候，好好勸勸女兒。

　　女兒向來孝順，今晚會來嗎？

　　周絮是想來的，但是計劃不如變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