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重新跪下，垂着頭道：“娘娘，求您給我姨娘安置一個容身之處。
”

　　秀兒道：“你這人咋還得寸進尺？
是不是安置了住處之後，還得求娘娘派人保護你姨娘？
”

　　好人做不得。

　　做個好人就被人賴上了。

　　周絮道：“正有此意。
”

　　秀兒：“……”

　　她還第一次見到這麼厚臉皮的人呢！

　　“你說自己對娘娘有用，”秀兒忍不住怼她道，“可是到現在，你也沒讓娘娘看到你的用處，要求倒是一個接一個的。
”

　　怎麼，覺得娘娘傻嗎？

　　娘娘就是有犯傻的時候，那還有個精明的她在呢！

　　唐竹筠道：“我幫你救人，謙虛一句，可以說舉手之勞。
但是安置……你确定你值得我，為了你和總督府翻臉嗎？
”

　　周絮道：“娘娘，那您确定，現在王爺和總督府，還沒有翻臉嗎？
”

　　“你這話什麼意思？
”唐竹筠面色平靜，眼神疏離。

　　“娘娘，王爺此行，有收攏兵權之意吧。
”周絮從容不迫。

　　“你繼續說。
”

　　“可是周家，根本不打算給，王爺怕是要失算了。
”

　　“是嗎？
”

　　唐竹筠雖然面色平靜，心裡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來西北之前，唐竹筠感覺到，晉王确實高估了他在這裡的影響力。

　　至少現在從她的眼光來看，周家沒那麼老實。

　　周家現在的态度，不是想配合他收攏兵權，倒有點和他打擂台的意思。

　　周絮這番話，毫無疑問精準地指向了唐竹筠内心之中的隐憂。

　　“是的。
”周絮肯定地點點頭，“娘娘不用懷疑。
”

　　“那你能做什麼？
”秀兒道。

　　她看出來，唐竹筠并不想被周絮拿捏，但是後者說的，又确實是她感興趣的，便替她開口問道。

　　“娘娘，請借一步說話。
”周絮看了一眼于姨娘道。

　　唐竹筠跟着她一起出門。

　　秀兒當然跟着——她還得時刻提防着，周絮對娘娘不利呢！

　　廊下的燈籠被風吹着亂晃，連帶着燭火也明明滅滅。

　　周絮撫着雕花的廊柱，用極低的聲音道：“娘娘可聽王爺提過吳鎮海？
”

　　唐竹筠：“沒有。
”

　　外面的事情，晉王很少提起，畢竟她懷孕，不能過于操心。

　　秀兒嘀咕了一句：“這名字有點耳熟……可能是他家女眷，宴會也來過？
”

　　唐竹筠對周絮道：“你直接說便是，我暫且信你。
”

　　“他是我祖父非常倚重的人，”周絮道，“王爺想要收攏兵權，他很有用。
”

　　“你和他什麼關系？
”唐竹筠用犀利的眼神審視着她。

　　周絮眼中露出一抹自嘲之色，“我和他，有些見不得人的關系。
”

　　“你姘頭？
”秀兒驚呆了。

　　周絮點點頭。

　　唐竹筠：“……”

　　你們倒是，一個敢問，一個敢答應。

　　“眼下他喜歡我喜歡得緊，我吹吹枕邊風，或許能幫上忙。
”周絮道，“隻是這種關系，我無從證明，也很難迅速證明。
”

　　所以，她需要一些時間。

　　“王妃娘娘，請您相信我。
我敢把姨娘交到您手中，就有能力幫您！
”

　　言外之意，留下于姨娘，也算是“人質”了。

　　唐竹筠道：“我如何知道，你不是把你姨娘留下，然後來嫁禍我，誘拐周家姨娘？
”

　　秀兒附和道：“就是嘛。
而且你自己都說了，無從證明，娘娘為什麼要相信你？
”

　　周絮跪下，“娘娘，我在深夜能從後院出來，是有人幫忙的。
吳鎮海現在還在等我，您若是不放心，可以找侍衛暗中跟着。
”

　　秀兒道：“跟着去看你們苟合？
你倒是放得開。
”

　　周絮自嘲地道：“除了姨娘，我什麼都沒了，包括臉。
”

　　“你，是個狠人。
”秀兒道。

　　“多謝宋夫人誇獎。
有些人不狠就活不下來。
”

　　比如她。

　　“或者，有個你這樣好女兒也行。
”秀兒道。

　　周絮道：“姨娘是為了我，才變成今日這般模樣的。
她尋死過很多次，但是後來經常被人用我來威脅，她就不敢死了。
”

　　她們母女，是彼此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挂。

　　正是因為于姨娘，給了她很多的愛，她才會以相同的愛去回報。

　　“你們家關系，你自己說不出來，不覺得違和嗎？
”秀兒問。

　　正常人家，嫡女庶女雖然有别，但是也都是主子。

　　庶女誇張到那種程度，就沒人過問一聲？

　　“是很奇怪，”周絮道，“因為我爹，也恨我，恨不得和他們一起作踐我。
”

　　“那是為什麼？
”

　　唐竹筠也覺得奇怪。

　　女兒可是自己親生的。

　　“我不知道。
”周絮道，“但是事情就是如此。
”

　　唐竹筠思索片刻後道：“我答應你，但是你姨娘不能安置在王府。
”

　　“那是自然。
”周絮喜出望外，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來，“還請娘娘費心了。
”

　　秀兒接過來，見是一千兩，頗有些意外。

　　“吳鎮海，在銀錢上沒有虧過我。
”

　　“你跟了他多久？
”秀兒問。

　　“一年多，我之前年紀小……十五之後才去勾引的他。
”

　　唐竹筠想說，姑娘，能商量個事兒嗎？

　　雖然事實可能确實如此粗糙，但是你好歹是說自己，不是罵别人，能不能粉飾一下？

　　秀兒：“你倒是厲害，勾了個有用的。
”

　　“既然是勾引，為什麼要勾引個沒用的？
”

　　秀兒竟無言以對。

　　唐竹筠道：“行了，你回去吧。
我姑且相信你！
周絮，如果你在撒謊，最好一直把謊圓下去。
”

　　“多謝娘娘！
”周絮磕了三個頭。

　　她又進去和于姨娘說了這件事情。

　　于姨娘抓住她的手不放，“絮兒，你陪着姨娘，你陪着姨娘……”

　　周絮松開她的手，咬咬牙往外走。

　　于姨娘哭得撕心裂肺，聽着令人心碎。

　　可是周絮沒有回頭。

　　因為她知道，回頭也沒用。

　　她要去為了母女倆的前程，努力了。

　　唐竹筠讓人暫時把于姨娘安頓下來，等着天亮再另外找地方安置。

　　雖然也心有戚戚，但是她還着急回去看晉王。

　　走在回去的路上，秀兒忽然一拍大腿：“哎呀，娘娘，我想起來了！
我滴娘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