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其他可能，但是我不想了。
”袁儀透過打開的門看着外面歡笑的豆豆，“眼下我心裡都是她的病情。
當年的事情，慢慢查吧。
倘若能找回親生的孩子，我定然也會好好彌補他……”

　　她的心已經被撕扯得鮮血淋漓，現在采取的是近乎逃避的辦法。

　　可是她不這樣，又能怎麼辦？

　　她得多努力才能活下去，不對命運妥協。

　　松一口氣，她怕就再也提不起來了。

　　唐竹筠道：“若是有什麼需要的，你盡管開口。
”

　　“我不會跟娘娘客氣的。
債多不壓身，往後餘生，慢慢回報娘娘再造之恩。
”袁儀笑道，帶着幾分爽朗。

　　傍晚，凜凜和崔小球共乘一輛馬車回來。

　　嫣然咬着一根草坐在門檻上擦她的金弓，見狀站起來，高興地道：“崔小球，你猜我又想起了什麼？
”

　　崔小球笑道：“我笨，猜不到，還請郡主示下。
”

　　嫣然等了他一眼：“再喊郡主和你絕交！
”

　　這人分明就是故意氣她的。

　　凜凜看看他們，并沒有逗留，笑着先進去。

　　“我想起來，要是遇到秋風秋雨，那天氣太冷了。
”嫣然道，“但是帶柴火的話煙大，而且你也不見得會生火！
倒不如多帶些炭進去，可以烤火，還可以吃鍋子。
”

　　崔小球哭笑不得。

　　别人在奮筆疾書地答卷，他旁若無人地吃鍋子，香飄萬裡？

　　是想饞死其他考生，還是想饞死考官？

　　這主意，也就嫣然想得出來了。

　　偏偏嫣然還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絕妙，仰頭看着他，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崔小球點點頭，昧着良心道：“甚好甚妙！
”

　　“隻可惜我大哥不下場，否則他也能用上。
”嫣然道，“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我既希望他是解元，又希望你是解元，多難啊。
”

　　崔小球笑道：“我沒有那麼厲害。
”

　　就算心裡那麼想，也不會那般張狂。

　　“潤哥兒是不是也要下場？
”嫣然瞥了一眼他身後的崔潤。

　　崔潤低頭行禮道：“是。
”

　　“那我回頭也讓人給你準備一份。
”

　　她想出這麼絕妙的主意，隻給一個人用，都浪費了她的才華。

　　崔潤忙道：“我就不用了……”

　　“給你就拿着，不用客氣。
”

　　崔潤隻能接受，心裡卻想着，怕是要辜負嫣然的一番好意了。

　　隻要他還沒瘋，在考場吃鍋子這件事情就絕對不會發生。

　　說了一會兒話，嫣然道：“行了，你快回去見你祖母和母親吧，她們該着急了。
”

　　反正該顯擺，她也顯擺過了，現在要回去再琢磨琢磨，用個什麼樣的爐子更輕便。

　　崔小球卻等她進了王府之後才帶着崔潤往内院走。

　　盡管崔潤一直以來接人待物都十分有分寸，崔小球還是淡淡提醒道：“我娘要是問起來，别說我見過嫣然。
”

　　崔夫人一直很不希望他和嫣然走得近，前幾日更是直接出言敲打他。

　　雖然崔小球沒有放到心上，但是也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弄得自己不舒服。

　　崔潤忙道：“我知道。
”

　　崔小球先去了祖母那裡。

　　祖母向來喜歡他，拉着他說了好一會兒話，勉勵他下場好好考，光耀門楣；但是也說了，他畢竟年紀小，當成曆練也很好。

　　這個年紀，能下場已經是極其難得的了。

　　說完正事，崔老夫人又道：“你娘今日說是身上不舒服，我就不留你吃飯了，你去看看她。
”

　　“是。
”崔小球起身行禮告退。

　　等他出去之後，崔老夫人這才皺眉道：“她又怎麼了？
動不動就裝病，就剩下這一招拿捏她兒子了？
我這輩子做過的事情，沒幾件後悔的。
最後悔的就是……”

　　“老祖宗，”旁邊的張嬷嬷打斷她的話，笑着道，“湯涼了。
”

　　崔老夫人意識到自己語失，畢竟崔夫人再不濟，也是她的親侄女，私下罵她幾句就算了，不能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讓她威嚴掃地，于是沒有再說下去。

　　這個兒媳婦糊塗是糊塗，但是也是個能一眼看穿的。

　　崔老夫人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再說崔小球，去看望“生病”的崔夫人。

　　崔夫人躺在床上，額頭上搭着塊濕方巾，有氣無力地道：“翎兒，你來了。
今日是不是讀書很辛苦？
娘親自給你熬了人參雞湯。
來人，去把雞湯取來……”

　　崔小球已經習慣了母親的“作”。

　　這番話，已經表達了太多内容。

　　我病了，但是我還是支撐着病體給你熬雞湯。

　　你不聽話，對得起我嗎？

　　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之前過往的經驗告訴他，一旦他言辭之間不夠尊敬，母親立刻就能哭着數落起他來。

　　想想這幾日，他天天去書院，早出晚歸，回來後也就是回房間讀書，好像沒惹她不高興。

　　但是母親擺出這樣的陣仗，肯定要壓住他什麼。

　　崔小球靜靜地等着。

　　果然，他一口雞湯剛下肚，就聽崔夫人道：“翎兒，你都十三了，身邊還沒有伺候的人，娘實在不放心……”

　　“潤哥兒盡心盡力。
”崔小球放下勺子，不動聲色地道。

　　“雞湯不好喝嗎？
你再喝點。
”

　　雞湯好喝，但是價格未免昂貴。

　　崔小球淡淡道：“在書院吃過飯，不餓。
若是沒什麼事情，兒子先告退，您好好休息。
”

　　“等等。
”崔夫人喊住他，“你身邊沒丫鬟不行，潤哥兒到底是個男人，不夠細心。
娘給你備下了兩個丫鬟，你直接帶回去。
”

　　言辭之間，竟然完全沒有商量的意思。

　　崔潤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操作？

　　雖然大戶人家确實給哥兒準備通房，但是十三歲，不覺得太早了嗎？

　　而且這是什麼時間？
這是崔小球準備上考場之前啊！

　　崔夫人這是唯恐自己兒子中舉，拼命扯後腿嗎？

　　崔潤很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

　　他緊張起來。

　　因為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崔小球的性情如何剛硬。

　　他真的害怕，崔小球一會兒直接掀了桌子……

　　但是崔小球并沒有。

　　他甚至眉眼未動，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轉身就出去了。

　　崔潤看到崔夫人，似乎偷偷松了口氣。

　　原來，崔夫人也知道自己這番可能被怼，但是為什麼還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