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不通了？
”

　　“井嬷嬷的意思是，”秀兒道，“榮嬷嬷對老夫人忠心耿耿，為了老夫人，可以上刀山下油鍋那種。
”

　　“那麼誇張嗎？
”

　　“對。
當年她喜歡的人戰死沙場，回來她守靈，立志不嫁；但是聽說老夫人病了，她立刻回去照顧老夫人，不管别人正被她感動，也不管别人之後說她絕情。
”

　　唐竹筠覺得，那應該确實是忠仆無疑。

　　秀兒又道：“您想啊，她對老夫人是真的，對王爺就不能是假的；除非王爺不是老夫人親生的。
”

　　唐竹筠：“……”

　　晉王是蕭妩親生的，她還是不懷疑的。

　　畢竟蕭家認可，皇上認可，這都是最頂尖的圈層和人物，想要完全蒙騙過他們，那就要他們同時眼瞎，那太難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晉王眉眼之間，很像皇上。

　　凜凜小時候不太像，但是越長也越像了。

　　“對啊，所以她對王爺是真的好。
”秀兒道，“王爺那麼多年沒找過女人，找到您就像鐵樹開花一樣，她不得愛屋及烏嗎？
她害了您，王爺能活？
”

　　唐竹筠：不至于，不至于。

　　雖然感情好，也不至于生死相随。

　　“而且榮嬷嬷之前對您一直挺好的。
”秀兒道，“您這個王妃之位，不還是她争取來的嗎？
而當時，她也是知道王爺假死的，比您知道得早。
”

　　好了，不用挑撥她和晉王了，最近晉王服務好，她身體依戀，暫時不想踹人。

　　不過想想還是生氣，告訴榮嬷嬷，怕她傷心，就不怕自己傷心？

　　想到這裡，唐竹筠又有點心虛。

　　她當時，好像就高高興興準備享受寡婦的好日子，也沒傷心。

　　算了，舊賬算不清了，趕緊翻篇。

　　秀兒還在道：“……要說榮嬷嬷變得不對勁，也就是最近的事情吧。
您剛嫁進王府那日，她還激動地抹淚，我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假的。
”

　　所以，變化到底從什麼時候産生的呢？

　　秀兒又道：“其實我現在都有些懷疑，難道是我們想錯了，誤會好人？
”

　　可是榮嬷嬷說話做事，就是和從前很不一樣了。

　　唐竹筠也在思索這個問題，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你先好好讨好讨好井嬷嬷，”她擺擺手道，“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

　　“娘娘，找個人盯着榮嬷嬷一些。
”秀兒道，“但是我思來想去，您身邊除了我，竟然沒有可用之人了。
”

　　南星雖然現在也很好，但是她畢竟也是蕭家出來的，感情天平偏向誰，真不好說。

　　“娘娘，您以後，得發展點自己人，不能總靠着王爺。
”

　　唐竹筠表示自己受教了。

　　——她倒是想發展，但是去哪裡發展？

　　“我和嫣然多盯着點吧。
”秀兒最後無奈地道，“對了，還得告訴凜凜。
有事得讓他也知道！
”

　　“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婆，趕緊伺候好你未來婆婆去。
”唐竹筠打趣道。

　　秀兒赧然又歡喜地走了。

　　唐竹筠要是她，也歡喜。

　　雖然是高嫁，但是男人忠犬，婆婆厚道，這可以想象的未來，除了幸福還有什麼？

　　晉王回來，見到井嬷嬷也是高興。

　　雖然他不善言辭，但是從他眼神之中，唐竹筠已經能很輕松地辨認出歡喜了。

　　井嬷嬷更是，見了晉王就不住地流淚，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唐竹筠笑道：“我下廚做幾道菜給嬷嬷接風。
”

　　井嬷嬷忙推辭。

　　晉王笑道：“讓她給您做頓飯，您當得起。
嬷嬷您坐，我給她燒火去。
”

　　井嬷嬷愣住了。

　　唐竹筠大笑，“我不用你，我怕你再把廚房給我點着。
你陪着嬷嬷說會兒話，秀兒幫我就行。
”

　　晉王卻堅持跟去了。

　　井嬷嬷哪裡坐得住？

　　她要去幫忙，秀兒就拉着她出去：“我陪您在府裡轉轉，您也是第一次來……王爺想多和娘娘待一會兒，所以咱們就讓他們自己待着吧。
”

　　“那好，那敢情好。
”井嬷嬷看着晉王夫婦恩愛，十分激動，“是不該打擾。
真沒想到……”

　　晉王一邊燒火一邊和唐竹筠說着話，臉被竈膛裡的火光映紅。

　　“井嬷嬷不善言辭，她和榮嬷嬷不太一樣，所以就别把她們往一塊湊。
”

　　唐竹筠做鐵鍋炖魚，正在往鍋邊貼餅子，聞言道：“是不太一樣。
”

　　榮嬷嬷挂在嘴邊的是她姑娘當年如何，井嬷嬷眼裡卻隻有晉王，這個她親自帶大的孩子。

　　蕭妩脾氣反複無常，對晉王并不耐煩；晉王所得到的母愛，大都從井嬷嬷這裡。

　　所以他投桃報李，對宋景陽那般好。

　　他總是沉默，然而卻又默默付出。

　　“嬷嬷是想來看我成親的，沒想到陰差陽錯沒趕上。
不管她給什麼禮物，你都隻管收下，日後多多補給宋景陽就是；你不收，她心裡難過。
”晉王囑咐道。

　　唐竹筠看着他。

　　“怎麼了？
”晉王擡手摸摸自己的臉，“是不是哪裡弄髒了？
”

　　“不是。
”唐竹筠道，“就是覺得，我錯了。
”

　　晉王驚訝又緊張：“阿筠？
”

　　“從前我不知道，你是這麼細心的人。
”唐竹筠道，“比我想象中的，更好，那麼好！
”

　　晉王被她的誇贊取悅，伸手拉她坐在自己膝上，臉貼在她後背上，半晌後道：“阿筠要一直這麼喜歡我。
”

　　因為喜歡，所以即使他為千萬人唾棄，她看向自己的時候，眼中卻一直有星光。

　　他在害怕，害怕被自己所棄嗎？

　　即使他們已經做了最親密的事情，已經彼此敞開了心扉，他還是有朝不保夕的惶恐。

　　就怕一切，隻是一場太過美麗的夢境。

　　唐竹筠沉默良久，道：“明日該進宮了。
”

　　晉王沒明白她突然提起這件事情的用意，一時之間沉默。

　　“你知道我多讨厭勾心鬥角嗎？
”唐竹筠平靜地道，“可是我還是自己踏了進來；不是因為聖旨，是因為你。
”

　　所以你說，這份喜歡有多少。

　　即使知道可能被傷害，即使知道可能面目全非，即使内心糾結猶豫，可是對上你，最後心裡還是默默地答應了一句：IdO。

　　無聲地，虔誠地，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