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文帝現在跑到哪裡去喝茶去了。

　　——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唐竹筠也隻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雷群道：“其實，或許是我小人之心，便是皇上在，也會相信娘娘的。
”

　　唐竹筠深以為然。

　　我們恩愛着呢！

　　沒關系，你趕緊說吧。

　　被吊着是真着急啊！

　　“娘娘，我祖母，我是說親祖母；我在雷家的祖母已經去世了……”雷群臉上有短暫的怅惘。

　　唐竹筠：果然如此。

　　“我祖母從南越找來了一個女人，易容成娘娘的樣子……技藝高超，我雖見過娘娘數次，然而第一次相見，還是被她騙到了。
”

　　唐竹筠也不瞞着他，道：“這個人的存在，我知道。
”

　　雷群點點頭：“娘娘身邊果然能人無數。
”

　　這才是皇上對她的最無與倫比的寵愛——隻要涉及到她，皇上總是當成頭等大事放在心上。

　　雷群覺得，唐竹筠值得。

　　“他們處心積慮，策劃出一系列的事情來。
”雷群道，“甚至，利用娘娘的寬仁。
”

　　他羞愧地想要跪下，然而被綁在那裡又不能，隻能低下頭。

　　那場刺殺，祖母做了兩手準備。

　　能害死皇後娘娘最好；如果不能的話，她也斷定，皇後娘娘重感情，會為自己求情。

　　聽到這裡，唐竹筠不解地道：“我幫你求情，然後呢？
”

　　最多也就是把雷群放了而已。

　　老東西挺敢賭的，竟然拿着自己親孫子的性命賭自己心軟。

　　呵呵。

　　雷群臉紅到耳根，“我厚顔無恥地攀附娘娘，想說我與娘娘，君子之交淡如水，心裡坦坦蕩蕩……”

　　唐竹筠點頭。

　　不知道雷群怎麼想的，她對雷群的欣賞，主要因為他技藝高超，心存仁厚，想為弱勢的女人做些什麼。

　　雷群對她，唐竹筠自己猜測，大概也無非就是覺得自己能為困境中的女人發聲這件事情極好。

　　除此之外，兩人哪有其他？

　　“……可是世上清醒之人太少。
”雷群道，“他們想造勢，說娘娘赦免我，是因為對我有好感。
這完全是子虛烏有，蓄意敗壞娘娘名節！
”

　　他說到激動處，額角青筋暴起。

　　損人名節，無異于害人性命。

　　而且對方還是他打心底裡尊敬的皇後娘娘，雷群不願意與之同流合污。

　　祖母說，他身份貴重，應該做皇帝。

　　可是從父親那輩，勝負不早已揭曉了嗎？

　　再說，做皇帝是為什麼？

　　為了權勢？
女色？
千萬人的臣服？

　　不，那些他都不想要。

　　他更希望自己真是雷家的子孫，繼承雷家的家業，和妻子琴瑟和鳴，日後把一身手藝傳給嫡長子。

　　可是……

　　祖母要把往自己身邊塞人。

　　不是體貼他，是為了監視他。

　　祖母對皇位，已經魔怔了。

　　為什麼？

　　做了皇帝又能如何？

　　雷群有時候心裡忍不住想，祖母處心積慮地想把自己推上皇位，是想為父親報仇，還是想為南越撐腰？

　　他不懂，隻覺得沉重。

　　小時候不覺得，越大越忍不住想，他活這一輩子，就得背負那麼多嗎？

　　唐竹筠：“……”

　　對雷群有好感？

　　雖然她欣賞雷群不假，但是他哪點比得上文帝啊！

　　“他們已經開始四處散布……”雷群咬住了牙，“甚至還想污蔑娘娘和其他男人也有關系。
”

　　唐竹筠：懂了，給她打造一個女海王的形象，她謝謝了。

　　她也明白過來，那個和她容貌一樣的女子的用處……

　　下一步，就是要讓許多人撞見，“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甚至可能被捉奸在床。

　　他們自然騙不過文帝，但是能騙天下人就足夠了。

　　很快她的壞名聲，會像長了翅膀一樣傳得人盡皆知。

　　畢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京城人茶餘飯後都得讨論一下皇後的“風流韻事”。

　　假的？

　　辟謠？

　　根本沒人信。

　　那些人會覺得皇後是狐狸精，迷了那麼多男人；就算這樣，皇上還維護她，給她臉。

　　更加坐實了她禍國妖後的名聲。

　　可真是環環相扣。

　　他們倒也聰明，知道自己和文帝的感情很難挑撥，就想到了借刀殺人的招數，想讓自己被唾沫星子淹死。

　　“娘娘和皇上感情深厚；如果您出點什麼事情，皇上怕是皇位自己都不想要了。
”

　　祖母說過，宇文家出情種。

　　唐竹筠氣笑了。

　　文帝不要皇位，也不會拱手送給這些妖魔鬼怪啊！

　　他們有兒子！

　　他們那麼優秀的兒子，是擺設嗎？

　　雷群道：“我不想害娘娘。
娘娘心懷天下，為天下女子做了那麼多事情，不求名利，不争利益……”

　　他不信别人怎麼說，他隻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娘娘，我給那女子下了毒，但是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活着！
您找人去除掉她，否則日後一定會敗壞您的名聲！
”

　　祖母的狠厲，他再清楚不過。

　　祖母甚至沒有和他說那麼多，是他自己後來無意中知道的。

　　如果說之前的雷群，總是在祖母的洗腦和自己的良心之間左右搖擺，那祖母算計皇後娘娘，成為壓垮他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他敬愛的雷家祖母曾經的際遇就很難，她一介女流之輩，在雷家各路居心叵測之人的夾擊之下，還殺出了一條血路。

　　——如果祖母能有書院中這些女子的機會，原本她可以走另外一條更順暢的路的。

　　所以雷群由衷地佩服唐竹筠的勇氣和執行力，也真心願意為女子書院做些事情。

　　然而在他親祖母眼裡，隻有江山，隻有算計。

　　明明文帝和皇後娘娘，都在努力讓百姓安居樂業，讓這吃人的世道舊貌換新顔，可是祖母還是固執己見。

　　雷群終于醒悟了。

　　他拒絕繼續被安排。

　　也就有了後面的這些事情。

　　“娘娘，”雷群焦急地道，“您一定得把那女子盡快找出來，免得敗壞了您名聲，無可挽回。
”

　　唐竹筠謝過他，道：“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瞞着皇上呢？
”

　　雷群苦笑道：“娘娘，因為我是個男人。
”

　　唐竹筠不解。

　　“我說我幫娘娘，是出自于敬仰，這條理由，我想男人都不會相信。
但是事實，确實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