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劉喜娘誤認曲家老夫人
重陽節過後的一天半夜,小鄧氏在縣城租的房子裡誕下一個健康的男嬰,重五斤七兩。
曲多守着小鄧氏母子,曲長久回曲家村報喜。
曲快手、鄧氏、曲氏帶着吃食用品去看望曲家的第四代第一個小男丁。
秋高氣爽,曲家村天氣晴朗,碧空無雲,兩個穿着灰衫黑褲的壯漢擡着一頂小轎來到了曲家門外。
一個梳着高髻戴着鑲有紅寶石的銀钗,穿着小翻領八幅桃紅長裙的青年女子從轎裡扭着細腰走出來,擡起戴着白玉镯的手腕拍銅制的門環,高聲道:“家裡有人嗎?
”
林氏身體不好,被拘着幾個月沒有出過大門,仿佛與世隔絕了一般,好不容易有人來拍門,趕緊從卧室裡走出來,也不問是誰,就把門打開了。
青年女子笑容滿面,隻是瞧着林氏一臉病相,怕過了病去,不敢靠近,保持着一定距離,問道:“這位可是曲秀才大官人的親娘曲老夫人?
”
林氏被一聲“曲秀才大官人的親娘曲老夫人”叫得心花怒放,都忘記妒忌青年女子穿着富貴了,連點三下頭,恨不得把曲多的秀才文書舉到腦門上。
青年女子喜滋滋道:“老夫人,我是縣裡的劉喜娘,今個來上門來給您說件大喜事。
”
喜娘就是媒婆。
林氏疑惑道:“什麼大喜事?
”
劉喜娘伸手朝裡面指指,意思是堂屋說話。
喜事未成不要讓太多人知道,這是喜娘的規矩。
林氏偏偏想要這些村裡沒有見識的婦人瞧見她當秀才娘威風的一面,不肯讓劉喜娘進門。
劉喜娘啥人物沒見過,一眼看出林氏這種虛榮心強的必會貪财,放低聲音道:“我奉縣裡丁大富商之命,前來給曲秀才大官人許一婚好親事,女方的嫁妝足足有三百兩銀錢。
”
林氏一聽三百兩銀錢,歡喜得差點暈過去,左右瞧瞧,見鄰居除了老族長家門口沒站着人,另四家的老人與不用下地做活的婦人都出來瞧看,生怕被她們聽到三百兩銀錢,回頭告訴曲快手夫妻,這樣她就撈不到銀錢,趕緊把劉喜娘迎進門去。
一會兒,劉喜娘臉帶喜氣被激動高興的林氏送了出來,原自坐了小轎離開。
曲氏去了縣城不在家,賀氏就不出門守在李家。
李晶晶帶着望蓮、望月外出玩,碰到兩個婦人跟她開玩笑。
“晶妹子,你舅爺爺家又要添人口了!
”
“晶妹子,你舅爺爺要擺兩次酒,還是兩次酒擺成一次?
”
李晶晶嘟着嘴搖頭裝憨,問道:“添什麼人口啊?
”
“你去問你表嬸,她剛才見了縣城的大人物劉喜娘。
”
“劉喜娘就是媒婆。
她今個來你舅爺爺家說親,明個估計就得來交換庚帖到官府把親事備案。
”
李晶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林氏給曲多弄個平妻回家,趕緊跑回家告訴了正在廚房準備晚飯的賀氏。
賀氏臉色微變,肅容道:“晶妹子,我寫封信,你快讓望蓮或是望月去趟縣城書院,把信交給你舅爺爺、舅奶奶,讓她們今個無論如何必須趕回來。
”
如今林氏的思維已跟正常人不同。
她跟林氏根本講不通,隻有把曲快手夫妻叫回來阻止。
半夜,曲快手夫妻、曲長久、曲氏與望蓮坐着花了二百個鋼錢雇的馬車,像趕着投胎一樣急急的回來了。
曲快手怕驚擾了族人的好夢,馬車沒有進村,就停在村頭。
曲家大門緊閉,曲快手用力砸門,半天都不見林氏開門,衆人又急又氣又擔心。
曲快手翻牆而入,把大門打開。
曲長久鐵青着臉,快步進了卧室,在黑暗裡将睡得跟死豬一樣沉的林氏從被子拽出來,問道:“今個你見了劉喜娘,答應了什麼親事?
”
林氏正做着睡在白花花銀錢的夢,迷糊之中答道:“我是秀才大官人的娘,我給我的秀才兒子娶個平妻,得三百兩銀錢,還讓小鄧氏那個賤人不能以子為貴過好日子。
”
“多伢子的親事你不問過我就敢做主,好大的膽子!
兒媳婦剛給你生下乖孫,你就要給她心裡添堵,還罵她賤人?
”曲長久氣地狠狠扇了林氏兩個耳光,把她直接從睡夢裡打得暈死過去。
他把身體輕飄飄的林氏丢在床上,出了卧室便看到爹娘與姑姑站在門外發傻,顯然都聽到了林氏的話。
他終于将思索過數次的心事大聲說了出來,“爹、娘,兒子要休了這個毒婦!
”
曲快手已被林氏氣得不知說什麼好,冷靜下來道:“你休了她,她也是多伢子的娘。
”
曲長久道:“爹,我休了她,對外頭說她瘋了。
她便沒有資格給多伢子娶平妻納妾。
”
曲快手搖頭道:“多伢子兩年後還要考舉人,不能有個被休棄的娘。
”
他後面的話沒說出口。
林氏還沒休,隻是被曲家送到觀裡就鬧得自盡,要是真被休了,肯定會撞死在曲家大門。
曲家若發生這樣的慘事,名聲就毀了,府試考官肯定不會讓曲長久父子考中舉人。
曲氏一臉疲憊,見鄧氏身體搖搖晃晃快要氣暈了,扶着她跟曲快手父子道:“先進了堂屋再說。
”
次日又是這個時候,劉喜娘坐着一頂小轎到了曲家,雙手捧着一個小紅盒子下轎,見大門敞開着,猜測林氏是等着急了,笑眯眯高聲道:“老夫人,我來了,把喜事好事都給您帶來了。
”
鄧氏從裡面走了出來,問道:“你就是劉喜娘?
”
劉喜娘一看這婦人精神頭比林氏還要好,瞧着年齡也跟林氏差不多,難道是曲家串門的親戚,笑答:“不錯。
請問您是老夫人的親戚?
”
鄧氏定定道:“我家裡沒有什麼老夫人,隻有老太婆一個,就是我。
”
劉喜娘目光狐疑。
曲快手從堂屋裡快步走出來,威武有力,當地一聲将大門關上,把劉喜娘吓了一跳,雙手緊緊握住了小錦盒。
曲快手索性都說了,一本正經道:“我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曲福,她是我的媳婦曲家當家主母鄧氏。
我們的兒子曲長久、孫子曲多今年高中秀才。
昨個你見的是我們的兒媳婦林氏。
林氏是個瘋的,說話不做數。
”
劉喜娘驚詫的嘴唇張開成一個“○”型,半晌方道:“昨天我叫了幾次老夫人,林氏都沒有辯解。
我以為她是曲長久大官人的娘。
”
曲快手與鄧氏面面相觑。
曲長久從書房裡走了出來,站在了桂樹下,問道:“昨個你來我家是給誰提親?
”
劉喜娘神情慌亂,卻仍是緩緩道:“我是替縣城丁大富商的女兒丁小姐來提親,提的男子就是才華橫溢的曲長久秀才大官人。
”
鄧氏望向已經三十四歲的兒子,喃喃道:“林氏怎麼可能給你娶平妻?
難道她想開了?
”
曲長久昨晚沒聽林氏解釋,就把她打暈過去,對她心生愧意。
劉喜娘最善察言觀色,已看出曲長久心裡對這門親事有意,一揚手中的紅色小錦盒,高聲道:“老夫人,您瞧我已将丁小姐的八字、婚書及禮金三十兩銀錢帶來了。
婚書上面寫的就是曲長久秀才大官人的名字。
”
院子裡傳來一個女子鬼般犀利瘋狂的吼叫,“你個騙婚的娼婦,老娘殺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