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李炳命懸一線 焱郡王初見晶晶 三
一老一小話裡都帶着十足的自信,這讓李老實、李雲青的心裡燃起希望,可是一想到等會曲氏瞧到李炳這幅慘樣肯定會悲痛無比,心情更加的沉重。
王大醫師沉着冷靜下針,旁邊的三位大醫師怕影響他,各有心思卻是不再吭聲。
外面急匆匆進來一個中年道士,禀報道:“觀主,李賬房的家人已到了外頭樹林。
”
李老實沉聲道:“娘來了。
”
黑袍男子這才站起身,道:“觀主,你随我去迎我師母。
”
李晶晶立刻道:“爹,王爺爺正在施針,不能被打擾。
你與大哥去把奶奶、我娘都攔住了,讓她們到隔壁候着。
爺爺醒了,我會叫她們。
”
黑袍男子望了心智遠超于同齡孩子的李晶晶一眼,與石通跟着李老實爺子快步走出藥室。
他走到門口,便聽到李晶晶不容置疑的道:“我與王大醫師在這裡,你們都到外頭去吧。
我爺爺醒了,再請你們給他把脈彙診。
”
廣明子沒好氣道:“你們沒聽到李大藥師的話嗎,都出去!
”
三大醫師沉着臉帶着醫徒出來了,王大醫師的醫徒也不情願的出了屋。
廣明子離開前将門關上。
賀氏扶着曲氏,李去病背着李雲霄,由觀裡的一名道士引着進了樹林,來到藥室前的院子。
在草地上盤腿歇息的二十幾人連忙起身恭敬行禮,“吾等見過老夫人、大夫人、二老爺、二少爺。
”
之前李立已給他們說了如何稱呼李家人。
李家如今有三代人。
李炳是老太爺,曲氏是老夫人。
李老實是大老爺,賀氏是大夫人,李去病是二老爺。
李雲青是大少爺,李雲霄是二少爺,李晶晶是小姐。
賀氏看不清衆人容貌,但是能夠感覺到每個人都帶着極重的殺氣,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
曲氏悲痛之中哪顧得着琢磨,見着走過來的李老實父子,問道:“他人呢?
”
李老實聲音悲沉,緩緩道:“娘,爹在藥室裡由王大醫師給紮針,晶妹子怕人多影響王大醫師,說等爹醒了,就請你過去看望爹。
”
黑袍男子見到曲氏,跪地磕頭,含淚泣道:“何敬焱見過師母。
師父身受重傷,從北地至此,一路昏迷,偶爾醒來說的喚得都是師母的名字,急着回來與師母共渡仲秋節。
”
賀氏一聽是男子姓何,名字與前不久來過潭州的勝郡王隻差一字,立刻神經緊繃。
曲氏從未聽李炳說過收了徒弟,對何敬焱非常陌生,隻是見他行此大禮,心裡多了幾分親近,絲毫不掩飾情緒失聲嗚嗚痛哭道:“我夫君在信裡說仲秋節必會回來。
他受了重傷都記得此事。
”
何敬焱泣不成聲,緩了一下,接着道:“我知道師母等了師父許多年,就急趕過來,可是師父病情惡化,我不得不在沿途尋了當地大醫師瞧看,這般直到昨日半夜才抵達潭州。
”
“敬焱,你把我爹護送回來非常辛苦。
快起來。
”李老實伸手去扶。
何敬焱滿心愧疚,又是極為尊敬曲氏,不肯起來。
曲氏腦袋嗡嗡作響,哭得話都說不出來。
賀氏的命是李炳救的,能有如今安穩的幸福小日子是他所賜,又是公公又是大恩人,自是淚流滿面。
李去病隻在兒時見過李炳,這麼多年早就忘記他長得什麼模樣,隻從曲氏、賀氏、李老實嘴裡得知自個長得像他,又是他的嫡親兒子,有着割不斷的血緣關系,心裡擔心害怕他就這麼去了,嗚嗚的痛哭。
何敬焱哽咽道:“誰料今個白天下了幾個時辰的大雨,從潭州到觀裡的兩座橋被斷了,阻了馬車無法前行,又改了到了晚上才抵達觀裡。
我請了湖南道當地的四個大醫師給師父會診,現如今是王大醫師給師父紮銀針,師侄女晶娘在一旁守着。
”
賀氏在曲氏耳邊道:“娘,敬焱将爹從幾千裡外的北地送回來,一路奔波,為爹請了許多大醫師診治,是咱們家的恩人。
你快讓敬焱先起來。
”
曲氏連忙雙手扶起何敬焱,感激道:“多謝你送我夫君回來。
你受累了。
”
何敬焱搖頭道:“師母說這樣的話,實是讓徒兒羞愧。
”
李雲青上前兩步,臉上挂着淚珠,道:“何叔叔,這位是我娘,這位是我的小叔叔。
這個細伢子是我的二弟李雲霄,他與剛才你見到的李晶晶是龍鳳胎。
”
何敬焱趕緊向賀氏鞠躬行禮,望向李去病時,忍不住失聲道:“去病弟弟模樣最似師父。
”
李立望着李去病點頭哽咽道:“我剛才瞧了,也有些覺得。
”心道:二少爺容貌似了老太爺,隻是性子氣質差遠了。
老太爺那般的大英雄,全天下就一個。
可惜老天這般殘忍,讓他變成這樣。
石通心裡想得跟李立一樣,偏過頭去抹了淚,走過來道:“郡王,外頭涼,請你與老夫人、大夫人到屋裡說話。
”
賀氏聽得臉色微變。
何敬焱抱起了淚眼汪汪的李雲霄,請曲氏等人往藥室去。
他剛走到門口,懷裡的小人兒突然間身體前傾,張口哇的一聲吐了,一半吐到地上,一半竟是吐到了他身上。
曲氏失聲道:“霄伢子?
”
李雲霄委屈地擡起淚臉,哇的一聲又吐了。
李家人忙去抱李雲霄。
“你們莫過來,他正難受,讓他吐完。
”何敬焱把李雲霄放下,俯身體貼地輕拍他的後背。
李雲霄鼻子裡嗅着濃郁的酸臭,恨不得将胃汁都吐了出來,委屈地哭道:“奶奶,娘,我好難受啊。
”
賀氏急道:“郡王,剛才路上馬車颠簸得很,我的二兒子人小胃淺,晚飯吃的食物都颠到了嗓子眼,這就吐了您一身,實是對不住。
”
何敬焱衣褲上沾了臭氣熏天惡心的污穢,卻是溫和地道:“無妨。
”
這對龍鳳胎真是心有靈犀,一個無視他,一個吐他一身。
李雲霄衣褲上倒是沒沾着半點污穢,朝離得最近的李老實張開手臂,哭道:“我好難受啊。
”
石通請了何敬焱去旁邊的藥室換衣服。
李立則陪着李家人進了屋子。
曲氏坐下了身體像散了骨架,整個人癱在坐椅上。
李雲霄走到賀氏身邊,俯在她耳邊小聲哭道:“娘,我在路上就想吐了,一直忍着。
何叔叔抱我,他身上好臭,我聞了忍不住吐了。
”
賀氏嗔怪道:“何叔叔為了救你爺爺的命,從北地到此幾千裡,都顧不得換衣,你還嫌他臭。
”
李立忍不住道:“大夫人所言極是,焱郡王為了保住老太爺性命,這一路衣不解帶守在老太爺身邊,每日至多睡兩個時辰。
”
李家人聽了無不對何敬焱心生感激。
曲氏晃過神來,趁着沒有外人,問道:“李立,我夫君到底做的什麼生意?
”
李立長歎一聲,真不知如何解釋。
賀氏泣道:“娘,爹做的肯定是正經生意,不然怎能收了皇族的郡王當弟子。
”
何敬焱換了身道袍進來,臉都沒顧得着洗,坐在李去病旁邊,跟李家人一起焦急地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曲氏都快要把十幾年的淚流光了,敞開的屋門閃出一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