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賀氏仲秋祭奠親人
曲多特意給坐在旁桌的奶奶、媳婦解釋道:“這兩句詩是幾百前一位大詩人所做。
青伢子今個念了,應情應景。
”
曲氏眼睛裡含着淚花,心裡有話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鄧氏拍拍曲氏的後背,勸慰道:“妹妹,妹夫明年春節會回來的。
”
李晶晶把小腦袋靠在曲氏胳膊上,道:“奶奶,我餓了,可不可以吃菜?
”
李雲霄在旁邊的桌子回應道:“我早就餓了啊。
”
酒過三杯,曲快手話多了起來,朝李雲青問道:“你要想念書,我給你爺爺寫信,讓他準你離開太清觀去上學堂。
”
李雲青望了一眼三十四歲仍靠着家裡養活的曲長久,想想道:“舅爺爺,我還是聽爺爺的話呆在太清觀。
”
曲快手目光望向李去病,問道:“去病伢子,你想不想上學堂?
”
李去病擡頭道:“我想去太清觀。
”
林氏目光蔑視,道:“去病伢子,你讀好書,能當秀才、舉人、狀元做大官,賺花不完的銀錢,光宗耀祖。
你可不能像你哥在觀裡打雜被人使喚。
”
鄧氏恨不得把林氏薄扁的嘴巴縫上,喝道:“吃菜!
”
十幾年前曲快手當不了劊子手,兇名在外,在縣城做生意、找活到處碰壁,一年内沒有收入,若不是得了妹夫李炳贈得三百兩銀錢,哪能給曲長久娶親,又在曲家村蓋房買地,過着被族人羨慕的安逸日子。
毫不誇張地說,曲家現在的一切都是李家給的。
林氏明知此事,還當面貶低李家人,這是欠打的節奏。
“去病伢子,你不能去太清觀。
”曲快手欲言又止。
太清觀都是男子,那種地方易有人喜愛男男風。
他這個漂亮儒弱嬌氣的小外甥不能去那裡。
曲氏緩緩道:“去病伢子在家裡多呆幾年才去學堂。
”
她的兩個兒子,李去病長得最像李炳又是幼子,最得她的寵愛。
她知道李去病性子懦弱了些,可是也有好處,從來不惹事。
她想讓他在身邊多呆幾年。
李去病難得堅定地高聲道:“我不想去學堂。
我想跟哥哥、青伢子一樣去太清觀給家裡賺銀錢。
”
衆人酒足飯飽之後,坐在院子裡飲茶吃水果月餅。
李雲霄梳着包子頭,穿着賀氏做的寶藍色短衣灰色長褲,手裡拿着梨子邊吃邊在院子裡瘋玩又叫又蹦,自娛自樂。
曲快手滿身酒氣,魁梧的身體靠着太師椅,眼睛盯着像陀螺一樣不停在動的小童,笑道:“霄伢子就是一個小劣猴。
”
曲氏最得意的就是有一對龍鳳胎孫子孫女,滿臉笑意,搖頭道:“我都管不住他了。
”
鄧氏由衷的贊歎道:“細伢子頑劣些好。
霄伢子身體比族裡的十幾個細伢子都康健。
”
她唯一的孫子曲多生下來就體弱,幾乎每月都要生病,小時候從來沒有像李雲霄這樣滿院子瘋跑幾十圈。
林氏盯着兒媳婦鄧氏的肚子,這個好吃懶做的東西,嫁到曲家兩載,肚皮一直癟的,真不給她争臉。
小鄧氏是鄧氏的遠房侄女,家在貧瘠的深山鄉村,兄弟姐妹多,十分貧苦。
鄧氏就是看中了小鄧氏身體康健,屁股寬大好生養,孫子曲多十四歲時就把十六歲的小鄧氏娶了。
林氏身體不好,基本上不幹家務。
小鄧氏成親後,包攬了曲家大部分的活,鄧氏輕松多了。
今晚的家宴飯菜就是小鄧氏做的。
鄧氏對小鄧氏多有關照,這也讓林氏心生妒忌。
小鄧氏正在跟賀氏聊天,感受到婆婆責備的目光,愧疚的低頭。
賀氏将小鄧氏的表情收在眼裡,輕拍她的手安慰道:“你莫急。
你是個心善的人,日後兒女都會有的。
”
夜幕悄然降臨,難得白天下了幾個時辰的雨,下午才天晴,晚上竟能看到被群星環繞的圓月。
李晶晶見賀氏目光幽幽望向了北方似在回憶,善解人意的叫着回家,李雲青像是跟她商量好了,沒像往常那樣立刻起身帶她走,而是由賀氏握着她的小手離開。
往年賀氏都是提前走,衆人不以為然。
林氏更是巴不得賀氏趕緊走。
曲快手派家裡的大狗護送賀氏母女回家。
村裡的小路散發着潮濕泥土味,各家各戶的大門敞開,院子裡傳來男女老少的笑聲。
李晶晶擡頭問道:“娘,咱們家裡還有月餅吧?
”
賀氏做的五仁、水果月餅松軟甜香不膩,比林氏花銀錢買的月餅都好吃。
“有。
我留了一半。
”賀氏蹲下雙手抱起了輕飄飄的女兒。
李晶晶笑問:“你是留給爹爹吃的吧?
”
賀氏親了女兒臉頰一口,道:“什麼都瞞不過我的心肝寶貝小人精!
”
母女進了家門,非常默契地一個去了堂屋取香蠟,一個去廚房拿月餅。
很快院子裡置着一張小桌子,上面擺着盛着梨、橘子、月餅的盤子,還有太清觀特制的香燭。
賀氏點着了香燭,拉着李晶晶跪下,靜靜地把眼前的一摞冥錢燒成灰。
李晶晶擡頭側望賀氏,挺直的腰身,潔白的肌膚,圓潤的額頭,烏黑的秀發,淚珠自她充滿悲怆的一雙大眼睛裡滾落,讓人心生憐憫。
“娘,你是在祭奠我的外公、外婆嗎?
”
“嗯。
”賀氏輕輕應了一聲。
往年仲秋節賀氏都是這般早早的回家祭奠親人,陪伴她的是夫君,今年夫君不在家,換成了李晶晶。
李晶晶聲音軟糯,緩緩道:“娘不要哭了,外公、外婆在天上看到你哭會難過。
你要高興,要快樂的生活,讓他們放心。
”
賀氏慢慢點頭。
李晶晶抱着賀氏道:“娘,你告訴外公、外婆,你有爹爹,還有大哥、二哥和我。
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很好。
哦,你還有奶奶、小叔叔。
我們一大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很好。
”
賀氏接過李晶晶遞來的帕子把淚擦了。
以前這個日子她祭奠時,憶起當年無與倫比的慘事、逝世的親人,都要悲痛欲絕哭上半個時辰,直到曲氏快回來才停止,今日剛開始就被女兒勸住了。
曲氏、李去病叔侄回來時,院子裡的桌子已經撤了,空氣裡餘留着燒紙的味道,也沒有人問。
賀氏接過趴在李雲青肩上睡着的李雲霄,給他洗了臉手腳,就帶他回房去睡了。
李雲青跟李去病一間卧室,叔侄幾個月不見,少不得叙話到半夜。
李晶晶一歲半時就主動提出跟曲氏睡。
曲氏已經四十二歲,身體仍然十分健康,睡覺很實,基本上不起夜解手。
曲氏跟李炳成親二十幾年,李炳除去新婚時在家裡呆到曲氏懷上了李老實,就一直奔波在外,回家的次數一個巴掌數得過來。
這麼多年曲氏都是獨眠,有了李晶晶陪伴,心裡很是欣慰。
哪裡知道李晶晶是有目的。
今晚曲氏比平日晚睡了一個時辰,腦袋沾着枕頭就睡着了。
李晶晶心裡念道:“回春藥府,我要進去!
”
她眼前一黑便進入了無窮無盡白霧茫茫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