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婆子從董氏手裡拿了五百文錢，心裡還不服氣，說：“董氏，下個月還要給我五百文。
”

　　董氏但凡敢說一個‘不’字，蔡婆子便瞪着那雙倒三角的眼睛看着她，嚴厲又兇狠地說：“你敢不給，要不是你，姜二會不給我這五百文錢，這錢是你該給的。
”

　　“明兒個，别睡懶覺了，早點起來做早飯，你想餓死我這個老婆子啊？
”蔡婆子可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供着董氏了。

　　董氏咬着唇，求救地看向姜貴，說：“阿貴在縣裡上學，我不去給他做飯怎麼成。
”

　　“阿貴在學堂裡一樣可以吃，還能省點錢。
”蔡婆子眼皮子一耷拉，以前覺得他們夫妻在一起挺好，可現在，蔡婆子不這麼認為了，姜貴在學堂裡上學，董氏要是跟着姜貴去學堂，家裡的活什麼都不用做。

　　以前有方翠英母子，蔡婆子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她們走了，這活計都留着給她做了，她一個老婆子就不行了。

　　“阿貴，你頭兒個不是說房子漲租錢了嗎？
正好，你去學堂住，到學堂吃，能省下不少錢不說，還能專心上學呢，家裡你放心，娘一定給你照顧得好好的。
”蔡婆子看向姜貴，言語之中帶着期待，說：“明年，阿貴肯定能考上秀才，對吧？
”

　　蔡婆子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不讓董氏去給姜貴分心。

　　董氏眼巴巴地看向姜貴，想讓姜貴拒絕，可姜貴說：“娘，我都聽您的。
”

　　“嗯。
”蔡婆子說完，又把家務活順便分給了董氏。

　　董氏：“……”

　　*

　　“燕九，你快嘗嘗，我姐熬的排骨湯味道絕了，你試試這裡面的扁豆，是不是又粉又糯，又鮮？
”姜荷将煨得香濃的扁豆排骨湯喂到燕九嘴裡，每一勺都輕吹過的，不會燙嘴，也不會覺得涼，溫度正好合适。

　　燕九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張嘴将排骨扁豆湯吞下去，明明是鹹味的湯，吃在他嘴裡，卻帶着淡淡的甜。

　　“怎麼樣？
”姜荷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澄澈的眼睛，映照着他的心底。

　　燕九誇贊道：“人間美味。
”

　　“再嘗嘗這個辣椒炒肉，别看它平平無奇的一道家常菜，我姐的手藝可是非常棒的。
”姜荷又夾了肉遞上前，剛被燕九誇的時候，明明誇的是她姐姐的手藝好，可她卻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燕九的嘴巴就像是抹了蜜糖一樣甜，往常晚上隻能吃上一碗飯，今天愣是吃了兩碗飯不說，還喝了一碗排骨扁豆湯。

　　辣椒炒肉的湯汁拌飯，難以言喻的味道，讓他都沒察覺，就吃撐了。

　　姜荷過來的時候，是被催着過來的，因此，晚飯也沒吃，就被催着過來送飯了，她瞧着米飯和菜都有，也不嫌棄，直接就着飯菜，香噴噴地吃了一碗半。

　　“嗝。
”

　　姜荷心滿意足地打着飽嗝，絲毫沒有注意到，剛剛她在吃飯的時候，燕九那寵溺的眼神從頭看到尾。

　　燕九也跟祖母還有娘親，姐姐和小侄女一起吃過飯，她們吃飯都是食不言寝不語的，細嚼慢咽的，哪裡像姜荷這樣，把腮幫子撐得鼓鼓的，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靈動十足，看着就像是一隻饞嘴的小貓。

　　有好幾次，燕九都提醒着姜荷慢點吃，姜荷兩嘴塞得滿滿的，沉浸在美食中的她，眨了眨眼睛，表示回應了。

　　“好撐。
”姜荷摸着圓滾滾的肚子，說：“我們去散會步吧，消化消化。
”

　　話音方落，姜荷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燕九的腿傷還沒好呢，别說走路了，就是出恭的時候，還得華笙在一旁伺候着。

　　“還是不要了，走路太累，我陪你聊會天吧。
”姜荷說完之後，就跟着燕九大眼瞪小眼，一時間，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我床邊有一個盒子，送你的。
”燕九忽然開口。

　　姜荷不确定地擡手，指了指自己，說：“送我的？
”

　　“對。
”燕九指了指那個紅色的盒子。

　　姜荷看着那大約三塊豆腐一般厚的盒子，再三和燕九确認之後，才打開盒子，看到裡面的字帖的時候，她直接‘啪’的一聲，合上了盒子，面無表情看向燕九，問：“我師父給我的衛夫人的字帖……”

　　“我送的。
”燕九邀功似的說着，他道：“衛夫人的字帖，還是早些年我祖母從皇家得到的，十分珍貴，衛夫人的那一手簪花小楷，非常适合女孩子。
”

　　“這次找的幾本字帖，雖然不是衛夫人的，但都是名家，你隻要認真學，一定比她們寫的還要好。
”

　　燕九看過姜荷的字，才九歲，她寫出來的字，就已經非常的飄逸有形了，隻要再勤加練習，以後她的字，肯定是非常出色的。

　　“那你還是收回去吧。
”姜荷的嘴角抽了抽，她就說，師父到底是從哪找來這麼難練的字帖的。

　　字是好看，可練起來的難度，也是非常難的。

　　“怎麼，你不喜歡？
”燕九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好像不太喜歡，她這禮物，是不是送錯了？

　　姜荷咬牙：“喜歡，真是太喜歡了。
”

　　“我家還有事，先回了。
”姜荷說着，将盒子放下，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将盒子砸在他身上。

　　燕九弱弱地提醒道：“小荷，禮物，送你的。
”

　　“那還真是謝謝您了。
”姜荷連敬語都用上了，皮笑肉不笑地将盒子抱出屋的時候，胡郎中挑眉，問：“喲，燕少爺又送你字帖了？
正好，每天的任務加倍。
”

　　姜荷心底把燕九從頭到腳都罵了一個遍，她鼓着腮幫子，說：“師父，您故意的吧？
”

　　胡郎中摸着山羊胡，見到徒弟氣鼓鼓的樣子，他語重心長地說道：“為師這是為你好，看人家燕少爺才是真好啊，特意給你搜羅了這麼多的字帖讓你練，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燕少爺。
”

　　“呵呵。
”姜荷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胡郎中，深吸了一口氣，說：“師父，天色暗了，我先回家了。
”

　　“華笙，送姜姑娘。
”胡郎中大聲說着。

　　姜荷瞪了華笙一眼，說：“不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