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娘，既然這樣，那你可得快點好起來，知歡在京都呢，大哥還在北地，天南地北的，要是沒有你，他們可怎麼有機會在一起呀。
”姜荷嬌聲說着，借機又上前，趁着戚六娘不注意，一把拉住戚六娘的手，整個人往後一倒。

　　“小心。
”

　　一直關注着的戚文楠和顧常林兩個人，在看到姜荷把戚六娘抱住的那一刻，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沖了上來。

　　“二哥，我不想見他。
”戚六娘抱着姜荷，直接掠過了顧常林。

　　戚文楠死死拉住顧常林，示意他别着急，他說：“好，不見，不見，我們先回去再說。
”

　　“等會再回去。
”戚六娘連一個眼神也沒給顧常林，她擔憂地看着姜荷說：“小荷，你怎麼能這麼沖動，萬一沒站穩可怎麼辦？
”

　　“不會的，幹娘。
”

　　姜荷咧嘴笑着，緊緊抱着戚六娘，嬌聲說：“幹娘沒事就好了，你可千萬别丢下我和大哥。
”

　　“唉。
”

　　戚六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她苟活十八年，見到了兒子，已經很滿足了，她不能成為兒子的拖累，更不想成為别人威脅顧常林的籌碼。

　　“小荷。
”戚六娘擡手，攏着她烏黑如緞的長發，丫頭這幾年愈發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在京都，見過很多大家千金，不少人容貌，都不如姜荷。

　　如果姜荷換一個出身，她這容貌，自然是好事，可是現在……

　　戚六娘也擔心，擔心姜荷會被人欺負。

　　哪怕是燕家，戚六娘也不放心，燕家也是一個大家族，更是皇親國戚，若是燕家真要欺負小荷，誰能給她撐腰呢？

　　“幹娘，你不是跟我說，生命很寶貴嗎？
”姜荷微仰着頭。

　　戚文楠和顧常林站得稍遠一些，這會就她們兩個人。

　　戚文楠将他身上的披風，披在了她們母女兩個人的身上，寬大的披風，還帶着暖意。

　　“對，是很寶貴，可是幹娘……”戚六娘頓了一下，眺望着遠處，說：“有幹娘在，你大哥将會成為世人的恥笑的。
”

　　“大哥不怕被笑，我也不怕被笑。
”姜荷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就是顧伯伯，也不怕被人恥笑的。
”

　　“對，我不在乎别人說什麼，大不了，我卸甲歸田，陪你到一方隐居。
”顧常林堅決地回答着。

　　哪怕她們母女倆的聲音不大，對習武的顧常林來說，隻要仔細聽，還是能聽到的。

　　“你想耽誤我兒子的大好前程嗎？
”戚六娘想也不想地反駁了回去。

　　“娘，你覺得讓大哥選，大哥是要你，還是要前程呢？
”姜荷反問。

　　戚六娘遲疑。

　　姜荷肯定地說：“大哥一定會選你的。
”

　　她繼續道：“以前大哥就和我說過，小時候，他不能保護你，你用生命去保護他，如果可以選擇，甯願自己死，也不願意你出事，現在，他已經有了保護你的能力，他隻盼着能一家團聚，一家人能開開心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

　　“你知道嗎？
大哥每次給我寄的信，字裡行間，都期盼着我們一家能夠團聚呢。
”

　　姜荷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她的眼底也透着期盼，說：“當初我爹出事的時候，我也是隻盼着一家團聚，我不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語，隻在乎，一家人能不能在一起。
”

　　“大哥要是知道你為了他的前程，連命都不要，一定會覺得是他逼死你的，你覺得，大哥還能安心嗎？
”

　　“不，他肯定不會安心，他會愧疚一輩子，會自責一輩子，幹娘。
”

　　姜荷握住她冰涼的手，說：“大哥已經因為你失蹤的事情，愧疚自責了十八年，難道你還要讓他的餘生，也活在愧疚和自責之中嗎？
那樣對他太殘忍了。
”

　　戚六娘心中大震，她隻想着不拖累顧常林，不拖累兒子，卻從沒想過，他們的想法。

　　“幹娘，男子漢大丈夫，如果功名，前程還要靠犧牲自己的親人才能得到，這樣，真的能心安嗎？
”

　　姜荷的一番話，讓顧常林動容，他大聲道：“好，說得好。
”

　　“雪娘，荷丫頭年紀不大，卻比常人都活得通透，活得明白。
”顧常林大聲說着，他擲地有聲地道：“雪娘，如果沒有你，我甯願不要這前程，不要這功名，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

　　戚六娘這才擡起頭，怔怔地看向顧常林，記憶裡豐神俊朗的男子，似乎老了很多，看到他鬓邊如霜的白發時，她失聲道：“你的頭發……”

　　“早就白了。
”

　　顧常林就在戚六娘不遠處，坐了下來，這樣，正好和戚六娘平視，不用仰着頭，他摸了摸鬓邊如霜的頭發，自嘲說：“十八年過去，我已經老了。
”

　　戚六娘：“……”她的眼眶濕潤，看到這樣的顧常林，她心疼，當初的他，偶爾的一根白發，就非要她拔掉，現在，兩鬓如霜白，該多難受啊。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個十八年，雪娘，難道，我們真的要把這些時間，全部都浪費了嗎？
”

　　顧常林的視線落在她的臉龐上，和記憶中的她不一樣，更溫婉大方，歲月沉澱下來的氣質，美得含蓄不張揚。

　　“顧常林，我生過一個女兒。
”戚六娘忽然開口，她的目光緊盯着顧常林。

　　顧常林頓了一下，才說：“那正好，我們隻有兒子，還沒有女兒。
”

　　“小荷是我幹女兒。
”戚六娘怕他誤會了，正要解釋，就聽到顧常林道：“雪娘，隻要是你生的，那就是我的女兒，跟我姓顧。
”

　　“她是一個癡傻的孩子，被人利用，想利用我，抓住你。
”戚六娘又道，将南無寺的事情說出來。

　　顧常林低聲安慰着：“雪娘，你别擔心，有我在，定能護你周全。
”

　　他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并不是特别好聽，卻在這黑夜中，格外令人安心。

　　姜荷看了看顧常林，又看了看戚六娘，想：他們要真是錯過了，就太惋惜了。

　　“沒錯，小妹，這事我也知道，常林他身居高位，又是鎮遠将軍，想要他的命，沒這麼容易。
”戚文楠出聲，他知道，不解開小妹的心結，她肯定不能過了心中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