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又回了百貨大樓。

　　近圖通勤火車一天就兩趟，早上一趟，傍晚一趟，現在還不到回家的時間。

　　無事一身輕，其他三個人随便在百貨大樓逛了起來。

　　因為程惠的關系，每個人對他們都挺客氣，他們光看不買也不會朝他們翻白眼。

　　三人疑惑，難道這就是程惠讨好他們的目的？

　　程惠又去找了李芳。

　　“芳姐，誰手裡有雞蛋票？
我想買幾斤雞蛋。
”程惠不客氣地問道。

　　她這麼不見外，李姐又變成了芳姐，李芳更高興了。

　　“你要買雞蛋？
買多少？
送禮還是自己吃？
”李芳小聲問道。

　　程惠一聽，這不簡單是雞蛋票的問題啊，她說道：“一次買太多不方便吧？
我想先買七八斤自己吃，孩子正是長肉的時候，我給她補補。
”

　　當然不能說買了用來生産，一個食品廠連七八斤雞蛋都沒有了？
簡直是笑話！

　　她這個副廠長都跟着不值錢。

　　李芳也是當媽的，知道懷孕的時候是什麼心情，那當然是什麼對孩子好吃什麼。

　　“自己吃，那雞蛋皮稍微破點沒問題吧？
”李芳問道，怕她是個大小姐，接受不了破雞蛋。

　　“隻是皮破了沒有不新鮮吧？
我怕吃壞肚子。
”程惠道。

　　李芳笑了：“看你這不知人間疾苦的話，上哪找隔夜的雞蛋去？
那雞蛋就差直接從雞屁股掉到老百姓的飯鍋裡了！
”

　　這話誇張了，但是也差不多。

　　現在一戶人家，一個月供應1斤雞蛋，有時候多點有時候少點。
是一個戶口本所有人，不是一個人。

　　超過10口人的戶口本，一個月就2斤雞蛋的份額。

　　反正雞蛋少，人多，供不應求。

　　每次副食品商店到了雞蛋，都被人第一時間買空。

　　養雞場也不存雞蛋，每天往各個部門供蛋。

　　甚至有些缺蛋的單位都守在養雞場，下一個撿一個！
就怕被别人搶走。

　　就像他們這種靠雞蛋活着的糕點廠，沒有雞蛋真得死。

　　郭大軍也去求過，不過他沒錢沒手續，人家不鳥他，雞蛋殼都沒給他一個，還怼他雞糞要不？

　　程惠笑了：“隻要雞蛋不壞，沒殼都行！
我現在不挑了。
”

　　這就是說，以前很挑？

　　李芳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都要好奇死了，她身上到底發生啥事了？
家道中落了？

　　程惠覺得是時候透露點消息了，不然讓這些人亂猜不知道得傳出什麼流言來。

　　這個沒心眼的大姐也正合适當個傳聲筒。

　　她突然靠近李芳，悄悄話般道：“我跟芳姐一見如故，跟您說實話也沒關系，就是有些難為情....

　　“我其實是去年來的知青，結果剛來沒多久就掉我們生産隊的水塘裡了，正好被一個放假回家的兵哥哥救了。
”

　　她臉一紅道：“要不是他，我就沒命了，為了報答他，我就嫁給他，留在這了。

　　“不然我現在應該回家了，我爸因為這個跟我發了好大的脾氣。
”

　　不是每個知青下來之後都回不了城，要呆到76年或者高考恢複之後才能回城。

　　有些有關系的人，下來幾個月就回城了。

　　73年，也是政策松動，知青大量回城的時候。

　　“你你你...”李芳看着程惠都不知道說她什麼好了！

　　都什麼年月了還流行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

　　程惠擡頭，眨眨波光粼粼的眼睛，扭扭捏捏，羞紅了臉。

　　李芳頓時懂了，看來不止是救命之恩....

　　“那小子很好看？
”她脫口問道。

　　“嗯嗯！
”程惠害羞地點頭。

　　李芳這就懂了。

　　她也是女人，她也年輕過，看見好看的小哥哥也臉紅心跳過。

　　她看程惠的眼神頓時又同情又憐惜了。

　　别看這個京城來得“大小姐”能說會道，很是精明厲害的樣子，但是到底是個女孩子，傻傻的為了愛情抛棄家人遠嫁給一個窮小子...

　　苦日子還在後面呢！

　　不過嫁都嫁了，孩子都有了，說什麼都晚了。

　　而且這種心裡話，人家都跟她說了，是真不拿她當外人了！

　　李芳立刻道：“後勤有個小王，他叔叔是一個副食品商店的經理，你隻要六七斤雞蛋，絕對沒問題！
”

　　她眨眨眼道：“不過都是破蛋，放心，破得不厲害！
”

　　好蛋就得正常賣，破蛋就能留下操作了，是當福利賣給員工，還是賣人情....

　　這些彎彎繞繞上輩子程惠隻是聽說過，沒體驗過，因為等她醒悟過來不擇手段強大自己的時候，雞蛋早就随便買了。

　　“真是謝謝芳姐指點迷津了！
可是我跟這個小王不熟...”程惠道。

　　李芳已經從櫃台裡出來，拉着她的手就往樓上走：“走，我帶你去找他，這小王是我姨家的表妹的表哥，也算我表弟，我說話好使！
”

　　程惠看着她，露出個甜美的笑。

　　李芳頓時更好奇她老公是什麼人了，能讓這麼漂亮的人看上，還誇他好看！

　　兩人到了采購部的辦公室，李芳朝裡喊道：“王斌，出來一下。
”

　　王斌回頭一看，是他拐彎表姐，旁邊還站着今天的風雲人物阿縣小程，頓時笑着出來了。

　　“表姐，有事？
”

　　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百貨大樓所有員工，誰沒通過王斌買過“破蛋”？

　　“我要買10斤破蛋！
挑好的啊。
”李芳站在走廊裡小聲道。

　　“哦。
”王斌看了程惠一眼道：“10斤破蛋是小事，就是這個點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這麼多。
”

　　他一眼就看出想要雞蛋的實際是程惠，表姐這麼說，是讓他不能推辭。

　　他也不想推辭，這個小程看着真順眼！

　　可惜他都結婚了，人家也結婚了，沒戲了。

　　“我不管，你就是去雞屁股裡摳，今天也得給我摳出10斤雞蛋來！
我現在就要！
”李芳道。

　　如果是程惠告訴她“秘密”之前，她頂多牽線搭個橋，什麼時候買到不保證。

　　現在不一樣了，人家都對她掏心掏肺了，她也不能差事！

　　“好好好，怕了你了，我現在就去雞屁股裡給你摳去。
”

　　王斌說着回辦公室拿了衣服就往外走，錢也沒要，票也沒要。

　　臨走之前，他佩服地看了一眼程惠。

　　到底給他表姐灌了什麼迷魂湯啊？
這才剛認識吧？
不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