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畝的工廠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而做手工麥芽糖，需要的場地很大，因為它得泡麥芽、曬麥芽、煮麥芽等等。

　　所以50畝也不全是廠房，還有一半面積是曬場。

　　現在曬場空蕩蕩，隻有一個角落曬着一點麥芽，剛剛發芽。

　　旁邊還有一個車間，屋裡兩口鍋咕咕冒着熱氣，有人在不停地攪拌，熬麥芽。

　　聽到他們的動靜，除了兩個攪拌麥芽的人，其他人都從屋裡跑了出來。

　　一共七八個，個個愁眉苦臉。

　　程惠立刻問道約了一起來的某區辦公室主任：“廠房轉給我了，他們怎麼辦？
”

　　幾個工人頓時希冀地看向主任。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将來會怎麼樣，打聽到的消息都不樂觀，大概率是要讓他們在家待業，等待什麼時候有其他崗位了再分配。

　　這個時間可能是幾個月、幾年，或者一輩子。

　　主任倒有些為難道：“他們的問題上面還在讨論....他們廠成立十幾年了，也算是老廠，可是這幾年經營越來越不善！
能讓他們拖這麼久，都是領導仁慈。
”

　　立刻有一個工人站出來不服道：“經營不善怨我們嗎？
是上面分給我們那台機器不好，本來就是别人淘汰剩下來的報廢機！
到我們手裡三天兩頭的壞，還不派人來修，修也修不好，用不了幾天又壞！

　　“做出來的東西也有瑕疵！
我們就是被那台破機器拖垮的！
現在怨我們嗎？
”

　　主任頓時尴尬地看了程惠一眼，對工人道：“别瞎說！
就是你們不會用才讓機器總壞的，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趕緊幹活去吧！
”

　　程惠好奇道：“是什麼機器，我能看看嗎？
”

　　主任眼睛一亮，他倒是聽說過程惠修機器的本事，但是....她要把那台機器修好？
那也沒用，就算機器修好了，這個廠該關閉還是得關閉。

　　這塊地就算程惠不用，原來也打算拆掉給一個大廠蓋家屬院的.....現在是被程惠截胡了，如果她相中了的話。

　　不過看着其他幾個工人眼裡的光，主任不好現在說什麼，怕他們沖動起來給他幾下子。

　　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站了出來，希冀地看着程惠：“你要看機器幹什麼？
倒是可以給你看，但是....”

　　他說完，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但是什麼？
看一眼就不要他們這片地了？
他們的工作就能繼續了？

　　他苦笑一聲，怎麼可能？
是他異想天開了。

　　年輕人眼裡的光頓時熄滅了：“跟我來吧。
”

　　他帶着程惠一行人去了不遠處一個車間，房門打開，屋裡擺着一地零件。

　　年輕人生氣道：“看吧，這機器最後一次壞了，維修的工人拆完裝不起來了！
就這，怨我們嗎？
”

　　主任一臉尴尬，沒敢往前湊。

　　程惠看了一地零件，什麼都沒說，搖搖頭：“50年前的老機器了，難得現在還能見到，應該放到博物館裡。
”

　　年輕人頓時對她好感爆棚：“看吧！
我就說不是我們的錯！
都是這台機器的問題！
上面應該給我們分台新的、好用的機器！
我們廠就能起死回生！
”

　　主任躲得夠遠，沒吱聲。

　　但是工人們不放過他，放過他，他們就沒活路了。

　　七八個人已經不知不覺把辦公室主任圍在了中間。

　　“主任，我母親生病了，她沒有工作，不能報銷醫藥費，全都指望我呢！
我再沒了工作，她就得死啊！
我不孝啊！
”

　　“主任，我8個孩子！
個個都上學呢，光是每個月的夥食費就掏空了我和我老婆兩個人的錢包，我再沒了工作，我家得餓死一半啊！
”

　　“主任，我都30了，今年好不容易找到個對象，我要是沒了工作，這個肯定也得黃，我就得打一輩子光棍了！
”

　　“主任.....”

　　主任一個頭八個大！

　　失策了，今天應該把人都清場了再來看的！

　　現在怎麼辦？
找他他也沒辦法啊！
他就是個辦事的，又不是下命令的！

　　他下意識地看向程惠。

　　程惠看這些人的表情，不像在撒謊，确實個個都有難處。

　　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你們廠一共多少人？
”程惠問道。

　　主任立刻道：“在編的20個！
編外的80多個！
”

　　程惠點點頭，這些信息她都知道，特别小組的人就是幹這個的，她就是裝一下。

　　她不想暴露自己手裡有這麼一隻“隊伍”。

　　這其實是個街道辦的糖果廠，所有權不直屬中央，而是歸街道。

　　街道提供場地，街道發工資，收益歸街道，招收本街道的人員當工人，這些工人一般都是家庭特殊需要照顧的。

　　有的是婚嫁進京的外來人口，有的是“生病”回鄉的知青，有的是身體不好不能在其他單位正常勞動的，甚至有殘疾人。

　　因為程惠的問話，所有人都停止糾纏主任，看向她。

　　“100來人。
”程惠道：“我要了。
”

　　主任瞬間驚喜：“好好好！
程廠長大慈大悲！
還愣着幹什麼？
快謝謝程廠長！
”

　　這張嘴就要100人的廠，全京城都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其他人還茫然着，這是個廠長？
他們還以為是廠長的秘書，過來打前站的。

　　要他們？
是怎麼個要法？

　　程惠道：“麥芽糖先别做了，沒什麼競争力，你們回去等幾天，三天之後再回來上班，我們做新品。
”

　　“什麼新品？
”年輕人問道。

　　程惠看着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原來在廠裡是什麼職務？
”

　　年輕人被程惠直視着，突然手心冒汗，緊張道：“我，我叫林子文，是下鄉回來的知青，正常渠道回來的！
就分配到糖果廠工作，就是個普通工人...

　　“不過現在糖果廠的所有領導都調到其他地方上班了，剩下的都是普通工人。
”

　　他頓了一下道：“其實糖果廠現在沒有100多人了，最多80來個。
”

　　有路子的領導當然不會失業，都調崗了，剩下的都是他們普通人。

　　程惠看着其他幾個人，多大年紀的都有，二十多，三十多，四十多，但是幾個人在林子文說話的時候都不插嘴，而且隐隐站在他身後，看來他很得人心。

　　“你現在就是我們威風食品廠糖果組的組長了，你去挨個通知原來的工人，如果想工作的話，三天之後的早上七點半，來廠裡上班。
”

　　林子文......什麼廠？
什麼組？
幸福來得太快他不敢信！

　　他覺得這是程惠的計謀，想把他們騙走......等三天之後他們再回來，肯定是大鐵門一關，沒他們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