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程惠第二天早起就去了安東廠，繼續盯着人組裝流水線。

　　下午的時候，車床廠那邊來了電話，他們組裝好了，可以試機了。

　　她又去了搪瓷廠，在新的車間裡盯着生産線進行生産。

　　一直盯到晚上，第一批成品出來，車間裡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

　　烤箱的外殼看起來跟樣機上的一模一樣，甚至更規整無瑕。

　　但是樣機上的是手繪的，現在是機器量産的。

　　雖然程惠更喜歡手繪款，那個看起來更有靈性，但是這個更适合批量生産，手工太慢了。

　　宋喜來巴掌都拍紅了，他好像看見了無數外彙朝他劈頭蓋臉地砸過來，把他都砸暈了。

　　“就這樣了，開始生産吧。
”程惠道。

　　“好的好的。
”宋喜來道，看見程惠要走，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等等，鴨貨的錢一塊給你！
”

　　程惠卻道：“其實我不想要錢，我想要碗。
這次的鴨貨錢我就不要了，都給我換成出口的碗吧。
”

　　這批鴨貨賣的錢，她就不打算留下了，全部交公吧。

　　再留上面真急眼了！

　　再說，她也沒花錢的地方了，蛋糕組那幾十萬就夠她花一陣子的了。

　　但是把錢都送出去，她又有點難受....不如換點好處。

　　她親自設計的5款搪瓷碗，她很喜歡，多要點，将來她送禮也有東西拿得出手。

　　烤鴨什麼的，涼了不好吃！
也送不到外地去，耽誤她辦事兒。

　　宋喜來卻有些猶豫道：“不是叔不想給你，叔恨不得把這個廠都給你！
就是，你說這搪瓷碗百分百能出口，到時候訂單量大，我扣不下來這麼多啊。
”

　　“多？
”程惠問道：“差點忘了問，你打算這碗賣多少錢一個？
”

　　他們做的搪瓷碗，是那種中号沙拉碗，就這一款大小，比米飯碗大，比大海碗小。

　　宋喜來道：“1塊錢一個啊。
”

　　中号搪瓷盆才賣1塊錢，人家還帶蓋兒，最大的洗臉盆才2塊多，這個他賣1塊錢，他覺得都有點小貴。

　　“美元？
”程惠問道。

　　宋喜來眼睛一瞪：“那人家不得砸我攤子？
”

　　程惠無語，頓了幾秒道：“賣5美元一個吧。
”

　　“什麼？
”宋喜來頓時驚呼。

　　果然還是隻小吸血鬼嗎？
雖然是替自己吸得别人的血，他也好害怕啊！

　　“吸不出來吧？
外國人又不傻。
”宋喜來道。

　　“你的定位不對。
”程惠道：“你要知道，你生産的碗，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釉料燒出來的碗，獨一無二！

　　“圖案花紋都是絕無僅有的，是奢侈品，是藝術品，他們除了在你這能買到，再沒有第二個選擇。

　　“你不要把好東西賣個爛大街的價錢，自己砸自己的飯碗。
”

　　宋喜來摸着胸口，感覺到手下咚咚咚的心跳，狠狠地砸在他的手掌心。

　　5美元一個？
真要是賣出去了，那就是比他原來預想的收入，還要多10倍！

　　“上，上面不會批的吧？
”宋喜來道。

　　賣啥價也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所以，我給你擡擡價。
”程惠道：“人民币10塊錢一個，1萬6000塊鴨貨錢，你給我1600個碗就行。
也不用一次都給我，生産出一爐，給我留10個就行。
”

　　物以稀為貴！
她拿1塊錢1個的碗送禮，沒面子啊！

　　10塊錢一個的，隻出口不内銷的碗，才拿得出手！

　　而且她一下也送不出去1600個，要細水長流，要最新款！

　　“還要做個禮盒，一隻盒子裝5個碗。
”程惠點點頭：“這樣看起來更高級。
”

　　宋喜來突然握住程惠的手，眼眶通紅，聲音幾不可見地哽咽：“你這....叔....我以後....”

　　程惠晃晃他的手：“叔，我說過，咱事兒上見！
我程惠說話向來算話！
”

　　她抽出手：“你安心生産吧，我去給你研究包裝盒去，保證讓人心甘情願花錢。
”

　　現在的人沒有包裝意識，她随便拿出來一個盒子來，都能亮瞎眼~

　　“我送你！
”宋喜來親自把人送出去，親自開車門，看着程惠的汽車沒影了，他還站着不動。

　　小奇的車太破了！
等他分了新車，他就送給小奇！
不然對不起人家對他掏心掏肺的好！

　　程惠回了安東廠，繼續指揮别人幹活。

　　兩天之後，經過這麼多天的連軸轉，當然是别人轉，她看，集成電路的生産線終于做好了。

　　第一批電路闆做出來，安上，正常啟動工作，楊嶽巴掌也拍紅了。

　　看着旁邊淡定微笑，看不出多麼激動的程惠，楊嶽巴掌一頓。

　　不行不行，他這麼大年紀了還比不過一個小年輕的定力？
得練！

　　“咳，叔跟你商量個事兒。
”楊嶽道。

　　“什麼？
”程惠随意問道。

　　“聽說你沒收搪瓷廠的鴨貨錢？
而是跟他們換了東西？
叔給車床廠花那4萬塊錢，能不能也用東西換？
”楊嶽道。

　　這樣他就不用掏現金了！
裡外裡算賬，還能省一大筆錢，心就不那麼疼了。

　　“行啊。
”程惠笑道：“我想想用什麼東西換....”

　　安東廠生産很多東西，大多都是機械，她用不上...等等！

　　“叔，聽說廠裡還有個農機廠？
4萬塊錢能換幾台拖拉機？
”

　　“是有個農機廠，你要拖拉機幹什麼？
”楊嶽道。

　　“我們生産隊的壯勞力讓我挖來一半，我們小隊長現在估計正在家犯愁，開春都沒人幹活了，我不能給别人制造麻煩，所以想買幾台拖拉機解決這個問題。
”程惠道。

　　楊嶽眼神複雜又熱切地看着她。

　　這種人，當朋友簡直太合适了！
永遠不怕吃虧！

　　“拖拉機3200一台，我給你算3000一台，批你13台，再給你1000塊！
”楊嶽道。

　　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一碼是一碼~

　　程惠笑道：“那就謝謝叔了，順便給我批點柴油票吧。
”

　　這個對楊嶽來說是小事，他這麼大的工廠，每天需要吃多少汽油柴油都沒數。

　　拖拉機是緊俏物資，需要的地方太多了，特别是北方，有很多國有大型農場。

　　這種農場，就不是生産隊了，生産隊全人工勞力。

　　農場都是半機械化的，拖拉機的訂單都排到幾年後，下面哪個生産隊要是想買一台，沒有關系根本不行。

　　程惠拿着楊嶽的話當令箭，立刻就去了農機廠，把他們準備年後交付的10台拖拉機都拉走了，還欠她3台。

　　要把拖拉機開回去，她才想起兩個小叔子讓她忘腦後了，這兩天根本沒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