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咱家那些錢哪去了？
你找到了嗎？
”程惠問道。

　　朱秋芳的笑聲戛然而止。

　　高枝立刻對她道：“你怎麼不笑了？
繼續笑啊！
”

　　程惠又問：“朱家兩兄弟的房子是花誰的錢蓋的？
張癞子家的房子是花誰的錢蓋的？
你查明白了嗎？
”

　　高老三擡手就給了朱秋芳一煙袋鍋！

　　他的煙袋鍋是銅的，而且燒得滾燙。

　　朱秋芳被砸得“嗷”一聲，腦門上立刻鼓起個大包。

　　高枝又道：“你倒是笑啊！
”

　　“爸，這就是我們不能給你錢的原因。
”程惠道：“錢到你手裡，不出幾天就會被她哄了去，然後給朱家人花，給張癞子花。
”

　　高老三想再打朱秋芳幾下子，結果發現她已經把腦袋蒙在被子裡了，打不着了。

　　程惠有點受不了屋裡的煙味，加快語速道：“爸，你要錢幹什麼？
你在村裡也花不出去，去供銷社也買不到什麼好東西，你也沒有票。

　　“錢在我手裡就不一樣了，我能從省城最好的百貨大樓給你買東西，煙酒糖茶，你要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
”

　　“好好好！
”高老三立刻笑了：“還是我兒媳婦聰明！
我之前怎麼沒想到，給我錢我也花不出去啊！
”

　　程惠道：“高枝她們三個的工資，每個月除了留下幾塊錢自己零花，其他都交到我手裡，我們四個湊湊，以後每個月給您買10瓶酒，20塊錢，10斤肉，8塊錢，10隻烤鴨，80塊錢，其他零食，花生瓜子糖果餅幹，一個月給您花20塊錢。

　　“算下來，我們四個一個月最少給您花130塊錢，外加一年四季給您買4套衣服，這樣不比直接給您現錢，最後讓别人拿去蓋房子香嗎？
”

　　“香！
太香了！
”高老三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一個月就給他花130塊錢啊！
10瓶北大倉！
那豈不是可以敞開了喝了？

　　10斤肉！
過去一年他也吃不了十斤肉啊，一年豈不是吃掉半隻豬？
啥家庭啊？

　　10隻烤鴨！
那烤鴨那麼香，他吃過一次就念念不忘！
以後3天一隻？

　　還有其他各種零食，還有一年4套新衣服？
他這輩子都沒有過4套新衣服啊！

　　這是什麼神仙過得日子啊！

　　程惠站起來往外走：“小枝她們過年還分了些米面，今天咱們吃餃子。
”

　　“好好好，真是我的好閨女，好兒媳！
”高老三大笑道。

　　朱秋芳一看事情就要塵埃落定，瞬間不幹了，掀開頭頂的被子喊道：“說得這麼好聽，你怎麼不給你爸安排個官當當？
他自己就能賺錢，那才是想買什麼買什麼！
”

　　高老三臉上的笑容淡了點，沒有當上城裡人，有個好工作，是他心裡的一道坎兒。

　　現在的農村人對當城裡人有執念。

　　程惠道：“爸，不是我不給你安排個好工作，上班幹活是為了什麼？
就是為了賺錢啊，你不用去工廠受那個累，賺得卻比副廠長都多，你還去遭那個罪幹什麼？
”

　　“對對對！
是這個理！
”高老三豁然開朗，笑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

　　朱秋芳急道：“老三，你被她騙了！
她孝敬你的是孝敬你的！
你自己再賺一份工資，手裡不就有餘錢了？
這樣你能得雙份！

　　“再說，當了工人就吃商品糧，還給發房子！
這兩樣她一樣也沒給你啊！
”

　　高老三又猶豫了。

　　他就是這樣的人，耳根子極軟，而且誰的話他都聽。

　　“爸，你想去上班遭罪當然也行，但是我們單位的規矩在那，你要是想坐辦公室，你就去上個掃盲班，把字認全了，能看懂報表，會簽字，我就給你安排個坐辦公室的活。
”程惠道：

　　“你要是想出苦力，廠裡那些活還是随便你挑，是當門衛啊還是擰螺絲、還是當質檢員，随你。
”

　　高老三想起那一大堆規矩，頭搖得撥浪鼓一樣：“算了算了，爸不是那塊料，就不遭那洋罪了。
”

　　程惠看着朱秋芳道：“爸，我們做兒女的是見不得你辛苦受罪的，我們甯願養着你也不想你去吃那個苦！
但是有些人才不在乎，隻想花你的血汗錢給她情人花。
您要時刻警醒點，别着了她的道！
”

　　“對，對！
”高老三的煙袋鍋又朝朱秋芳去了。

　　朱秋芳一邊躲一邊喊：“商品糧！
房子！
”

　　“爸，我們單位管飯，所以每個月要上交一部分糧票，剩下也沒幾斤，所以每個月能富餘出多少糧食拿回家，這個我不能給你準數。
”程惠道：

　　“但是房子您放心，等我的房子下來了，我立刻接你進城享福！
”

　　“好好好！
”高老三興奮道，他要住上大磚房了？
還是樓房吧？

　　“但是，我隻接你進去，朱秋芳那麼害我，我是絕不歡迎她和她的幾個孩子踏進我家大門一步的，我怕她再領個野男人進來害我！
”程惠道。

　　高老三擡手就給了朱秋芳一巴掌：“不讓她去！
”

　　“爸，要我說，她的品德完全配不上你，不如你跟她離婚？
等進城了，我再給你找個更漂亮的老婆。
”程惠又道。

　　高老三.......他高興傻了！
他還能再娶個老婆？

　　村裡人說得對，他這輩子，命犯桃花啊！

　　朱秋芳氣瘋了，就要下地跟程惠撕吧。

　　高巧和高枝同時沖了上來，又把她按炕上了。

　　兩人專往她那隻壞手上按，疼得朱秋芳嗷嗷叫。

　　“你們幹什麼？
！
”高強從外面回來，聽見屋裡的動靜，立刻沖了進來。

　　高繡聽見他的動靜就飛快地擋在程惠身前，比她更快的是蔣拳。

　　他一直在房間角落裡看戲呢。

　　結果竟然有人比蔣拳動作還快。

　　高強正要沖過來，剛跑一步，後脖領子就被人揪住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像拎小雞一樣把沖出去的高強拽了回來。

　　高強龇牙咧嘴地回頭，結果看清拎他的人是誰之後，瞬間蔫了。

　　“二，二哥，你，你怎麼回來，了。
”他吓得都結巴了。

　　高南眯着眼睛，晃了晃手裡強壯的雞仔：“我是出去修水庫了，又不是死了，不能回來？
滾一邊去。
”

　　他把手裡的雞仔往身後一扔，轉頭看着程惠，僵硬地咧了下嘴，露出個笑容：“大嫂。
”